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后确认一下,两位的点单。”
不用再确认了。
倒不是嫌弃服务生小姐姐业务水平,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在午餐高峰期到来前就被这个讨厌的女人耗尽了心态,这家伙翻来覆去地在特制豚骨拉面和北海道拉面之间做选择,然后又对日式炸鸡的烹饪方式问长问短。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调查菜谱的?
所以在我看来小姐姐完全就是在受罪,大可趁她还没有想到换主意的时候离去。可即便有如此不负责任但有效的选择,出于职业道德,她还是选择再问一遍,以免工作出错。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
“我的不用确认了,地狱拉面。”说完后,坐在靠窗位置的我开始望着窗外的景色。
由于是长假,对于有条件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个外出的好机会,就连刚才走在路上我都感觉行人不多,伴随着随风而吹落的一些枯叶,更加增添了一些秋季的气氛。
这边是新建的商业广场,具体是什么时候建的,我完全没有印象,童年的记忆里这里还是一片厂房,可能是最近对于环保的重视导致这些传统的高污染行业无法保持正常运营了,才让这片土地用这种方法发挥自己的价值。
“怎么样,周围环境还行吗?”
“还行吧。”我随意就抛出了答案,而实际上我连她说的环境是指店内环境还是广场周围环境都不知道,“怎么了,点完了吗?”
“嗯,想来还是北海道风味更加清淡吧。”那炸鸡不是油腻的垃圾食物吗?
我把视线从窗外的景色收了回来,看着坐在面前的女人,她为了能有一个可以看风景的位置,而选坐在窗口的位置,为了有一个放包的地方,而占用了四人的桌子。于我不同,我往往无论店里的人多还是人少都会选择坐在角落的单人位上,而她能为自己的需求考虑而做出决定,实在是让人羡慕的才能。
然而,这也是我最不可能接受这种人的最大理由。
“无所谓的,这种东西的原料反正都是豆浆泡出来的。”也许对于味觉较好的人来说,豚骨高汤和豆浆的味道完全不同,但对我这种不是很在意味道差别的人来说,豆浆做的汤也没有什么问题,总比用奇怪的奶粉冲出来的东西要好。
“你是说几年前的新闻吗?想不到晴树是那种会揪着别人过去的错误不放的人呢。”
“晴树?那是谁啊,这种就像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为了散发荷尔蒙所写的书信的统称一样的名字是谁啊?”
“好好好,你不喜欢这种称呼我就换一种吧,小柳。”
“……”
“所以这是用沉默来否定这种称呼吗?”女人困扰地扶额,“我说,我们也认识了很久吧。”
“才三年而已。”
“对啊,三年啊,你知道三年对女孩子有重要吗?”
我还不知道时间有性别歧视的习惯。
“如果再加九十七年可能我会试图理解一下。”由于我不想和她的关系有任何进步,所以尽力用无情的选择来回应她。
然而齐谦未听到我的回答后,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大学还能在一个学校里,你不觉得这是我们两人的缘分吗?”
“谁知道呢?我不记得我在高中时跟你关系很好啊。”
“的确是这样呢。”她两手紧握倒着大麦茶的杯子,“虽然有三年的共处时间,不过我还从来没有和阿树你一起吃过饭吧。”
“是啊,你们女生不都是小圈子里一起吃的吗?如果那时候就和男生一起吃饭,不是会有留言吗?”
“话是如此,但树酱你的情况太极端了吧……”
“这个道理。”我看向了那个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比起我,你不是更加了解吗?”
“都怪你那时候太高冷了才让女生不敢靠近才是吧。”即使我的回答中明显带有攻击性,但她始终没有爆发。如果是那个小矮子,恐怕我用敬语来讽刺,她都会气得炸毛吧。
不过在我看来,也许不是单纯的掩饰,可能真的是让她们回忆起了一些高兴的往事。就像之前的校花一样,每当回忆过去,她们都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仿佛那是人生中难能可贵的经历一样,就像她们在回忆自己在那种温暖的季节,顶着草帽,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推着自行车,漫步于乡间的街道,两旁的田地中铺满了向日葵,鸟语花香,清新淡雅……
“毕业之后有人想联系你,可总是不知道联系方式。”
“……”
“就那年暑假还有人想起你,却没人知道你的情况。”
“……”
“读大学后,我都不知道你和我在同一个学校。”
“……”
“你既不在新生群里说话,也不在之前的班级群里说话,我也一直忘记联系你了。”
“……”
“要不是之后在军训的时候发生那种事,你和你的那些室友站了出来,我都不知道你也在这所学校里。”
“……”
“现在好了,我们又能一起了。”
“一起?为什么?”忍受不了她的自说自话,我打断了她的台词,没错,就是那种背后藏有目的,所以先打感情牌的台词,“我和你认识的时间,算上之前没有见过面的大学时期,也只有四五年了吧。”
“是啊,这不是很久了吗?人生有几个五年啊。”
“是啊,人生有多少个五年啊。”我看向自己的茶杯,黑色的内壁让本来清澈的茶水变得犹如深渊一样,“不要说什么五年的缘分,人心这种东西,就连挖出来都不一定能看清。区区五年,能说明说明呢。”
“柳晴树……”
是啊,才五年。
如果说在你身边有一个一直陪伴你的人,自从你有意识开始,或者懂事的时候开始,那个人就在你身边。这样一个人,陪伴你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五年。
“我可不敢奢求什么缘分,毕竟我看人的眼光极差,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即便让我用将近十五年来看清一个人,我都做不到。”
大学,高中,初中,小学,甚至幼儿园。
那个人和你在一起,度过了十五年。
这段时间,足够让人产生幻觉觉得自己是对方的朋友了。
然而实际上……
“不对,不是花了十五年来看清这个人,而是我花费了十五年的时间在所谓缘分上做出了过多的幻想,至于看穿与否,只是犹如会心一闪,在一瞬间就完成的工作。”你眼中十五年的机缘巧合和上天注定,只是那个人的概率事件和随机函数。,“所谓缘分,只是投机主义的自我安慰罢了。”
“到现在还在说这些话,等等你难道说的是校……”
“没错哦,就是她。”一个恋爱喜剧当之无愧的女主角,一个漂亮到可以在轻小说第一卷封面上出现的女子,一个可以让所有见过她的男生都忘乎所以展现雄性优势的女人,“缘分这种东西,终究是人生的三大幻觉之一。”
“但话也不能这样说啊,柳晴树,现在我们两人的关系不是还行吗?”
“没有联系方式的关系还行,的确很新颖呢,学生会是准备让你做创新部部长吗?”
也许我和她的关系真的还行,毕竟还能有话题打发上菜的时间。
“那你既然觉得校花不好,有没有打算自己再找女朋友呢?”
“一个男人,如果再婚,那绝对是因为深爱前妻。”
“……这”她迟疑了一下,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如同字面的意思,现在我还是贪恋自由的感觉。”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再找女朋友,仅仅是因为害怕再看到校花的影子吧?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嗯……怎么说,这种结论的确有点像是闺蜜间会讨论出的奇怪结论呢。
“不是,绝对不是。”她的推论全是建立在我“喜欢”校花的基础上而得出的,所以所有结果全部都往那个方向上靠拢了,“我只不过不想和一个娃娃在一起而已,仅此而已。”
“等等,娃娃,这,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充气娃娃,难道校花那方面需求很高吗?”她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甚至连嘴角的笑容都扭曲了,“是不是你们之间配合不好,你嫌她太骚了是不是。”
“你说呢?”
“她社交活动这么多,同时交往多个也是很有可能的!”
“嗯,很像青春电影的感觉。”
“你看她胸这么大,有可能还做过堕胎手术呢!”
“哦,简直就是青春电影呢。”可还是没小羊大,真是失败呢。
“实际上她之前来向你告白,说不定就是为了让你接盘哦!”
“诶,接盘侠还行。”
“好在你现在和她分手了,否则之后的日子可能就要遭殃了。”
“呀,好吓人呢。”
齐谦未越说越起劲,又说了很多“不攻自破”但内容吸引人的谣言,听完后我反倒不觉得她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相对的,我反而觉得她是一个做事严谨的人。
“话说回来,你和校花关系不错吧,从高中开始你就一直和她在一起玩。”我本来想说“从高中开始你就一直跟在她身边”,这种话现在说出来,只会出现更多了奇怪流言。
“还可以吧,上大学之后就不怎么往来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觉得我说这些话是在诋毁她吧,我是真的为你好哦。”
这种话,只有那个笨蛋才会相信。
“实际上,高中的时候和她一起玩,主要是很在意她周围的那个男孩子。”
突然意识到她想说什么,我的理智一瞬间乍现提示我这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的“她喜欢我”。
“是吗,她周围的男生恐怕都是外貌协会会长级别的怪物吧。”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把视线集中在了她的嘴上。
“难道说到这里,柳晴树你还是听不出来吗?你还是不知道我的意思吗?”我明明知道她要说什么,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一个个字从嘴中吐出,“能和你这么巧地遇见,然后和你一起吃饭,说道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难道你没感觉到我的心意吗?”
“什么心意,我不知道啊。”
“忘记那个女人,和我交往吧。”为了给自己的话语加重分量一样,她再次用别的话重复了自己的主张,“做我的男朋友吧,柳晴树!”
不远处的店员朝这里看了一眼后,继续低头于工作之中。
而我,也许是被校花那次给彻底训练过了,没有马上拒绝。
当然,也没有马上放声大笑。
“我刚才说的娃娃,你理解错了知道吗?”
“诶,怎么说起这个了。”
这次,我看向了她的眼睛,缓缓说道:“要说起来,虽然我看人的本事不强,但总比校花那个笨蛋强多了。”
校花这种没用的人算得上花瓶女主角吗?不,恐怕她是其他故事的女主角。
“娃娃这种东西,只要好看就行了,反正它是不会违抗给它下达命令的人的。”瞳孔抖动,视线飘忽不定。“可惜,我既不是人偶,也不是娃娃,齐谦未同学。”
“你这是拒绝吗?”也许我的话奏效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愤怒,手也紧握,就像下一秒就打算要掀桌。
“不,绝对不是拒绝你的提议。”她的反应和我料想的一样,“抛开你给校花下达的蹩脚指令和像是点餐一样随意的告白,你找我的目的绝不止于此吧。”
“你这个疯子。”这句话就像是咬紧牙缝间挤出来的一样。
“还是这种称呼让人习惯。”我摊开手,“让我们用真心话好好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