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罗涅意思到自己在做梦,周围漆黑而肮脏。梦中的她似乎是个孩子,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很高大,很……扭曲。
是的,扭曲。这是她能想出来的唯一的形容。
世界蒙上黑雾,一切的一切都呈现出诡异的模样,违背常理,忤逆科学,那些东西张扬着自己的存在,却无法被人类准确认知。本能的恐惧让索罗涅疯狂地想要逃离这里,但梦中的孩子却固执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孩子注视着某个方向。
一道光从孩子注视的地方射入,索罗涅转过头,看到照片上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孩拿着相机走到了自己身边。
女孩并没有在意环境的脏乱,坐到了索罗涅身边,搂过她的肩。
女孩笑得很灿烂,她在说些什么,但索罗涅听不见,只是梦中的她在不断点头。那个女孩举起相机,靠得更近了些。
没有闪光灯,咔嚓一声后,一张照片缓缓从相机中吐出。女孩仔细看了看照片,像是很满意的样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油性笔在照片背面写下一行小字。
梦中的她凑过去看,索罗涅在一片黑暗和扭曲中艰难地认出那行字。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索罗涅听到一个沙哑又低沉的声音慢慢的,犹犹豫豫地读出那行字。
“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这是梦中,索罗涅第一次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
然后那个女孩就消失了,黑暗与扭曲再一次占据所有感官,时间变得无法测量,连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变得飘忽不定。
灼痛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不知道。
等索罗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处一片火海,赤黑色的火焰在肆意爬行,顺着她肮脏的衣摆爬上她的皮肤。
好烫!好疼!
大脑不断发出危险的警告,但身体却置若罔闻。
不会离开这里,不要离开这里,要在这里一直等着。
另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并且迅速占据主导。索罗涅看着火焰迅速蔓延到身体上,皮肉在火舌的舔舐下变得焦黑一片,毛发开始皱缩卷曲,她能感觉到指尖组织在逐渐坏死,也能感受到一些皮肤开始碳化,血液还没来得及流出就被烧干,焦黑的伤处挤不出一点红色,肌肉不受控制地移动,她摔倒在地,蜷曲成一团。吸入的气体是剧毒也是解脱,怪异的麻醉感让痛觉变得十分迟钝,大脑中不和谐的声音也逐渐沉寂。
她安心地闭眼躺在地上,看着赤黑色的火焰将一切燃尽。
强烈的下坠感忽然传来,索罗涅猛地睁开眼。迟来的恐惧与疼痛一瞬间爆发,她挣扎着想向前爬行,但向前伸出的只有还在燃烧的、焦炭一般的上臂,她张开嘴想要喊叫,但发出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微弱咳嗽。
她注定会死在这。
世界依旧扭曲,甚至更为异态,黑暗粘稠沉重,像是能把一切吞噬。
景物开始变幻,异质的扭曲让人只看一眼就感觉到恐惧和不适。但那种感觉持续的时间很短,等那种诡异的感觉褪去,再次看到的就是别墅的天花板。她缓缓坐起身,右手扶住头,企图驱散脑海中一直盘旋的幻象。
“这到底是……”索罗涅瞥了眼身边,瞳孔猛的收缩。
黑色的不明物质盘绕在她身边,两点红光从它顶部发出,直愣愣地看着她,翻腾的黑雾下是不断扭动的触手,偶尔出现的白色虫子用自己密密的口器噬咬着怪物。
克拉耶斯和安雅都不在。本该睡在她身边的两个人都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那不知名的怪物。
大脑像是被冻住,在看到怪物的瞬间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恐惧与厌恶迟了一秒才从心底升起,然后是无法形容的愤怒与疯狂。
她沉默着从包里拿出刀,锋锐的寒光被高高举起。索罗涅的眼中失去了光,所有的物质都从她的世界中飞离,只剩下那个怪物。
她狠狠地捅了下去。
索罗涅感觉到有什么汁液溅到了她身上,但她没有在意。她在意的只有那个怪物,在她捅下刀后,那个一直没动的怪物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她不敢多想,拔出刀再次捅下。
拔起,落下。拔起,落下。拔起,落下……
重复的动作,越来越小的挣扎,直到最后一刀贯穿它头顶的红芒,那怪物才不再挣扎。
索罗涅拔出那把刀,有液体从刀上坠落。
这样就结束了?
没有任何幸存的实感,冰冷的窒息感依旧将她包围。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顺着她的大腿爬上来,她低下头,黑色的怪物趴在她胸口,血红的眼睛正盯着她,滑腻扭曲的像是四肢的东西缠绕在她身上,大腿上的滑腻感大概就是它分泌出的粘液。
怪物注意到索罗涅在看它,扭曲成一团的面部动了动,勉强挤出一个称得上是笑的表情。
有什么感情冲破了理性的屏障,将所有思考磨灭。
索罗涅举起刀,笑得疯狂而张扬。
“外面好黑啊,总觉得有……”安雅从房间外走进来,小声的嘀咕在看到房间内的同伴后戛然而止,“等……”
刀刃毫无阻碍地没入胸膛,少女像是没感觉到疼痛一般,更用力地将刀往里推了推。
安雅跑到床边,却只接住了少女倒下的尸体,大片的红色将一切染上悲伤与疯狂。
“啊……啊!”
悲鸣响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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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失踪的三名少女已找到,其中两人死亡,就尸体状况来看均死于利器,但现在并没有发现凶器和凶手的踪迹,另一人虽然没有受伤,但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创伤,对失踪时发生的事完全失去记忆,且情绪极不稳定。相关事件还在调查中,目前警方……”
一只手关闭了车载广播,唯一的声源消失,车里的两个人也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沉默静静地蔓延。
开车的人忽然踩下刹车,汽车的动力在极短的时间内骤减为零,另一边的人没有防备,差点被巨大的惯性甩到挡风玻璃上。
“白芩你干嘛啊!”
驾驶座上的人没有理她,只是盯着窗外。
“嗯?”另一边的人好奇地凑过去,一只手撑在座椅上向外看。大雨磅礴中,树木遮掩下,一栋别墅屹立在山崖边上。
“那是……”
“维安娜,坐好,我们去看看。”白芩推开她的头,把手搭在方向盘上。
“……知道了,走吧。”维安娜坐回座位,一手撑到车门上,扭头看向另一边。在白芩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