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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非)日常篇·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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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起了门铃声。

现在是凌晨2时20分,我确认泛着微微荧光的手表。第三天的房间分配是遵循安排——我、Z岚和C彦各自睡在被分配的房间。换言之,按门铃的人找的只可能是我,超高校级的推理小说家,A志本人。

倘若是Z岚或C彦找我,除了门铃外,还会响起特定的敲门声。而现在,门外一片寂静。

——发生了什么?我应该开门吗,或者应该保持沉默?

不知道。这个隔音优秀的房间使我对现状一无所知。

犹豫了一会,我决定不开灯,以此保持对黑暗的适应。走到角落,从Z岚的扭蛋结果中摸索着武器。

昨天的礼物,在围观抽卡的众人取走所需后,被分为了三份。暂放到我们三人的房间中。这意味着他们也有防身的武器,这个事实使我稍稍安心。门铃后的寂静可能代表了目标的转移,我隔壁的C彦或许也会有危险。

虽然我能归入瘦弱一类,但到底是个男生。从按响我的门铃看,对方并不担心这点。回想我们中体格健壮的人。木匠G史、救生员M野、侦探I结,跑者J央应该也算。虽然后两人手臂有伤,不过伤势似乎都不重。

会是他们中的某人吗?

攥紧手中的撬棍,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抖抖、抖抖”

现实出乎意料。一楼几乎所有的房门均被打开,从各人房间中透出的光混杂着大厅自带的昏暗灯光,照亮了齐聚的全员,以及被围在中间的黑猫白兔。两只布偶靠在一起,摆出瑟瑟发抖的姿态。

学生方的带头人是N实。目盲的超高校级歌手站在半身高的玩偶对面,其他人以她为核心围拢过来。一直自称幽灵姬的她,现在终于显出了公主般的威严。

“这是怎么回事?”

我对C彦的低语没能逃过歌手的耳朵。她将头稍稍转向我的方向:“A志,你的卧房可有异样?”

“哎?”我摸了武器就出门,并没有检查房间。不过,“房门是锁好的……”

讲到这里,我似乎明白了黑猫白兔为何被围堵。

“妾身听见歌声中混入了杂音。跟随古怪的脚步声,发现工作人员视门锁于无物,干着窃贼的勾当。”

万能钥匙。理所当然,充当黑幕的玩偶们会有这种权限。

看来N实是半夜练歌时注意到布偶的怪异举动,于是依次按响门铃召集了人群。因为疾病,歌手的活动时间基本在夜晚——某种意义上,她算是担当了巡夜的工作。

“招供吧。尔等所行何事?”

“抖抖、抖抖”

白色的猫与黑色的兔保持沉默。

“这又是何物?”

站在歌手身边的是特效化妆师。H丽手中拿着一个按钮一样的东西,据他们说,玩偶就是为了放置它们,才偷偷打开我们的房门。

黑猫白兔仍然不语。

打破这起沉默审判的是另一个脚步声。当然,在我的视角下,N实的反应比那声音先一步提示了异样。一直拄在地上的灰伞抬起,指向旅馆门口:“黑白鼠——汝又有何解释?”

被指名的茶壶以机械鼠架出夸张的“脚”,从黑夜中走入。

“呼,还指望早上再解释的吱。你问那是什么,当然是——动机吱。”

“呜库库库……”“喵嘻嘻嘻……”

背景音一般,之前一直沉默的黑猫白兔发出怪笑声伴奏。

随着城主的到来,气氛完全反转。我们由进攻方转为防守方,由审判者回归被害者。

“全部友好相处什么的,没人想看这种故事吱——为了推动故事发展,只好给予你们动机了吱——杀人也没关系,都是我们在幕后推动的,坏人只有我们。所以,快点开始自相残杀吧吱——”

……啊啊,果然。

确认现状的不乐观,我只能作此感叹。同学间的愉快生活宛如狂风中五光十色的肥皂泡,在指尖触及之前就消散殆尽。

“这次的动机是,过去的记忆喵!”

机械鼠涌向各人的房间,收回了不在场的按钮。白色的黑猫从它们手中接过,开始新一轮分发。

“按下‘回忆按钮’就行。不按的家伙——昏迷了打倒了受伤了也得按呜~”

白兔蹦蹦跳跳地绕着我们转悠,它不知何时从我们内侧转移到了外围。比漆黑布偶更靠近我们的是机械鼠垒成的围栏。还贴心地选用了白色的机械,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咕!”不知从哪传来闷叫声,“没事。”看来是M野。安慰着身边的同伴,反抗未果的救生员瞪向茶壶,又瞪向布偶。

“按下按钮就回房吧,祝好梦吱——”

不知是谁最先按下了按钮,总之不久后,旅馆大厅就恢复了空无一人。其间穿插着I结假装按下被识破、D秋找东西包裹手指却没用、N实被强行护送回房间等无结果的抗争。最终所有人都头痛着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呼……”

躺在床上,不知为何十分困倦。大概也是回忆按钮的作用。

记忆仍然残缺不全,但每当试图触碰又头痛欲裂——这是之前没有过的。

话说回来,回忆这种东西,有足够的威力成为动机吗?

——我丢失的记忆会是什么样?

透过疯长的不安,我心间竟怀有一丝期待。

——B咲曾经鼓舞过我们,自己的人格不会轻易改变。可是在这里的自己,真的是被公认为A志的存在吗?

我在心中数着自己的小说。算上短篇集,基本每年2—4本的产出。由于我作品的特殊性,就算遗忘了现实,也能根据文本推算大致经历。而据我所知,我和我的名侦探都没有在近几年发生明显的变化。

除非,我连作品也一同忘却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涉及记忆,实在难以凭一己之力得出结论。

——醒来后,恢复记忆的“我”,还会是我吗?

至少,现在这个我是不知道的。

早上醒来,我还是我。恢复的记忆,透露的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来是这种东西啊,哈、哈哈……”

我早该想到了。不如说,之前没注意到才是不可思议。Z岚可是名侦探耶,能跟着她满世界乱窜的自己,要这样才正常嘛。

“什么啊。呼、哈呜……”

名侦探身边可是事件的中心哦,可不是谁都能呆的了的。不顾劝阻跟在主角身边的路人角色,会怎么样完——全——可以想象吧?

……所以嘛,明明是那两个固执的执拗的多管闲事的宽厚的温柔的无可替代的家伙的问题。为什么我要这么悲伤呢?泪水止不住的涌出。真是狼狈。

“呼、呼……”

脑中回放着影像。这是虚假,还是真实?谁能给个我个花瓣扯扯。啊哈哈……

国中毕业后的家族旅行

血泊

母亲与父亲,两人份的尸体

连续杀人狂

名侦探的指控

葬礼

如果这一切,不过是孩子们的狂想——以错觉/误解/恶作剧/心理障碍等要素将杀人狂完全抹除,从而成为话题的作品

——真是的。本来以为他们会帮忙报警的,现在看来只能指望别人了……

“开什么玩笑啊!!”

个人房间的隔音效果很棒,实在是太好了。

7点的早安广播早已结束。手表上时针越过8的标志,正缓缓向9移去。

现在大概是正常早餐的最后期限。

如果对动机反应明显,反而会对自己不利。我当然知道这点。虽然没有杀人的想法,但遭到怀疑也不是什么好事。

——该行动了。

勉强平复下情绪,驱动身体走向酒店。

“早上好!”

看见新人进门,B咲向我打了招呼。她明显吃完了早餐,正以无法企及的积极性干着我之前的工作——等待全员露面。

可能因为基本的调查已然完成,在第二天之后,就很少有全员齐聚的时候了。不过今天早上,将近半数同学都等在酒店。虽然分散在各桌,但我迈入大门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到聚焦的视线。

——是在担心昨晚的事吗。

端着盘子,走到独立的一桌坐下。Z岚与C彦都不在这里,可能是吃过了,也可能还没来。不知他们收到了什么动机。

正想着,察觉到有人向我走来。“可以问下你的动机吗?——当然,不方便就算了。”

H丽站在我的桌边。两人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有过于接近,又不至于疏远。是很适合撤退的距离。

“我曾经接到工作帮人化妆改换面貌,结果那人是逃犯,之后还伤了别人。”超高校级的特效化妆师叹息着回头,“最后找到那人所在的还是那个安乐椅侦探——应该就是I结吧。”

“本大爷确实有印象。”超高校级的侦探回应。他低着头,完全没管H丽的视线,声音也闷闷的。我进屋后,看到他一直在拉扯手臂上的领带,松开又缠起,再次松开缠起。大概他的动机并不像H丽那样轻松。

不过H丽的故事听上去有点奇怪,完全不像个动机。除非那个逃犯伤害了我们中的哪位——想到自己的父母,又被否决了。那个连续杀人狂从被Z岚指控到逮捕,中间并没有插入这个事件的余地。何况我知道自己动机的指示对象。

说完自己的动机,H丽——连带着整个酒店陷入沉默,明显在等我的反馈。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父母被杀了。”

“是那些家伙干的?”

以摇头回应突然暴起的I结。“几年前的事了,犯人也早就被抓。与现在没什么关系。”

“看来所谓动机就是不愉快的回忆了。”D秋做出总结。她还是一脸平淡,看不出有受什么影响。“其他人应该也差不多。”

“所以说,不用再问别人了吗……”

制图员压下帽子,将眼睛藏于阴影中。

还在酒店的人中,只有L惠没有做出反应。她坐在桌前,一如既往地将食物送入口中。对她而言,现在与之前的每个上午似乎没有区别,只是惯常的早餐时间。

“那个,Z岚她们呢?”

既是询问地点,也是询问动机。

小旗挥动,指向酒店门外:“Z岚的话,没说什么就走了。不过看上去精神挺好,应该还在中央大厅扭蛋吧。”

不久前,D秋收到了试管套装的礼物。B咲这么补充。

所谓幸运,是因人而异的。

对于有些人而言,活着就是一种幸运。对另一些人,从天而降的巨额财富就是幸运。或许,持有才能也是一种幸运。甚至,他人的灾祸未必不是某人的幸运。

至于名侦探,可能发生事件就是一种幸运吧。

中央大厅里,机械鼠取出的礼物与前一天迥然不同。摄像机堆在脚下,由于电量固定且有限,干脆以数量延长使用时间。

毫无疑问,这是“幸运”的体现。

想调查城里的密道,为此需要监视中央大厅、以及定期补充货物的超市和酒店。于是,超市里没有的道具自然地在扭蛋机得到了补充。

“简直像觉醒了才能一样。”把玩着收到的摄像机,C彦似笑非笑地偏过头。

“只是概率问题啦。”

完全没有说服力。那些未送出的道具,主要是试管套装和化肥农药。指向性同样明显。

“你准备做黑火药炸城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

这次稍稍有点过头了啊,这个故事。我轻叹。

C彦觉醒才能的说法,某种意义上并没有错。遭遇事件、解决事件。这就是Z岚的一贯模式。在解决问题的途中,就算让六月降下飞雪、当事人集体发狂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看来,动机的出现使得事件被判定为已发生。而在解决篇里,作为名侦探的Z岚持有无可置疑的天运。

只是如果出现这种小概率事件,好歹要给个解释吧——等等,或许抽签获得“超高校级的幸运”这一才能本身就是伏笔?

真是,有够恶劣的世界。

包括我在内,周遭的人们(NPC)被安排上被害者嫌犯警官凶手目击者之类的角色,又被送到名侦探(主角)周围。随后,剧目开场。这就是我身处的世界的真相。

当然,如果直接这么说出口,我大概会被送进精神病院。虽说不算没有证据,却也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名侦探」,而非「侦探」。这就是我能提出的证据。证明「作者」——上位者存在的证据。

「侦探」依靠自己的才能。搜集证据,筛选证据,拼合证据。可能犯错,可能被蒙骗,可能失败,跌跌撞撞地探寻真相。而「名侦探」则依靠「作者」的天启。发现适当的线索,收集适当的证词,做出异想天开的推理。然后,完美地解决案件。

Z岚几乎从未获取过多余的线索。而她的推理,不论有多离奇,必然是真相。

所以,她不是「侦探」,而是「名侦探」。

是被「作者」钦定的存在。

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是一切的源头。

因此,我不会责怪其他人。

动机对我无效。

“U……”U哉(U-ya)。

在10点前把平板交给Z岚,抱着选好的书前往学校。在路上看到超高校级???的一刻,他的曾用名差点脱口而出。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我摇头示意没什么。径自走过这个现在更名为E矢的人物身边。

我认识他。在Z岚调查父母被害事件时,在凶手家中遇见过他。

……仅仅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宇津木稔(Utsugi Minoru)——那个杀害我双亲的连环杀人犯,不过也是被卷入名侦探身边故事中的登场人物罢了。与我的父母一样,同样是这个世界的傀儡,为了扮演“凶手”角色而被卷入事件的可怜人。

何况,E矢只是那个凶手的儿子。立场上比他父亲更像受害者。

——要说有谁可以被我归罪,大概也只有这个世界本身了。

——这个荒谬透顶的,存在着「名侦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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