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随着夏亦源厉喝声的落下与小野寺害怕神色的生成,一串缓而有力的脚步声从林中暗处传来,愈来愈大,愈来愈近。紧张是处在明处的二人组无法避免的情绪,夏亦源扎稳身姿,摆出刺剑的预备架势,正对着脚步声发出的地方,严阵以待。
“喂喂,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吗?你也未免太绝情点了吧?”让夏亦源感到熟悉的音色伴随着不怀好意的哂笑声,一步一步挑战着心脏的承受能力。来人走出葱茏树木的遮掩,正是之前与上官创结下过梁子的凌西。
瘦影一顿,谑音一转,对方显然是把夏亦源当作敌人甚至是仇人来看待的。
“竟然匹配在了对面吗?没想到那不祥的预感这么快就实现了呀……”夏亦源尽可能镇定住外在,同时在脑海中叫着苦。
“暂时也不用太害怕,我们能匹配到一局,说明他的阶级也不会多高,也就意味着他绝对不是多强的敌人。”小源则换种思路给自己喂下定心丸。
“但如果要战斗的话,我更不可能算强啊!”夏亦源道,从记事起至今的任何场合中,他就从来没有因武力值而出众过,甚至说这是他的软肋都不为过。所以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凌西,夏亦源很难放轻松心态。
“怎么?见到我连话都不会说了?”凌西抬高下颚以示嘲讽,同时亮出夹在指间的更多发飞刀,刀棱上划过的寒芒仿佛是下一秒就要咬断猎物颈动脉的獠牙,令人胆寒。
“难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废话的吗?”夏亦源强硬地回应道,以此来为有些畏缩的心灵壮胆。
“呵呵?”凌西视若敝屣般挑了挑眉,很明显没有把夏亦源放在眼里,“你就这么急着寻死吗?哦,你不会是天真地觉得自己可以随时脱出吧?你放心,我绝对能够让你在完成所有操作之前咽气!”
凌西的声音中充斥着恐怖的声音,显然他已经因为之前那次或许不算大的过节记恨上夏亦源了。夏亦源当然明白奢求一个陌生的人慷慨豁达是不切实际的事情,所以化敌为友的可能性从任何角度来说都不存在。
“你废话真的太多了。”夏亦源凝声道。既然敌对已是必然,那就不如以激怒、挑衅为目的出言应会。
而且,夏亦源并不仅仅是在说,他在捕捉到凌西的注意力已经被自己的这句话给吸引过去一部分之后,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舞着“秩序守望”就对凌西展开第一轮攻势。剑锋闪烁着与这片树林格格不入的光点,迎着肃杀的腥风,攫戾执猛地卷向对方。
凌西此刻分明是想说些什么来回话,可以清楚地看清他唇部动作的轨迹。虽然音浪从他的声带传达到夏亦源耳中所需的时间肯定比挥剑动作要快,但他将脑电波传达给喉部肌肉所需的时间就已经超时了。
于是,凌西没来及说出任何一个字音,只能仓促应对。但擅使飞刀的他本身在近战中就不具备优势,在完全被动的战局之中,显得丑态百出、左支右绌。夏亦源冷静应战,见好就收,第一番交锋的结果是夏亦源在凌西身上留下了两三处伤痕,算是小赚。
两人重新拉开到初始的距离,但空气中的火星已经被点燃。
“你在找死!!”
凌西面色铁青,他捂着隐隐渗出血色的伤口,搅拌着浓郁的恨意发出嘶吼。他本想着体体面面地拿下夏亦源,享受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果实盛宴,却不料刚一照面就落得如此狼狈。
夏亦源明白自己已经将对方激怒了,也做好了对战一头暴躁野兽的觉悟。他想要回头提醒一下小野寺,但却发现小野寺已经躲到了几米开外,且将手表功能打开,随时准备着耗尽时间脱出游戏。她睁大眼睛盯紧凌西的动向,一旦察觉到对方有攻击自己的意图,就绝对不会再管夏亦源要她继续下去的要求。
夏亦源其实明白,如果等到凌西开始对她进攻再操作的话,定然是来不及的——除非他尽力去拖延,但他显然没有必要为了小野寺完全自利的需求而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不禁回想起之前渡边替自己作出的担保,此刻的想法也和当时的反驳对上了号——至少在这种生死游戏的局面中,自己的生命绝对比其他人的生命要重要。
下一轮战斗开始前的间歇只允许夏亦源想这么多了,他必须得优先对付面目狰狞地扑上来的凌西。放下了风范和伶牙俐齿的他,模样有点像一只瘦骨嶙峋的饿狼,把眼前的夏亦源当成了食物,来填补自己受尽荒年折磨的空腹。
逼近。
凌西瞳孔中闪过激愤的狠毒,夹在指间的每一发飞刀,都俨然成为了凛凛如风的剑刃。飞刀比身躯先一步抵达,迫使夏亦源挥剑抵挡或闪避,而他本人则凝聚出能量光剑准备抹颈收割。
夏亦源一瞬间感受到了死亡伺动的威胁,在幻想世界中与小源拥抱着发怵。但现实中他却无暇找寻慰籍,位置和角度再不利的对抗也必须得硬着头皮接下,否则他的脖颈可没有把握避开这一砍击。
夏亦源在千钧一发之际缩肘将“秩序守望”挡在身前,同时借着凌西凶悍的冲击力后退,让自己的背脊代替脖子遭受了一次与粗糙树干亲密接触的罪。
“啊……”夏亦源咬紧牙关,好让自己因疼痛而发出的惨叫声不那么凄怆。但他可不敢耽搁,连忙侧身往旁边躲去,下一个瞬间,就有几发不长眼的飞刀深深扎进了树皮。
占据优势的凌西当然不会忘了出言奚落,从而重拾起刚刚发飙过程中被抛弃的体面,他谑然道:“继续跟我狂啊,小子?呵呵,都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可我怎么感觉你没有呢?”
“……”夏亦源面色凝重,未作回答。
见对方沉默寡言,凌西也没自讨没趣地废话下去,索性也就用拳脚功夫见真章。他选择故技重施,再次用几发疾如风的飞刀拉开攻击的序幕,然后运转能量光剑飞逼上前去。
夏亦源不想再重蹈上一次的覆辙,大脑高速运转着,寻求抵抗的方法。但其实可供他选择的路也不多,毕竟不擅战斗的他无论是武技还是能量运用上的造诣都不支持他另辟蹊径。
来不及做太久的思考,“秩序守望”拉开一张湛蓝色的经纬网,以垂直于地面的二维形式展开,用更加耗费能量的实质化能量屏障挡下空中的飞刀,这样就可以保证自己与凌西对斩的时候,不会来不及收剑被半渡而击。
可就算是以严阵以待的姿势抵抗的夏亦源,在挥砍的力道上依然落入了下风。两人的体格都不算壮硕,但凌西相比起夏亦源看上去也绝对能是个大哥哥了。似乎在单纯比拼力量的对抗上占据优势对于他来说也是久违的感觉,凌西的表情有些激动,也就顺势再次加大了力量的注入。
闪躲,筑防,回环往复,主动权越来越遥不可及。
夏亦源心里头比谁都清楚,这样纠缠下去,劣势转变成败势只是时间问题。但想要逃跑也不是易事,尽管凌西的飞刀在茂密的丛林中可能没那么好用,但这样等同于将自己的背影交给对手,更何况旁边还会跟着个小野寺。
综合看来,击败凌西反而成了风险性最小、最具可能性的出路。
毕竟在和百分之零相比的时候,再能够忽略不计的微乎其微,都是顶天的存在。
夏亦源将能量凝聚在剑锋,来测试自己究竟有没有在正面对决中的胜算。他感受着每一次碰撞泻入手臂肌肉的力道,以此来不断优化姿势和能量分配,艰难地延续着迈向生还彼岸的脚印。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现实的紧迫也不允许他有丝毫懈怠。
夏亦源除了要合理接下能量光剑恢宏袭来的每一斩击,还要提防可随时能从暗处冷不丁杀出的飞刀。他甚至已经无暇顾及小野寺的状况了,就连她是先跑了还是依然在旁边躲着都不得而知。虽然之前一起交流的时候似乎初结了羁绊,但大难临头各自飞仍然是最符合人之常情的选择。
凌西哂笑着看着夏亦源,纵然这是欺软怕硬的体现,但作为“软”的夏亦源也无权去指责批判。两人之间又交手了好几个回合,尽管夏亦源已经竭力做好每一步了,可他的劣势还是越来越大。
“不行啊,他太强了……不,应该是我们太弱了……”小源语气凝重地说道,理论上两人是共享体感——实际上本就是一人——所以两人的互通有无根本不需要时间。
“这样下去,感觉就要走到头了……”夏亦源也逐渐有些看不到希望的影子。
“好了,我也玩腻了,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了,再添你一个也不嫌多。”凌西说着,用手指灵巧地把玩着飞刀,同时步履均匀地朝他走来。那明明很轻却仿佛踏在心上的脚步声,就好像死神来收割生命一般。
夏亦源气喘吁吁,按照他本人的预测,他将无法再接下这一次攻击。
就在这时,一道淡蓝色的激光从旁边的草丛中射出,精准命中了凌西。凌西和夏亦源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个瞬间,然后他的身躯就整个消失不见,只留下夏亦源一人。
“诶!?”
没有任何端倪,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能量也感应不到,它就是这样来去如风。它将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带走,除了留下一瞬视觉的残留,再无更多。若不是旁边的草木上还留下了战斗的痕迹,夏亦源身上还有伤口在作痛,就仿佛这场战斗从未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