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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千手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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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鼎沸的寺庙,有一座千年千手千眼观音。历经千年岁月洗礼的观音如今已金箔加身重现青春。

面对人山人海的金观音,竹二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今天一大早被木温馨从被窝里强拖起来,竹二那是心不甘情不愿,奈何经不起木温馨的折磨,他还是来了。

竹二并不喜欢热闹,准确来说,对眼前这金箔的观音并不是特别崇敬。

一尊石头渡上金箔的观音,看上去的确艳丽,可是却掩盖了石头的本色,岁月的洗礼。这与小时候看见的完全不是一个感受。

竹二小时候第一眼看见这千手千眼观音,就被这孔雀开屏一般的美景折服。

整整一千只开屏的手上雕刻着各种法器,那黑色的眼睛在石头手掌中心睁开,如同天眼般摄人心扉。坐在孔雀上的观音庄重典美,两边的童子和善亲人。看上去就有岁月的沉淀。

而现在,贴上金箔的她,被现代材料染上了新衣,虽说看着不是很习惯,竹二也只能勉强接受,毕竟新衣的主人不是自己,万一主人家喜欢呢?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木温馨现在已经完全被眼前的观音折服,看着眼前密密麻麻排着队跪拜的人,很是不解。

“他们为什么要跪这观音呢?”看着思索的竹二不搭话,木温馨刚刚抱着竹二的右手,一下子就把整个人的重量吊了上去。

竹二忍不住拉起快要把自己拖到地上的木温馨,赶紧回答道:“因为他们在祈福。”

“我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是祈福”。木温馨不开心地撅了撅嘴,手对着这寺庙外一指,“那么多菩萨不拜为什么偏拜这个呢?”

“因为啊,大慈大悲千手观音救苦救难”竹二翻开了儿时看过的故事书,就着自己的理解和一点点符合逻辑的推理,大胆猜测了一下,“你看她千手就代表千种愿意。”

看着呆萌思考的木温馨,竹二趁机一搂,用手指了指观音右上角手上握着的算盘一指,“你看,那个算盘,就是求财”

“那支笔呢?”

“当然是求学,考试考得好,或者是求官”竹二就着自己的性子推开来,“官员不就是动笔杆子的么?如果我是写文章的,我也要拜一拜。”

木温馨推开竹二的咸猪手,指了指观音左手下握着的那条绿色的蛇,一脸蛮横地刁难道“那条蛇是什么?”

算盘用来算账,自然是求财;笔杆子学生用,用来求读书也很容易想到。

这青蛇倒是真把竹二给难住了,看着木温馨得意的样子,不愿服输的竹二只好发挥讲故事的特长,白了身边嘚瑟的木温馨一眼,现场编了一个理解:“那是代表瘟疫。”

“蛇代表邪恶,青蛇代表瘟疫”竹二淡定地解释道,“你说是青蛇,我感觉像蚯蚓。”

“哪里像蚯蚓”木温馨打断竹二的怀疑,“明明就是青蛇。”

两人观音边上隔着中间跪拜的人群就这个话题展开了进一步讨论,突然,地上一个刚刚磕完头的大叔看着眼前的两个小青年,顿时火冒三丈,厉声斥责起来:“小声点,不要乱说话。”

声音如雷灌耳,吓得刚刚还嬉皮笑脸的木温馨立马搂着竹二的腰,缩了头躲在竹二身后。

竹二被这一呵斥,心头很不爽快。但在公共场合嬉闹的确不对,更何况在这帮信徒面前胡编调侃,是很不合时宜,立马笑了笑,双手合十,嘴里诚恳地说道“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男子见竹二一软,并没有在说什么,神色一转,颇有得意。

这下竹二身后的木温馨不乐意,刚要开口木温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竹二拉住手拖了出去。

“我心头不开心,不爽”木温馨脸上全是不满,“我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要他管?”

不想争论什么的竹二把背对他的木温馨轻手转了过来,“我的小乖乖,小祖宗,少说两句好么?他也是可怜人。”

“为什么呢?”刚刚还生闷气的木温馨听见“可怜”二字,瞬间就打开了她好奇的心,不过转眼就是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竹二,“你不会又编故事来骗我吧,我知道你吹牛厉害,编起故事来脸不红心不跳,说的跟亲眼目睹的一样。”

竹二被木温馨这么一说,顿感尴尬,刚刚还理直气壮的怜悯立马有点心虚。憋不住的他立马转成笑脸笑出了声来。

“我就说嘛”木温馨看着竹二尴尬的笑,对看穿他的鬼把戏很是开心,“快点编个理由说给我听听。”

“不是编理由”这次竹二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你想这菩萨真的有用么?”

一向不避讳的他侃侃而谈:“不管是金菩萨也好,石菩萨也好,说到底都是石头雕刻的,表达的只是古代匠人的内心想法。”

“没有人见过菩萨,雕刻的不过是匠人自己打造的神灵。而这些虔诚地参拜的人不外乎遇到什么事自己不能解决寄希望于这尊金菩萨而已,要不就是想求要什么东西跪求保佑。”

“可能连菩萨自己也不知道多少人跪在地上虔诚无比地对她求愿,不知她自己是作何感想。”

打开了话匣子的竹二说了很多,说到后面都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不由得觉得自己说的那么有道理,怎么以前没有发觉呢?

被竹二解释的一愣一愣的木温馨思索良久,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又恢复了先前的嬉皮笑脸“要不我们去给菩萨捐点钱,感觉她挺不容易的。”

竹二顿感白费口舌,看来刚刚那精辟的见解对木温馨没有起到一点作用,伸出手来刮了刮木温馨可爱的鼻子“我没有现金,你带现金了么?”

“没有”木温馨听完这致命一击,刚刚还兴致勃勃的她瞬间泄了气。不过看着眼前这排着队跪拜的长长队伍,双手合十,嘴里嘀咕着“看来今天是捐不了了,菩萨菩萨你莫怪,要怪就怪竹二,就是他阻止我的。”

“其实,还是有法的。”竹二呵呵一笑,一把搂过着一脸的懵懂的木温馨,把嘴贴在了她的耳边,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刚刚我秒眼扫过那功德箱,依稀可见二维码,我跟你赌,那绝对是收款码。”

对那尊金观音竹二并没有特别在意,因为他平日里就不求神拜佛,对寺庙里的种种自然也无感。

所以竹二对此并没有多想,因为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无缘无故连累到随行的木温馨。

现在竹二有点后悔在金观音面前说的那一堆大道理,转念细想,又有点不明白,就因为调侃了一下金观音就让木温馨睡不安稳,这事情真有这么玄乎么?

此刻,身边刚刚才睡着的木温馨又开始抽搐低声哭泣起来,竹二无奈地伸出温暖的手拍了拍她哭得通红的脸。

“又梦见什么了?”心疼不已的竹二柔声细语地问道,“能不能回忆一下这些梦有什么相同点?”

木温馨并没有理会竹二的话,自顾自地推开被子坐了起来,吓得竹二赶紧殷勤地打开了卧室的灯,心疼地看着她。

“你听?”木温馨迟疑的的眼睛转了转,猛地往竹二怀里一扑,躲到他温暖的怀里,“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就像今天在寺庙听到的那种佛教音乐。”

竖起耳朵的竹二听不到任何声音,这深更半夜的,哪会有什么音乐。

“佛教音乐?寺庙里的那种?”

“是的,好像就是那观音庙里的。”木温馨想了想,突然翻了脸,一巴掌就给毫无防备的竹二脸上直招呼了过去,“都怪你嘴巴贱,都是你乱说惹得祸,她怎么不来找你呢?找我有什么用。”

被扇得脸上火辣辣疼的竹二顿感无辜,果然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是任性啊,翻脸不带预警的。

本想说点什么的他,一想到木温馨肯定被梦魇折腾得受不了了,打一巴掌嘛,忍忍就过去了,不然真是惹恼了她,搞不好要被扫地出门,这大晚上的,孤苦伶仃的自己不大安全。于是感觉又是端水又是安慰,宽着木温馨的心。

好不容易把发怒的小老虎哄睡到怀里的竹二已感叹人生不易。现在的他正仔细回想着刚刚木温馨吐出了的那一大堆的话,试图从杂乱无章的描述中找到关键点。

“寺庙,音乐,金观音?”竹二暗自揣测,这些有什么联系么?问题是出在寺庙里,还是那尊金菩萨有古怪?

一夜难眠的竹二决定天一亮就在去寺庙找找线索。

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进去。在寺庙外围闲逛几圈后,竹二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半响,也没有从络绎不绝的香客中看出蹊跷的竹二只好又心事重重地站到了那座金观音的旁边盯着这尊观音像,想从中找点什么线索出来。

奈何左看右看的竹二始终找不出什么头绪,站在金观音的边上的他听了很久也没有听到什么音乐。

“木温馨到底听到的是什么音乐呢?”竹二不由得暗自发问。

正当他一无所获想要回去在做打算的时候,一缕久等的音乐终于透过人群的熙熙攘攘被他那敏锐的耳朵给捕捉到了。

如获至宝的竹二赶紧追随着这音乐渐渐地靠了过去,片刻不到的功夫,他就盯上了这音乐的主人。这声音来自于一个正在上香的中年男子。

这人的背影竹二感觉有点眼熟,直到背影的主人一阵祈祷后转过身来,竹二才发现眼前这人就是昨天训斥他的那个大叔。

本来一脸虔诚的大叔被竹二直勾勾的眼神一碰,瞬间一个激灵,赶紧挪开了目光,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观音庙。

紧随其后的是竹二。现在竹二已经断定,这人一定有鬼,这音乐和木温馨的梦魇一定有联系。

先不说那并不寻常的音乐,就只说刚刚那毫秒间的目光冲撞,竹二就直觉性地从中读出了蹊跷。

一路跟着的竹二让大叔的脚步越来越快,音乐也听不见了,只剩下走路的风声。

只是跟上人的竹二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甩掉,发觉甩不掉竹二的大叔变得有些惊慌失措,开始不顾拥挤的人群,奔跑了起来。

竹二并不慌张,一路远远地跟着这落逃的大叔。要不是顾及路边的人群,他真想直接一个飞身扑过去,揪住这家伙好好地问个究竟。

终于累的大汗淋漓的大叔停了下了,弯下腰喘着气的他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一个人的影子就立到了他眼前。

眼见甩不掉的竹二的大叔决定给眼前这小子一个教训,脸色一黑的他麻利地撸起了袖子,一个箭步一把揪住竹二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恶狠狠地质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找事么?”

本想开口询问的竹二这下改变了原有的想法,决定换一种更直接的方式回答这个质问,被提起的他顺势一个过肩摔就把大叔摔了过去。

只听砰地一声,被结结实实砸在地上四脚朝天的大叔立马疼得呻吟起来。

“说说你知道的事情。”竹二慢条斯理地走过去蹲在了大叔旁边,毫不客气地在大叔身上摸索着。不一会儿一个八音盒模样的东西就被摸了出来,“这是什么?”

“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倒在地上的大叔被眼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竹二吓得结结巴巴。

“这个呢?”竹二扬了扬搜出来的盒子。

“这,这,这是一个庙里的,和,和尚”看见竹二愈发冰冷的脸,吓得大叔脸色如同涂了白蜡一样,本就结巴的嘴说的更不利索了,“给,给我的,说对我,好,好。”

大叔的一阵结巴听的竹二头都大的,好不容易听他结结巴巴一阵述说以后,明白自己找错了人,伸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带我去见那个和尚。”

“好”听出竹二不是冲自己来的大叔,刚刚紧张的神经一松,说话又恢复正常,“我现在就带你去。”

一路上竹二好奇地摆弄着手中的盒子,这盒子看上去有一定年纪了,也不知是什么木材制作的。但不管是从结构还是从样子上看起来都和普通的八音盒没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个八音盒?拧紧了松开自己响的那种?”

“可能是的,我也不知道。那大和尚给我说在拜金观音的之前拧紧,拜的时候响音乐会更灵”大叔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了看竹二,满脸的无辜“他说这个东西驱邪,音乐有助于祈福,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竹二对大叔唯唯诺诺的态度很是惊奇,“你怎么突然间就那么怕我了?”

被竹二这么一说的大叔瞬间尴尬起来:“我知道你们都是高人,懂阴阳什么的。我不懂那些,我只是个信徒。”

看着竹二没有表情的脸,大叔顿了顿赶紧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很厉害,身怀异术。那个和尚年纪有九十多了,看上去才六十岁的样子。大哥你看上去瘦弱,但身手那是真的厉害。”

本想竖起两个大拇指吹捧一下竹二的大叔,看着竹二对他的吹捧冷漠的脸,瞬间意识到眼前的竹二和那和尚很可能是大冤家,自己这么说万一惹恼竹二,恐怕又要遭什么灾,毕竟刚刚就被竹二摔了一跤的屁股现在还隐隐作痛,赶紧陪笑道“兄弟莫误会,我说的是那个老妖精,待会你们有什么恩怨,自己解决,放过小弟我。”

让竹二惊异的是大叔带到的寺庙并不是想象之中的偏僻小庙,而是本市香火最旺的“天地庙”。

天地庙的占地并不大,但庙不在大,只要灵验就能有名。这里就有一尊据说很是灵验的金佛,因此闻声而来的信客每日数以千计。

天地庙的名声很旺,竹二过去却从来没有机会拜访过,自然也没有见过那尊金佛。虽说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因从小长在镇里,长大后又不喜欢旅游,加上从小听爷爷说,男带观音,女带佛,对金佛不感冒的他,自然对因金佛而出名的天地庙不感兴趣。

今天,在大叔的带路下竹二才真正踏进了这座名声鼎沸的庙宇。

路上大叔已经告诉竹二,那个和尚是寺庙里的一位高僧,待他先前打个招呼再回竹二的话。

紧跟着大叔在这庙宇中左拐右拐的竹二,料想大叔并没有说谎,看得出他对这里轻车熟路。果然一小会他就带竹二抄小路赶到正中央的殿门旁,自顾自地在和门口守门的小和尚交谈起来。

远远地竹二就望见这殿门上闪着金光的三个大字“金佛殿”,殿内进出的香客更是川流不息。没有多想的他,趁大叔和小和尚交谈之际,挤过人群,一脚就踏过这金佛殿的门槛,想要一睹金佛的风采。

谁知前脚刚踏进门的他就被一道金光闪入眼睛,不由得头昏目晕,本想退出殿内的他很是不甘心。片刻,转念一想的他不由得发狠起来,好你了金佛,给你面子了不是,我倒要看看今天你能把我怎么样。

直起腰杆的竹二硬撑了好一会,直到摩肩擦踵的香客连撞了他几下,才缓缓地回过神来,睁眼目睹了这传说中金佛的真容。

虽然竹二并不喜欢这座刺眼的金佛,对它也持有成见,但不得不承认,这尊金佛设计之巧妙,气势之宏伟,如若不是今天亲眼所见,怎么也不可能相信世间能有如此栩栩如生的真佛。看入神的竹二都有点想给它上一炷香,叩首跪拜祈求木温馨早日康复。

当然,这念头也只能一闪而过,毕竟今天不是来拜佛的,而是特地来找麻烦的。一想到竹温馨梦魇的难受,竹二就心生不爽,明明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找上她呢?但不管怎样,竹二还是知道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能冲动,要静观其变。

待他回头看大叔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大叔早已溜得没影,不过好在那守门的小和尚主动迎了上来,竹二只想到恐怕是大叔怕殃及自己,也就没有再去追那大叔。

“施主您好,您是找我们庙里的不苦大师么?”年纪轻轻的和尚看上去老实憨厚,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礼礼貌貌。

竹二看他不像一些寺庙里的僧人世俗不可耐,嫌贫爱富,说话不可一世的样子,只好也把狠话压了下去,淡淡地笑了笑“的确有一事请教,还望小师傅引路。”

哪知和尚一鞠躬,阿弥陀佛一念完就让竹二很是尴尬,“小寺承蒙众施主厚爱得以香火不断,奈何想见不苦大师的香客实在太多,不苦大师年老体弱无法一一解惑,敢问施主先前可有预约。”

竹二被这一问瞬间就愣到了那里,没有想到这寺庙也兴预约,顿时怀疑搞不好就被那大叔故意带过来耍了一道。想到自己做事怎么如此草率,竟轻易放走线索,又想起刚刚踏进殿里被金佛给的下马威,和颜悦色的脸上立马变得有些恼怒。

看着眼前脸色转眼就变的施主,那和尚生怕竹二胡搅蛮缠,脚下偷偷地往后一挪,想要远离是非,哪知一不留神自己的两个肩膀就被竹二双手死死地钳住,如同被老鹰抓住的鸡仔一样,吓得目瞪口呆。

“先别走,小师傅,我有事请教。”竹二冷笑一声,松开的右手不慌不忙地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那个缴获的八音盒“帮我看看这个东西,是不苦大师赠送的么?”

竹二看得出本想张嘴求救的小和尚见了掏出的盒子,眼神就变,想了一会就回答了自己的疑问“这东西的确是大师送的,但是施主您要知道,谁也不知道不苦大师送过多少个这样的盒子。”

“您若真想见无苦大师一面,金佛偏殿背后有一游戏,您要能过,大师自会见你”看着竹二铁青的脸上一阵迟疑,还有那毫无松手之意的左手,小和尚只好如实地道出苦衷,“不瞒您说,家师现如今已有九十高龄,在他仗朝之年开始就不再为香客答疑解惑,现在已经避客整整十年了,只有有预约的故朋好友才能偶尔见上一面。”

竹二看小和尚说的信誓旦旦,眉头一皱“刚刚那大叔也是旧友?”

“那大叔常来我们这里帮忙打扫卫生什么的,”小和尚摸了摸光光的脑袋,“是不是和不苦大师有缘就的确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些,施主您请便吧。”

看着竹二蠢蠢欲动的嘴,小和尚左一句阿弥陀佛,右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又是摇头又是鞠躬搞得竹二一时语塞,只好松开了手,为自己的冒失对小和尚道了个歉。

竹二压根就没有想到,见一个和尚这么难,还有一个游戏要玩,这确定是寺庙不是游乐场?

苦笑一阵的竹二只好又看了一眼金佛,踱到了偏殿门口,看着一群人在里面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好不热闹,很是疑惑。直到他扒过人群,好不容易挤过去,才发现原来偏殿后面别有洞天。

偏殿后面是一大片露天空地,这空地外面是一道半人高的竹制围栏。围栏里面正中间端坐的一座足足有六七层楼高,双手捧石钵的弥陀佛,这石佛比周边的寺庙高出不知多少,甚是引人注目。

只是那弥罗佛脚边立着一个手写的牌子:连续十次投币穿过钵中孔隙者,可由不苦大师亲自答疑解惑(注:投币不退)。牌子旁边就有个兑换硬币的桌子,一个光头和尚正守在那里忙着换硬币。

竹二不由得为之称奇,冷冷一笑,难怪这里香火旺,原来寺庙里面还有这么广阔的露天院坝用来搞“娱乐”。

热闹的人群又发出阵阵惊呼,原来有个年轻女孩已经连投穿过九次,人群正阵阵喝彩为她加油打气。紧张的她脸色涨得通红,这喝彩声似乎也刺激到了她的神经,只见她双手合并后,对着掌心一阵哈气,然后猛地往那大佛钵里一抛。

看不清结果的竹二只听见一阵惋惜和议论声就知道她又失败了。此刻的竹二不由得暗自一想,这到底是生财有道呢?还是真心佛度有缘人?

现在竹二已经走到了围栏前,眯着眼睛仔细瞧着旁边不断尝试这款投币游戏的女孩。

从她那不屈不挠不断的抛投动作中,竹二读出了眼前女孩的脾气很好,耐心也够,毅力自然也不用说。只是有点替她心疼尝试那么多次依旧无法通关的结果。看着她还能镇定地不羞不恼面带微笑地不断尝试,一向很少佩服别人的竹二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这游戏远比想象的要难上许多倍。仔细观察良久的竹二,早已看出眼前这尊弥罗佛明显是现代请人特意打造的,从那粗糙的雕工和纹理上看,这佛除了大看不出任何精致。更何况它手里捧着那高高在上的钵,正常情况下,哪个古代的匠人会舍得在里面打个看都看不见的洞?

靠感觉投币?这不是开玩笑吧。不想点办法,靠盲目的坚持恐怕会陷入和眼前姑娘一样的窘境。

“我该怎么才能投的进去呢?”竹二叉腰的双手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个孔看不见,看情况也不大,就算一个一个地试,找到那孔位也要花很多时间,更何况每次的力度要保持一样更是难上加难。”

“这真的是大师的主意?按道理大师也是得道之人,不应该这么为难香客,难道有什么窍门?”想到这里,竹二又仔细阅读牌子上的规则,思索着其中的深奥之处。

连读几遍规则的竹二,立马灵光一闪地找出了从中找到了漏洞。中国语言果然博大精深,竹二不由得自鸣得意起来。

只见信心十足的他走到兑换硬币的和尚面前,咧嘴一笑,“你这里一共有多少硬币?”

和尚一听竹二的满是讥讽而高傲的语气,不满之色瞬间挂在了脸上,伸手往后那偏殿旁的房间指了指,“我这边硬币至少六万枚,满满的一屋,施主你打算全换么?”

竹二被这无礼的和尚那目中无人的语气给逗笑了,“帮我搬出来,我全要。”

“全要?”和尚一惊,甚是怀疑,“我们可都是一元的硬币,还有不少纪念币,这价格可不便宜。”

竹二早已料到这寺庙必定存有巨多的硬币。看这香客之多,光是每年功德箱里的硬币就数不胜数,更何况这佛脚下满地的硬币等到晚上香客散尽后,还不是要回收利用起来,六万枚硬币?还是买的下来的。

“买啊”急于见不苦大师的竹二现在也不再心疼钱了,正好木温馨巨有钱的父亲木怀忠给了自己一张卡,里面刚好不多不少十万块,就当花钱买个路而已。

一向节省的竹二在刷卡机扣钱的那瞬间,刚刚还豪情万丈的心就有点心疼后悔了。十万块啊,自己一年的薪水就这么挥霍掉了。不过看在自己的举动立马炸开了人群,竹二还是很喜欢出风头的感觉。不一会聚集了无数双眼睛发出的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就打在了竹二身上,除开到处赶来看热闹的人群,闻风赶来的还有寺庙里的保安和一些袈裟和尚,风头正盛的竹二根本没有搭理他们,因为隔得老远就感受到了他们眼里警惕的敌意。

很快,一群胖和尚就自觉地把房间里几十个尼龙口袋拖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口袋把本来宽大的院坝都给挤满了。竹二看着他们搬运起来很是吃力的憨笨样子,忍不住调侃到,“你们寺庙待遇不错嘛,存了那么多硬币,是准备买猪肉么?”

此话一出,引得围观的众人哄堂大笑,纷纷起哄起来嘲笑着这一众和尚。搞得原本就累的直喘气的和尚们面色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下就连刚刚还敌意满满的保安们也忍不住纷纷偷笑起来。

原想现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当家的主持怎么也应该出来看一眼,哪知竹二左等右等,直到大堆的硬币搬完都没见到主持的影子。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花式过关了。

竹二冲着哄笑的人群扬了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待看热闹起哄的人群安静下来,竹二对着佛脚地上的牌子一指,“大家请看那个牌子,上面的规则可是他们写的,麻烦各位善男信女帮我做个见证”。

未待那群正想搭话的和尚开口,竹二猛地提起一包早已看好的硬币袋,手一用力,三下五除二就撕开了好几个口,里面的硬币噼里啪啦地直往外掉。

竹二等这袋子里的硬币掉的差不多,重量感觉合适的时候,看准那高处的钵使劲一抛,硬币袋刚好不偏不倚地跌到钵里,这一跌,袋里的硬币穿过钵里的孔如同瀑布一般倾泄而出,看的人眼花缭乱。

“各位请看,我第一次投就投进了,对不对”竹二得意洋洋地解释道,“牌子上写的连续投十次,这是我的第一投。”

和尚们看的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个领头的赶紧对着对讲机一阵招呼,寺庙边的原本蠢蠢欲动的保安立马一拥而上,想要止住竹二的进一步行动。

此刻还未看明白发生什么的众人,眼里只有几个保安直扑竹二的影子。说时迟那时快,眼睛虽然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耳朵却能实实在在地听得见砰砰砰地几声闷响。待地上已躺好了几个保安的时候,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终于得到了满足,先前阵阵惊呼的声音立马换成了叫好的喝彩。

竹二面对惊慌失措的一群光头袈裟和尚,一脚踢开地上挡路的倒霉保安,继续着自己的投币。在众人对寺庙遇到竹二这种花式表演投币的硬气客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开始幸灾乐祸地计起了数。

生怕寺庙捣乱的竹二哪里敢迟疑,抓起地上一大包的硬币故技重施直往那钵里仍。只一阵阵噼噼啪啪的撞击声后,天上下起了一阵硬币雨,硬币掉地的声音撞击着这尊现代版的弥罗佛和这和平已久的天地庙。

在众人数到十以后,竹二叉腰站在小山似的几十包硬币上,对着看热闹的香客一嗓子嚎了起来“这群和尚不讲道理!用这假佛骗你们,今天我破了这个把戏,现在就把这些骗来的硬币还给你们!”

竹二话刚说完,手里的硬币包还没有来得及扔给群众,就有几个耐不住的热心人挤了出来,提起硬币袋就想往外拖。这还得了,看着别人拿钱自己不动这种事怎么对得起眼前竹二的一片好意。人群的高压锅瞬间炸了,一窝蜂地都往里面挤,把那脆弱的栏杆都给踩在了脚下。

这下殿门外赶到的保安及众和尚顾不上竹二,赶紧组成人墙,勉力维护着现场的秩序,生怕香客们发生踩踏事件,惹出更大的祸端。

现在竹二正坐到了那巨大的佛脚下,手里拎起那牌子,用手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冷眼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热闹。

“给脸不要脸的和尚,明明是我巧妙利用了规则,还要耍赖,要不是我还有点身手,今天恐怕要被一顿毒打了。”竹二冷冷地一笑,心头随即盘算起来,“这群出家人不是好人,恐怕那不苦大师也不是什么好角色,待会我可要多几个心眼。”

大闹寺庙的竹二这下终于如愿以偿,一个胖和尚正挤过哄抢的人群,迈着吃力的步伐一路小跑直往竹二这边赶。“施主莫急”人未到,声音来的倒快,气喘吁吁的胖和尚顾不得停息片刻,赶紧宽慰竹二道:“我是这小寺的主持,不苦大师和施主有缘,这就给施主带路。”

胖主持登场的第一眼,竹二就略有惊异,感觉眼前这人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直到随着带路的主持穿梭在后山密集的竹林的时,苦思良久的他,才得出一个好笑的答案,这肥头大耳的主持不就神似院坝里坐着的弥罗佛么。想到这里,竹二忍不住又鄙视了几眼前面正吃力爬坡的胖子,“不要脸啊,照着自己的样子做佛像,让人又上香又跪拜,还给自己投钱,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真不怕天打五雷轰。”

竹二和主持这一前一后,足足走了十多分钟才从后山脚下爬到了半山腰的一处五层小高楼。远见这楼的第一眼,竹二就忍不住感叹起来,天地庙的这群光头大和尚可真会经营。

眼前其貌不扬的小高楼要是放在城市里那的确不起眼,可要是放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后花园,那要的可不只是钱,没有庞大的人脉获批是不可能建的起来的。

“看来天地庙名副其实,不只有钱,关系也通天地。”竹二暗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不苦大师明白人啊,会过日子,不苦不苦,这么看来倒真是不苦自己。”

如今见识到天地庙深厚底蕴之后,略有忐忑的竹二终于步入了这座不是别墅却胜似别墅的高楼。在主持推开那扇铁门后,竹二对眼前所见很是吃惊。

这楼布局奇异,前所未见。高楼外方内圆,从外部看起来就是一栋普通的高层,哪知里面却全是内空,连个凳子都没有安放,这是一栋中空楼。竹二遥看四周,发现整栋楼里真的没有一个隔层,也就自然没有一个房间。而撑起来这个中空高楼的是整整九根没有任何装饰,漏出水泥硬块的钢筋通天柱。

除了走廊里上下楼的楼梯,空出来的圆形空坝正中央,只有一口直径不过半米的风水井。

好奇的竹二忍不住走过去要瞧一瞧这口显得特别的风水井。果然,怪异的楼里,风水井也是特殊设计。这井并不深,清澈见底的井水只及普通人的膝盖,半米大的井口里,只有一条巴掌大的红色鲤鱼在里面欢快地游动。

这红色的鲤鱼似乎感受到了竹二的气息,一个转身,噗嗤一声,就从镜子一样水面蹦哒出来又钻入井底。顿时被鱼跃激起的井底沙石把原本清澈的井水染的浑浊不堪。

目睹这鲤鱼跃龙门的竹二,一下子就被触动了神经,扎根一样脚被定在这风水井旁,看着这井里若隐若现鲤鱼感到莫名的亲切。

“这鲤鱼为什么如此似曾相识,为什么自己会感到一阵的痛苦,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竹二的心跳的很快,脸色苍白如漆,大脑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想要突破封印,唤起竹二的回忆。

很多事竹二无法承受;很多事竹二不愿提起;很多事竹二已经忘记。这些竹二自己心知肚明,只是现在他已想不起来那是些什么事。

“施主别来无恙啊。”一个浑厚的声音破开他的千思万绪,把快要跌落到井底的竹二拉了回来。

竹二顾不得擦去满脸的冷汗,寻着这声音抬起了头。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正站在二楼眯着眼看着他。

老者对竹二的上下打量并没有介意,依旧很是友好地笑了笑“我就是不苦,一别多年,看来现在你过的很不错。”

不苦大师的回答,就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淋得竹二全身都忍不住地寒颤,就连牙齿都冻得咯吱咯吱地在叫。

不苦大师不是个光头和尚,而是个道士模样的老头。

我又什么时候见过不苦大师的呢,这个寺庙我应该从来没有来过。

听他的口气,我以前过得很是不好,可是我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过去。

“这老头不会是专门说这些来框我,特意乱我心神的吧,我不是早就提醒过自己要及早提防,不要上当的么?”转念一想不对劲的竹二脸上立马阴沉起来,杀意由心而起,浮在了脸上,“这次可是为木温馨的梦魇而来,说什么也不能前功尽弃,自乱阵脚。”

想清楚这个目的的竹二,刚刚还极速跳动的心也就平稳下来。待心绪稍静,就收起杀意,弯身对老者行了个大礼,右手举起那八音盒,左手指着它,嗓音提高八度“既然是老朋友,不苦大师何必要苦费心机,用这个盒子为难我女友呢?”

不苦大师面对竹二的质问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很快又回复笑脸的他开口了,“后生可畏啊,不如随我来叙一叙,听我慢慢细说。”

说完,不苦大师转身就往楼上走。没办法,不苦大师的这一转身就把竹二诸多的疑惑全压在了他心里。急于上楼而转过身来的竹二,这才发现那胖主持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楼梯口旁静等竹二上去。

直到竹二的走上楼梯,胖主持这才缓缓地退了出去,那厚重铁门发出刺耳的关门声,震得竹二刚刚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忐忑起来。

直走到五楼,竹二才看见正站着等自己上来的不苦大师。眼前两张藤凳,一张矮木桌,桌上摆着的是两个粗制茶碗,还有一壶正被小炉子煮着的茶水。

竹二现在终于明白,这楼不是用来住人的,而是不苦大师专门用来答疑解惑的。因为,一路楼梯走上来,除了那口底楼的风水口井,就只有这顶楼才看得见物品,其他楼层都是空无一物。看这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桌椅茶具,就知道这是专为自己准备的。

不苦大师并没有在意竹二警惕的越走越慢的步伐,抬手做完一个请的手势之后,就顺着藤凳坐了上去。

“你真的很想知道所有的所有么?”不苦大师已倒好一碗热茶,给拘束的竹二递了过去。

看着这土泥色粗制茶碗里泛着淡香的棕色茶水,竹二接过碗的手忍不住有点抖。这茶碗自己真的见过,这茶水自己也喝过。这水不是用茶叶煮出来的,而是用一种特殊的树枝煮的。

对竹二的变化尽收眼底的不苦大师淡淡地喝了一口碗里的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八音盒放在了桌上,轻手一推,木盒就被推到竹二的茶碗边,“这个八音盒你拿回去,只要听一次,梦魇就不会再缠你女朋友了。”

“你对天地庙不满,我很理解。”不苦大师又喝了一口茶,“那个梦魇其实等两天自然就会消失,不会有任何后遗症。这个木盒虽是新装,可里面播曲子的铁芯却是早已做好,只等你来拿走的。”

“你对那鲫鱼还有印象已经很有缘了。我的徒弟们虽然世俗些,贪财些,但只要我不死,养条鲤鱼还是能办好的。”喝完茶的不苦大师现在已经站了起来,平静的脸上不知心底藏了多少秘密,“我的话已说完,你呢?”

竹二被不苦大师一席话压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碗边近在咫尺的木盒,又犹豫起来。张不开口的竹二内心正反复地诘问自己,“竹二,你真的很想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么?”

一向以决断为自傲的他现在面对选择竟也有些犹豫,不知所措。

拿起盒子就意味着继续忘记过去的事,继续现在的生活,开开心心地回家;坐下来继续喝这碗滚烫的热茶,那么尘封已久的故事必定就会被翻出来,刺破现在顺心的生活。

只要有人,就会有很多过去的故事,这些故事中就免不了夹杂着许多无法接受的错误,因此每个人都有不希望被重提的记忆,就连现在自以为能随遇而安的竹二也不例外。

对那些事先已想好的问题,他已完全打消了好奇心,不想再揭开谜底。反正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何必节外生枝,过去的就随风而逝吧。

他一仰头就把碗里的热茶一饮而尽,下定了决心,现在我要回到温馨的家里,把编好的故事讲给木温馨听,好把此事告一段落。

不苦大师对竹二的选择并不意外。因为几年前,面对同样的选择,竹二依旧不改本性。所以直到竹二头也不回地拉开那扇铁门,踏出这座高楼的时,不苦大师也依旧一语不发,目送他的离开。

现在,楼里只剩下独自一人望着那被碳火烧得滚开的茶水。阅尽人间悲喜的不苦大师,回忆起每次竹二离别时决绝的背影,不由得连声叹气,感慨人世间多遗憾。

竹二刚一推开家里的门,就被焦急等待的木温馨来了个大熊抱。看着怀里眼角湿润的木温馨,竹二赶紧掏出那个颇费周折才得到的八音盒。

一阵风铃一样的曲子响起后,刚刚还惊慌失措的木温馨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竖耳细听。

充满故事的八音盒已被木温馨一个撒娇给要了过来,正在沙发上反复摆弄着盒子的她充满了好奇,“这个八音盒响起的音乐好是奇怪,怎么听都像是风铃的声音。”

看着竹二欲言又止的样子,木温馨放下手里的盒子,把竹二本能偏过去的头躲过自己疑问的脸,轻轻地往自己方向一扳,两眼里满是怀疑,嘴巴一嘟“这盒子你是哪里来的啊,从实招来。”

“去天地庙求的,里面有个不苦大师,说你的梦魇是身体不适引起的。”竹二直视着木温馨的眼睛,把编好的故事有条不紊地讲给眼前的小老虎听,“不苦大师特意送你的,说多听听,对你有好处。”

在得到竹二信信旦旦的保证后,木温馨已不在生疑,又热情地奖励了竹二一个大拥抱。

不苦大师的话对竹二的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就像秋风吹扫落叶一样,不给大地留下一点痕迹。只是,谁能想得到,回忆的种子还是深深埋在了湿润的土地里,只等春风拂过就会生根发芽,而大地永远无法将它抹去。

几个月后,竹二都快忘记了天地庙的闯闹和不苦大师意味深长的话,一些命中注定不期而遇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竹二并不想踏足天地庙,奈何远道而来的大老板笃信佛教,一来就开门见山今天一定要亲自拜一拜天地庙的庙门。没办法的竹二只好领着大老板再次踏进那座令他记忆深刻的金佛殿。

金佛殿看门的仍旧的那小和尚。自然竹二那张坏笑的脸给小和尚留下了印象深刻的印象。一见竹二的到来,他远远地就迎了上去,挂满了笑脸,“施主,别来无恙,今日有何贵干?”

想起那日给天地庙带来的麻烦,竹二略有歉意,如今又见小和尚如此热情,脸上甚是尴尬:“托小师傅的福,我们老板特来拜访。”

小和尚对竹二甚是热情的脸被大老板看在眼里,忍不住一把拉住竹二,“看不出小竹你也是信佛之人,这寺庙有什么特色赶紧给我介绍一下。”

小和尚对大老板的问话很是意外,看了看竹二,又看了看搭话的大老板,瞬间明白今天竹二不会再来玩什么游戏,眼珠一转,抢先一步迎了上去,“我们寺庙有三个特色景点,除开眼前的金佛殿里的全身金佛,殿后还有祈福弥罗佛,最重要的是后山还有棵千年榕树。”

“施主,见您吉人贵相,一定是我佛有缘之人。”眼尖的小和尚只瞄了一眼大老板,就看出他必定舍得花钱,也花的起大价钱,生怕大单溜走,赶紧吹捧起来,“施主您不如每逢一处中意地,就随意上一株高香,点盏明灯什么的,接个佛缘。我想这一定能保佑您平平安安,顺心如意。”

大老板被小和尚的风一吹,顿时飘飘然很是愉悦,自然对金佛又是烧香又是点灯,至于弥罗佛?上次被竹二一闹现在规则都变了。空坝上的弥罗佛还是坐在老地方,只是旁边那投币牌子已换成一排排的祈福标语,热情似火的香客们正争先恐后往那钵里丢硬币,好像丢的越多福气越多一样。

竹二对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色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苦大师真有自知之明,对自己的徒弟果然了如指掌。

大老板一阵折腾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来到了三处景点的最后一处:千年榕树。

竹二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榕树,壮实粗壮的主干就连六七个壮汉手拉手围起来都抱不住。这榕树从主干衍生繁衍出来,数不胜数胳膊一样粗的气根直扎入泥土里,活生生地把一棵孤零零的榕树变成如今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榕树林。历经千年岁月的榕树似乎正值壮年,完全没有一点衰败的迹象,绿油油的叶子搭配着祈福的各色牌子,一眼望过去绿红相间,相得益彰。

竹二本对这虚无缥缈的祈福不感兴趣,但实在架不住这榕树奇景的吸引,也随着一大波祈福挂牌的人群走了进去,细细地观赏起来。

漫步在这榕树林里,竹二不仅被它的生命力所感染,也被那如春芽一样挂在树枝上各式各样的祈福挂牌所吸引。这五花八门带着祝福被挂在枝叶上的小牌子看得竹二直想傻笑,这东西要有用的话,佛祖还不被烦死。

万万未料,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微风陡然拂过竹二的脸颊,一个已褪色的祈福挂牌一下就卡住了他四处游荡的眼睛,脸颊上顿感莫名的清凉。竹二伸手一模,竟是自己的眼泪。

竹二被这一涌而出浑然不知的泪水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走向那特殊的挂牌,想要一探究竟。

那是由已褪色的发夹,夹着一张相片组成的挂牌。从那生锈的发夹和褪色的相片,可以推测出这祈福挂牌已有好些岁月。

在相片早已经褪色的轮廓中,竹二仔仔细细看了好久,才从里面隐约看出,这是一张一男一女背靠榕树自拍的亲密照。相片的灰白色的框脚下,一行秀气丽人的字迹正努力诉说着自己的愿望:愿竹与花永远盛开。

良久,被清风吹干眼泪的竹二轻轻地伸出手,想要摘下了这物是人非的发夹。

谁料“咔嚓”一声,终于回到主人手里的它,带封尘记忆的相片应声而碎。

随风飘絮的碎片刺破了竹二的心脏,也打开了潘多拉盒子里的记忆,不堪回首的过去历历在目,一向高傲的竹二扛不住一下跪倒在这榕树下,任由泪水洗刷着带血的思忆。

竹二想起了曾经犯过的错,想起了自己无情和自私,想起了事后的不甘心,想起了所有的所有。

那天,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送走大老板的。在他模糊的意识里,他只知道那杯醉人的烈酒是人间他能得到的最好恩赐。那天,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送走大老板的。在他模糊的意识里,他只知道那杯醉人的烈酒是人间他能得到的最好恩赐,

跌跌撞撞回到家的竹二在伶仃大醉中依旧被女人的身影惊醒,他顺着影子,终于在杂货间里翻出一个老旧的笔记本。

笔记本里,只有一篇潦草的日记:

无尽的长夜,无尽的折磨,

孤独的人啊,什么时候才能入眠

她,你是否早已忘记我的容貌

我记忆中的你啊,早已和我的青春一样一去不复返

离开的那一天

就是我的永远

我心中不变的情结啊

永远凝固在那烈焰的火下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

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麻醉剂的药效过后,就是无尽的疼痛

我多么想忘记你

多么想不认识你

我堕落在无尽的深渊,这里不是地狱,却胜似地狱

城市的钢铁丛林,就将是我葬身的坟墓

我天真的以为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直到现在的我,还是相信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只是残酷的美丽让我心哎,

无能的我不知道未来的未来又是如何。

深醉的我,是否能在看见你的容颜

在梦中的你永远能够一句话都不说就粉碎我的心

我所有的所有

我的敌人是我自己

我想要的是以前的她

如果有恶魔愿意和我交易

我愿出卖我所有的所有

哪怕换回和你的一天

我曾耻笑千万年风吹雨打只为换一面相见

现在我知道,如果有这个机会让我回到过去,我愿意面对所有的所有人世间的酷刑

我曾问自己,自己是多么的嫌弃你

又是怎么讽刺自己的自己

又是如何不珍惜你的你

我好想再说一句我爱你

可是,干枯的嘴唇已经无力再发出声音

我已经永远失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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