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发背后笑得乐不可支,姐姐也强忍着笑意,眼角蕴着喜悦的泪水,因为想要抑制自己的情绪,反而让她的肩头剧烈颤抖,丰满的胸脯也富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让人移不开眼光。
“姐姐,真不赖!我演的还不错吧?”等到情绪稍微退散了,我还是无法控制咧开的嘴角和张弛的脸颊,我讨好地对姐姐邀功说道。
“嗯,波人演的可厉害了。”姐姐开心地说道。
是的,这根本是我想出来的一出戏码。环视四周,都是刚才的“表演”所造成的斑斑劣迹,硬纸板做的刀具放在茶几上面,而姐姐拿的棍棒实际上是大人不疼的充气玩具,至于喷出的鲜血之类的黑水,实际上也不过是番茄酱罢了。
我想出了这个计划,就是为了愚弄我们对面那个惹人厌的家伙。在帘子后面自导自演出的这场剧目,姐弟因为生活琐事从吵嚷升级成剧烈打斗,最后怒火攻心、气急败坏之下,冲动的弟弟拿着刀砍死了姐姐,虽然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可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帘子后面的表演却演绎得活灵活现、真实无比。
如果告诉我们的邻居观众,我们刚才不过是姐弟俩的趣味演出的话,他们也会一时之间无法相信,毕竟姐姐的尖叫和我的怒吼,确乎高亢到了扰民的程度。
现在的话,就要看对面那个男人的反应如何了。我偷偷爬起来从沙发的边缘往外面看,有些担心对面的人发觉我们露出的马脚。然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对面的阳台上根本没有人,那台望远镜安安静静地杵在原地。
我有些困惑,于是和姐姐坐在一起。“怎么回事,那个人跑到哪里去了?”
姐姐用食指抵着唇,她也不知情地摇了摇脑袋,我大概是因为演出成功而有些心潮澎湃了吧,竟然大胆地握住了姐姐的手,然后骄傲地说道:“我们成功了,那个人肯定是害怕了,所以缩了回去。”
“我想并不是这样……”喜欢担忧的姐姐有和我不一样的想法,她抿了抿嘴唇,说道:“会不会是我们演的太逼真了,所以他直接报警了?”
“不会吧?”我心中一惊,并不觉得自己的表演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要是弄巧成拙,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不过转念一想,他要是因为报假警而被骂一顿,似乎会更加滑稽,我忍不住嗤笑起来,把这个想法说给姐姐听。
姐姐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的时候宛如百合花绽放,清纯可爱,我心动不已。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我们俩都有些疑惑,谁会在这个时间过来敲门呢?我们是新搬来的住户,按理说附近的人一概不认识才是,难不成是物业过来有事吗?
想到可能是刚才的表演惹来的麻烦,我心中咯噔一下,不禁有些瑟缩。姐姐看出了我的软弱,于是好声宽慰我,准备起身去开门。
“不要怕,波人,不会有事的。”她安之若素地说道。
她白生生的小脚踏在洁白的瓷砖地板上,然后走向门框。我们家安了两道门,一道防盗的不锈钢门,还有一道木门。
在不锈钢门的上方有一个能够查看外面状况的猫眼,姐姐踮着脚往上看,一张脸被吓得惨白。
看到呆滞在原地的姐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胸中升起了不妙的恐惧感觉,我急忙站了起来,试图将姐姐的思绪拉回现实。
已经晚了。门外的人已经不再敲门了,他直接用钥匙打开了锁头,扭开了门把使劲地撞了一下门,把站在门边的姐姐吓了一跳,以至于往后跌倒在地。
而从门后露出身躯的——不是旁人,正是对面的那个男人。他憔悴不堪的脸上有着一双深陷的眼窝,里面灰黑的瞳子朝我们看来,因为被门挡住了,于是他谨慎地探出半个身子,最后完全地站在我们面前。
看到在大厅中央的我们姐弟俩,惊恐地注视着他。男人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反而愉悦地扬起嘴角,凸出他瘪瘦的长下巴,然后他变魔术般掏出一支烟,慢慢悠悠地给自己点上,随意地甩了甩右手,表现出一副颓废、自得其乐的模样。
“所以,刚才不过是一场闹剧。”他沉声说道,像是解释给自己听的。我和姐姐因为这个陌生男人的闯入而颤抖地拥抱在一起,面对着我们未知的、残酷的结局。
……
我的头昏昏沉沉的,发生到现在的事情所罗列出来的信息,光凭我初中生的脑袋已经处理不了了。我所迷恋的,拥有着爱情和亲情混合而成的情感的姐姐,现在被人用绷带绑在椅子上,嘴和眼睛都绑上了胶带。
她的两只腿被绳子绑着,在裙子下方无力而萎蔫的耷拉着,以前我觉得这双腿修长而富有弹性,现在却被绳子紧紧勒着,失去了自由和光泽。被暂时夺去了感官的姐姐无能为力地靠在椅子上,她现在肯定忧心似火吧?
我也同样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感到愤怒、不安、痛苦和懊悔,我在懊悔自己不该干愚弄这个男人的事情,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眼前的一切?都怪我,把姐姐拉入这片泥淖当中。
我被男人胁迫着跪在地上,大人和小孩的力量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我被他踩在脚底下,无法挣脱,脸因为羞耻而通红。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发出了一道难听的冷笑声。“小鬼……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刚才的表演我就会放过你们了?很遗憾地告诉你,不会。”
“我从你们刚住进来就注视着你们了,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们是生活在一起的姐弟俩,懵懂无知,被大人留在了家里。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猎物,能够把你们这样的小鬼亲手杀死,真是天底下最大的乐趣。”
他的话语傲慢而尖锐,他是攥着我的耳朵跟我说的,声音平稳而沉厚,仿佛并不是在描述一件扭曲阴暗的事情。
至少对他来说不是。我完全弄不懂他话的意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闯进我们的家里,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我和姐姐绑起来,我模糊的意识想到自己以前只认为他是一个变态偷窥狂,然而事情却和我的认知发生了偏差。
他那双眼睛,像是冰山上延伸而出的寒刺。
“我夜里过来踩了好几次点,用橡皮做了一个你们锁头的简易模型,然后配了把一模一样的钥匙。一开始我只是有这个想法,但是要杀死你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完整的计划,我苦于没有脱身的办法,是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他蹲下身子来看着我,他从嘴里拔出了烟,然后把烟吐在了我的脸上,我无法忍受地咳嗽了起来,他却哈哈直笑。
我倒在了地面上,脸贴在地板上,脸颊边上传来的感觉很是冰凉。我看着瓷砖里反射出来的他的背影走进了厨房,等到他出来的时候,他戴着手套的右手上已经拿到了我们家里的菜刀。
“现在。”他把烟从嘴上摘下,捻灭了放进口袋里。“是时候完成你们表演的闹剧了。”
他露出了阴沉的笑容,光滑的刀面上照出我苍白的脸庞。
……
太太A:真是太惊人了!你听说了吗?
太太B:什么情况啊?昨天我在楼下看到围了一大堆的警车,他们都说死人了。
太太A:唉,你消息真是不灵通。就是那个新建的楼盘,昨天傍晚死人了!那家人留了姐弟俩在家里,结果呢,大概是因为起了点矛盾吧,他们两个一下子就打起来了,声音大得邻居都听见了。本来以为只是小吵小闹 ,后来有人觉得不对劲,就给匿名报了警,结果呢?结果就是弟弟把姐姐砍死了!
太太B:太可怕了!
太太A:然后这个弟弟也因为害怕,结果自己往手腕上割了一刀,死了。
太太C:现在的小孩,真是可怕,竟然拿刀砍自己的亲姐姐。唉,可怜了这家的父母了,他们得有多伤心啊。
太太B:谁说不是呢,要我看,这也是父母的错,怎么能把孩子扔在家里呢?如果是我,绝不会教出这样的孩子。
太太A:您说的对,可那些酒囊饭袋的警察,这么明白的事情还在那忽悠,说什么事情有蹊跷,说什么施暴的力量不对什么的,我没怎么听懂,可您说,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要我说就是这些警察腆着脸用公干的机会,浪费纳税人的钱来这边吃喝!
太太C:就是,就是。
太太B:这也太可怕了……
(三位太太逐渐走远,远处传来不绝于耳的警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