“嗡——” 外面传来平缓的滑轮声,电梯正随着这声音有节奏地下降。我感到有些恍惚,就像做梦一样,一种不真实感充斥着我所见的空间。
“是...幻觉吗?”
我努力放缓呼吸,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嗡——”这儿 静 得可怕,只有缓缓的滑轮声回荡在空气中。几分钟前我应该还在拥挤的人群中,我从哪进来的?他们为什么不进来?没有柔和的墙纸,没有彩色的广告,连扶手都没有。惨白化成六面将我围住,我感到目光无处安放。就像被桌椅卡住双腿,我的眼因为这模糊的狭窄而酸痛。
“嗡——”白色中突然有红光闪动。又暖又凉,我像是从这样的床上惊醒。我猛地起身,却发觉自己正朝着地上摔去。“啊!”我张大嘴巴,我的声音像是从我耳膜旁响起。刺痛很快闪过,又是一阵恍惚,刺骨的寒意爬上了我的脊背。我再次醒来,我的手正紧紧抓着电梯的扶手,那红光,竟只是电梯按钮的光。
“我这是...怎么了...”我捏着自己的脑门...有种东西正迅速地从我脑中流走。
“夕乐是谁?!”我吼出声。我这是在干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一种冰凉粘稠的东西正慢慢侵蚀着我的意识。
“喂!有人能回答我一下吗?!”我松开抓着扶手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在墙上砸个洞出来。
“嗡——”滑轮声忽然从脑中响起,我又一次失去了重心...
“............”
“妈妈你没事吧?”一双小手忽然从背后扶住了我 。那扶着我的人,正是霖桠!
“霖...霖桠?!”我高声惊呼。“霖桠,真的是你吗?”我将她紧紧抱住。我唯恐这是场梦,但这份触感是真实的,和我无数次拥抱女儿的感觉是相同的。陨石,夕乐,幻觉,这些名词或许只是我噩梦中残留的碎影。“霖桠,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会在这啊?”我想要确认。
“.....”是幽幽的死寂。
“霖桠?!”我失声尖叫。“告诉我!这不是梦!”但她只是诡异地笑着,血肉从她腹部喷涌而出,然后像一滩烂泥似的摔在地上。
就像那晚所见的。霖桠的身体,她那破碎不堪的身体,在她倒地后开始疯狂生长。她的身体,应该说是一团噩梦中才有的存在,迅速吞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这团肉壁我感受不到丝毫我女儿的存在,但却令我肯定它一定不是这个世界的造物。
我死命挣扎,用上我以前绝对不可能发作的爆发力。
“叮——”
门开了,在这团湿烂的肉壁上撕出了一道口子,上面挂满了粘稠,恶臭,异色的肉泥。我确实亲眼看见霖桠的身体变成这团可憎的东西,它的不可名状的可憎性质从多感官的角度令人恐惧和作呕。但,更让我害怕的是,当我想到霖桠和这肉团间存在的联系。这颠覆我认知的东西!是要让我接受女儿反复在我面前无征兆死去的事实?是要让我的意志在恐惧下消磨殆尽?
“你认为我会演好被吓死的小丑吗?”
趁着肉壁被电梯门撕开,我用尽全身力气从裂口中冲了出去。
但迎接我的,是更深一层的黑暗。
电梯将我送到一个未知空间,这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涌动着刺鼻的热气,就像旱天里死尸腐烂的气息。也许是连续受到惊吓的原因,我逐渐适应了它的折磨方式。因为我胃中刚涌起呕吐之欲,活物蠕动的声音就从我背后响起。那是一群令人毛骨悚然的肉团,像是由各种人类的碎块胡乱捏起来的造物。
我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为了远离这东西而狂奔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我刚要停下喘口气,就听见四周传来一阵粘稠的水声。求生欲迫使我不得不提起铁般重的双腿奔跑。
一群像蛞蝓的怪物紧跟在我的后面。就像是克苏鲁神话中描述的怪物,它们的外貌压根不是为了适应环镜生长,而是单纯想让人从精神上感到刺痛和恶心。眼珠,断骨还有一大团稀烂的内脏在它们透明的体内无规律地搅动。它们以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紧跟在我身后,恶臭的液体从后方大团大团地打在我身上。没过多久,我的精神也到了极限,视野变得一片漆黑。我感到我倒在了一片湿热的地面上,最后,昏迷过去。
一种不可言喻的东西正在侵蚀我的意识。那是一种拒绝理解,凭我的学识也无从推测,甚至肯定任何人或者仪器都无法分析的东西。恐怕我这样的生物在这种未知前只是玩具般的存在。我将不再满足脑中那停留在表层的低等欲望。在真正的未知面前,能够忘记原本如同蛆虫一样难缠的痛苦也不足为奇。我的思维已被这东西改变,对死亡的概念变得模糊不清,一种坚韧且隐隐发寒的东西....捆住了我支离破碎的意识。
我徘徊在这片噩梦中已经很久了,我想这场折磨我灵魂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毕竟这个恶毒的未知不可能好心给我吊住这口气。这些丑陋的怪物,它们总能从我难以注意到的角落悄然出现。直到某刻,我发现它们对我根本没有敌意,虽然总是忽然出现,但最终只是普通的路过。这感觉,就像是我在自己吓自己。逐步了解环境的我很快变得大胆起来。我就像这里的原住民一样平静地行走在黑暗中。虽然无法反抗这片空间的主人,但对于趁它不注意偷偷溜出去这种事我还仍抱有着些许希望。
许多小小的变化逐渐在我身上发生。空气中的臭和热越来越强烈,目前我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一般情况下,我早就已经神志不清了。但现在情况是我除了经常摔倒和呕吐,神志却是越发清醒。
随着时间推移这片空间稍微明亮了些,这对我观察环境起到了很大的帮助。虽然向上看仍望不到边,但一路上数不清的被肉块包裹的巨大石柱足以让我肯定那最上方一定存在着可以被称为“屋顶”的东西。虽然除此之外我并不能得出什么可以言喻的信息,但每当我仰望那片遮蔽真实的黑暗,看着血肉包裹的石柱群如同血管似的深入其中,我就能隐隐感到身体的痛楚,这种感觉仿佛一种不属于我的东西正从我脑中如同抽丝般缓缓消失,我不知这是好是坏。因为反复经历这种感觉,我的大脑,也会变得越来越空虚,就仿佛那其中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早就仅剩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