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会议室是一个单独的建筑,座落在图书馆前方。
这栋建筑由著名的建筑设计师霍华德亲自操刀,据说霍华德曾因为这个建筑在国外拿了不少建筑设计奖。
会议室的顶部由一种特殊的玻璃构成,能够自然采光,而且还能为楼内的太阳能供电系统提供能量。远远看去像一个蛋壳一样,我们学校的人都开玩笑把他叫做蛋壳楼。
但我准备进门的时候,学生会的人早就守在了门口两侧,他们穿着黑色的西装,虽然是学生,但是个个都把头发梳成商务人士的样子。
我们学校的校风向来自由,但是学生会这样的组织也免不了有特殊的权利,他们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严格地把控制着纪律,属于教务处麾下的组织。
“同学你好,我叫高思,是学生会的会长。”一个个头稍微高、戴着蓝色眼镜的男生看到我过来,伸手阻止了我的步伐:“你现在已经迟到了,需要登记以后才能进入。”
登记意味着自己已经迟到,意味着扣分。
我看了一下,表现在离九点钟还差一分钟。
“现在是59分,会议还没有开始啊。”我说。
“但是我们提前五分钟入场,你现在已经是超过了入场时间了,同学,真不好意思。”
“那我不进了。”我转身想走,因为这样的会议算不上是重大会议,完全可以向老师请假,只要我能拿到医院的鉴定条,事后补假即可。
高思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你干嘛?”我说:“你可没有权利约束我的自由吧,我都不进了,你还想怎样?”
“同学,我这是为了你好。恐怕你不进也是不行,这次的开学典礼,据教务处处长亲自下令,但凡不参加的,无论以任何理由都会被扣学分哦。”
我突然想到,会堂里的男厕,那儿有一扇换气窗是坏的,凭我的身子要钻进去应该没有问题。
“能,要你管。”我转身想离去。
“学校在假期已经安排人修缮了会堂哦,就连剥落的墙皮也重新粉刷了一遍。”
可恶,今天真是倒大霉了,我心想。
“新学期要有新气象嘛。”
高思脸上勾起一抹冷笑,他的牙齿锃亮得像一只狼,我在他眼里则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学生会有什么了不起,走狗而已。”
“你说什么?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就算我现在找不到理由记你,但是你总有倒霉的一天。”高斯道。
“哼。”
正在这时,停好车的夏霓霓利落大方的走过来,学生会的几个男生包括高斯都一齐被她吸引,扭头看着她。
“学姐好。”高思放开了我的胳膊,点头哈腰,马上变成听话的小狼狗一模样。
夏霓霓在排球队收获了不少粉丝,加上她相貌不俗,不少男生都将她视为梦中常客,看来这位高思也不例外。
“嗯。会议开始了吗?”夏霓霓问。
“还没有呢,不过就快了。”
“那你们要拦着我吗?”夏霓霓笑道。
“怎么敢呀,学姐您请,学姐改天有空和我去看电影吧,吃顿饭也行。”高思做了个伸手请往这边的动作,眼睛完全离不开霓霓的火辣身材。
“看情况吧。”霓霓拉着我的手走入了会场。
我能感受到背后嫉妒的目光,那眼睛背后有火在燃烧。
“霓霓,你真的会去跟他约会吗?”
“你猜呢?”
“肯定会啊,你不是很喜欢吃牛排吗?你一定会跟她去吃个西餐,然后看电影,然后……”我知道妮妮绝对不会跟那个家伙约会,但我故意这么讲。
她果然被我气到,用一只胳膊搂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掐住我的鼻子不让我呼吸:“我才不会跟那种人约会呢,我连他名字叫什么我都不知道好吗。”
“哎呦,痛痛痛痛。”我忙叫苦不迭。
霓霓把她上半身的力量都压在了我的背上,像个相扑手似的让我动弹不得,虽然这让我略微有点难堪,但是她的胸部和我的背部挤压,反倒让我有一点点舒服的**。
我果然是一个变态的受虐狂吗?
“喂喂喂,你们俩在干嘛?还不快点找个位置坐下会议,马上开始了。”一个老师模样的女人向我们投来的严肃的目光。
我和霓霓只好停止打闹,我们来迟了,在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幽蓝色的光从空中洒落,如果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学校的会议室,定会被这幽微瑰丽的光感召。
这全拜霍华德所赐,穹顶的玻璃采用特殊的结构搭建,材质也不一般,能吸收自然光转化成这种幽蓝的色调,洒向室内。
即使不开灯,每个人脸上都蕴含有一种自然的静谧的蓝。
每年七夕,这儿保准有一堆爱幽会的恋人偷偷潜入,一堆一堆地分散在会场各处,诠释着恋爱的腐臭。
一盏圆形的聚光灯在舞台中央亮起。
等了两分钟,领导终于款款而来,五百人的会场停下了晰晰簌簌的讲话声。
首先是校长的发言,马尔普校长,40多岁的中年人,他的身形一点都不像马一样矫健,反而像一头臃肿的肥猪。
我们私底下有开玩笑叫他猪校长,不过他为人还不错,并不是很管学校的事务。
不过这与我无关,我只想顺利地待到毕业,拿到文凭,然后在外面找个工作,搬到外面去住,享受一下一个人的自由生活。
但是人说生活不如之事十有八九,事与愿违的事会比你想象的要多不是么。
正如马校长,他若想要全校安安静静的听他讲话,这似乎不太可能。
马校长大步迈向讲台,在讲台前两步停下,寻常人距离一步便停下,因为马校长肥胖的肚子像孕妇一样凸出来,所以他不得不离得稍微远一点。
马校长用肉肉的肥手将话筒往身子这边拉过来,清了两嗓子,开始讲话:“新的一学期又要开始了……”
校长的讲话中规中矩,更像是一个政客,这并不奇怪,因为他本人亦是明年国会议员的候选人之一。
马校长开讲了几句,台下便恢复了悉悉卒卒的交谈声。同学们有的开始玩手机,有的开始小声的聊天。
马校长依旧在台上滔滔不绝,他似乎可以有意的将听众们糟糕的情况无视掉,也许这是他多年参政的基本功之一,但是站在他身后的教导主任,他的妻子邓女士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邓女士今年三十多岁,嫁给校长让校内的诸多未婚女老师对她多少有嫉妒,男老师也有不少失望的,因为校长比邓女士长了十多岁,在男老师口中便是老牛吃了嫩草。
邓女士不允许别人漠视她的丈夫,即使他的丈夫因为不常管理学校的具体事务、而导致在同学们心中没有太多的权威感,邓主任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权威塑造起来,这与创校以来的自由风气格格不入。
我们在背后叫邓女士叫邓老虎,因为她就是一只母老虎,自她上台出了一系列针对纪律的规定,在学生们口中相当于酷吏一般。
我在和旁边的同学聊天,话题不知道为什么转到了学生染发的问题上。
底下开始闹哄哄起来,不时的传来几小波哄笑的声音。
我往笑声的源头看去,他们大部分是已经染了发的同学,周围的人在拿他们开玩笑。
教导主任邓女士控制不住了,她走上前台,光滑发亮的黑色圆头皮鞋在台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她的丈夫马尔普校长不得不停下讲话,扭头注视自己的妻子。
聚光灯移到了邓女士身上,马校长那边变得暗淡,幸好还有一丝幽蓝,感谢霍华德。
底下有一小部分男生的眼睛亮了,黑色的职业西装衬托出邓主任的玲珑身材,刚刚刚结了婚的少妇模样在发育成熟的男生口中似乎是绝品。
邓主任对那些爱闹事的学捣蛋鬼熟知甚深,他们是学校里专业的刺头,周围有同学说邓主任为他们建立了一个特殊的档案,她点出了他们的名字。
邓主任道:“你们这几人,学分扣掉一分,助理老师帮我记下来。”
会场立刻变得安静下来,大伙儿屏住了呼吸。
他们感受到了邓主任的威慑力。这学校的学分制度是最严格的,花钱也买不到,获得学分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去修更多的课,然后拿到及格的成绩。
一门课1学分,邓主任亲自批示的扣分行为是不允许有任何讲价的。
隔着一层一层的座位,我都能猜到那些被点过名的捣蛋脸上有多么的痛。
这意味着他们要花更多的时间去上课和应付考试,还要多交5000块的一门新课程学费。
邓主任一手叉腰,走到舞台另一侧,聚光灯随之而动,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主角。
锐利的眼光在会场中扫过,邓主任用手临空一指道:“还有你,花白色也不能染,难道你是上了年纪的大爷么。”
顺着她的手指,在我一点钟方位,我左摇右晃地在一个个人的肩膀中寻找间隙,找寻那个被点中的人。
在会场前排的一个男子抬头看着他,我看不到他的面目,只看到四分之一的侧脸,轮廓清秀,他头发用一个黑色发圈扎了个小小的尾巴,发色的确如邓主任所言灰白相间。
老实说,这发色让我想起了著名的喜剧天王星爷。
周围的女孩子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
“死基佬一个。”夏霓霓在我耳边说。
“你认识他?”我问。
夏霓霓摇了摇头,她见我看得专注,用手肘碰碰我的胳膊,又改口道:“认识认识,你想认识他吗,我可以给你们牵线哦,也许你们……”
“去去去。”我道。
那男子做了个举手的手势,邓主任凌厉的目光没有改变,那男子道:“报告老师,这不是我染的,这是天然而成。”
他的周围爆发出一阵小小的笑声,但是邓主任的目光犹如一柄利剑,所到之处笑声很快消失,似木头被砍断。
会场沉默了一阵,邓主任似乎也没想到这出。
聚光灯不知什么时候打到了那人身上,仿佛要给他一个特写让全场人看清他的发色。
邓主任眼神中藏着一柄刀,刀尖对着灰白发色的男子。
那人不知是因为聚光灯太亮眼还是邓主任的眼神不善,又或两路夹攻,他举起双手挡在脸前。
邓主任望着那男子,带着一些讥笑一些恶意一些严酷,道:“那也不行。”
男子动作停滞,从我这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但是邓主任目光流转,想是二人有什么神交。
“你叫什么名字?”邓主任问。
“鹿停渊。”男子缓缓道。
“鹿停渊,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目光,扣掉学分一分。”
后排有人掩嘴偷笑。
邓主任的视线马上射到那人身上:“还有你。”
那人目光中带着震惊。
那名唤鹿停渊的男子缓缓低下头,他示弱了,会场噤若寒蝉。
邓主任说完施施然从后台出去了,大伙才松了口气,有不少人像我一样探头想看鹿停渊的表情,人群中的缝隙被交错的身影盖过,我也就不再看他。
马校长咳嗽两声,将大家的视线拉回将台,聚光灯终于回到他身上,想必他在家里的日子比我们还要难过。
“下面有请上学期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优秀代表就是上学期各方面得分第一的人,也就是学霸。
学霸的发言中规中矩,了无新意,若说校长的发言令人无趣,这位恐怕更为枯燥。
舞台底下已经有人开始打瞌睡,有人小声聊天,还有人玩手机和智能手表,学霸则依旧念稿子。
我用手撑住桌子,拖住下巴,一丝困倦缠上身心,我真想把学霸的发言录音下来,晚上失眠睡不着时用来催眠,兴许发布在网上还能成为热门歌曲。
我抬头打呵欠,忽然看到一个奇异的景象。
就在学霸上方,出现了发亮的光点,他们就像雨滴,在半空中闪烁着太阳的光亮。
不对,不是雨,这里是室内,而且就算是雨也不会刚好落在学霸那儿。
雨滴金光闪闪,似梦似幻。
它落在学霸面前,有几滴打在学霸身上。
沉闷的演讲短暂地停顿了,我往上看,蛋壳穹顶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长条状物体。
看得仔细些,那是个人体。
学霸看得比我更清晰,他推了推眼镜,嘴巴张成一个鸡蛋大小。
有红色的水滴一滴滴落下,滴在学霸脸上和眼镜上,他抬手摘掉眼镜,辨认出那是血滴,瞳孔变得更大更吃惊。
估计学霸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场景,他不知道下一刻要干嘛,教科书里找不到答案,他抬起头看着上面的人体。
不少同学抬头也看到了这一幕。
那的确是一个人,我看不到他的正面,他的背部压着玻璃穹顶,穹顶已经碎裂成蜘蛛网状,有几处已经完全碎裂成洞。
闪闪发光的不是雨滴,而是掉落的玻璃碎片。
蛋壳碎了。
很快,裂纹扩散至一颗树般的大小,没人反应过来,看到的人已经停在呆滞和疑问状态。
终于,那一片穹顶碎裂了,那个人摔落。
大量的碎片砸下,他伴着碎雨下坠。
学霸本能地抬手想挡住下落的玻璃碎渣,由于受到惊吓,他的双腿无法挪动半步。
掉落的人砸在学霸身上。
啪嗒一声。
好像一袋结成硬块的水泥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