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清晨,显得格外漫长。
可即便如此,来自另一颗巨大恒星的光芒也未能透过冰冷的空气给大地传来丝毫温暖。
就连男人和女人呼出的气,也马上就消散在这没有温度的晨光中。
“学,学长。”女人呼唤着男人,但由于喘息,让话语有些断断续续,“没,没事吧。”
“没,没,没,没事。”男人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简短的话给说了出来。相较于女人,男人的喘息更加急促,“男人的字典里没有不行!”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显得更加吃力了。
起初。男人和女人的呼吸频率还差不多,但现在,被汗水打湿的两人,已经高下立判了。
“实,实际上,学长。”女人的身体还是在规律地运动着,话语也随着动作时不时停顿,“我,还是,第一次……”
“什么?”男人痛苦地已经无法接受来自外面的情报了,现在,除了身体被掏空的疲惫感和缺水的窒息感,只剩下男人心中对自己眼前的女人的背影产生的疑问——“她体力怎么这么好?”
“我说……”女人放慢速度,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然而男人还是没能听清,或许他的耳边已经被身体中的警报给填满,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了吧。
“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女人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第一次?第一次什么?
不用思考,大脑直接给出了答案,于是男人心中开始碎碎念:“这哪里是第一次,这么熟练,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啊!”
男人习惯性地观察起了眼前的女人,无论是她的动作还是呼吸,都是那么训练有素,就连外行人的自己都看得出来,这女人绝对不简单。
“学,学长。”女人的还是保持着轻松的语气和男人聊着,“你,不行了吗?”
“男,男人,字典……”本想反驳,但男人意识到,自己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男人心中如此想着。竟然在女人面前表现出如此的丑态,先不说所谓的男人的尊严,学长的形象首先就不存在了。
“啊,学长,你的体力真的好差。”女人开始抱怨起来,“我还没尽兴了。”
这个女人是怪物吗?她的体力为什么这么好?
男人心中如此倔强地嘀咕着。
“我们,已,已,已经,这,很,久……”
“什么很久啊!”女人的精神还是很好,话语间已经没有了停顿,“才刚刚热身呢。”
女人实在是没有想到,她的热身已经让男人身心俱疲,欲哭无泪。
男人也没有想到,这个热身竟然如此漫长。为了转移身体的疲劳,男人脑中开始了转移注意力的工作。
说道漫长,男人想起了自己看过的相对论,那开篇第一句话,和美女相处的一分钟是如此短暂,而与枯燥乏味的老人相望的一分钟是多么漫长……
可是,肉体的劳累还是把男人从逃避的自我催眠中拉回现实。
为什么这个热身这么漫长?难道是因为一直在“高速运动”所以时间变得慢了?
“学长,要不要休息一下?”女人看穿男人不行了,于是沮丧地提议道,“先休息一下吧,好吗?”
“不要!”然而,男人的身体没有让男人把这句话说出口。在这最后关头,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无聊的尊严,男人逐渐被疲劳感给压垮。
“我看你不行了,先休息一下吧。”
被小看了,被小看了。但男人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体里的能量早已见底,自己是无法“满足”这个女人的。
“怎么样,学长?”女人又问了一遍,“回应呢?”
“我……”泪水从眼中流淌而下,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眼泪,不是最终屈服于肉体而流的不甘的泪水,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是累得连眼睛都流汗的产物。
“嗯?”
“我,”
“我什么啊,到底要不要……”
“我真的跑不动了!”喊出这句话后,被人称为“疯子”的男人,一屁股坐在了塑胶跑道旁的草地上,“真的没力气了。”
随后,重重地躺在了地上。
……
疼痛,真的可以把人拉回现实。
意识到自己正看着天空中的夜色逐渐被阳光给淹没,我肯定自己总算开始了思考。
也就是说,我摆脱了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况。
吸入肺中的空气冰冷得可以冻伤呼吸道,就算自己不想呼吸,可心脏还是剧烈地跳动出于生存考虑,我的身体无视了我的感受,即使现在我感到除了心脏意外的部分冷得可怕,但我的胸腔还是上上下下地运动为心脏部位供给更多的氧。
我能思考,说明我的大脑开始正常工作了吧?
“对不起啊,学长。”我身边的女孩子走到我身边,仿佛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还有生命体征,蹲下身戳了戳我,“我是第一次给别人带队一起跑,是不是我跑得太快学长吃不消了?”
这个人是我的学妹?没错,她就是“学妹”
“没有,只是,我不怎么,运动。”说话的时候,我都能感到喉咙仿佛像被冰冻了一样。
“不过,虽然我可能,稍微跑得,快了那么一点点。”
“你跑得太快了。”说完这句话后,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快要裂开了。
我这可是真的在那生命在吐槽啊!
“可,可我还为了学长特意没有跑得这么快的!”说着我感觉她又拿手戳我的肋骨位置,“你这么瘦,难怪总是病恹恹的。”
即便我弱成这样,还不是陪你跑步来了?我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任何力气把这话说出来。
就这样,瘫软在地上的我,任由学妹在我身上戳来戳去,而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力气。
戳了半天,学妹可能觉得没劲了,便挪到我耳边说道:“那学长好好休息,我再去跑两圈。”
“啊……”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她就站起身跑开了。所以,现在又留下我一个人了。
现在已经是长假结束后的一周后了,所谓的假期,实际上远不如影视作品中的那么美好,在妹妹和电子游戏的消磨下,假期就不知不觉地到头了,结果自己在假期前的各种打算也自然成为了泡影。
仔细回想,自己还甚至期待过和女孩子一起出去玩……啊,不行,好羞耻,那时的自己快点死掉好不好!
虽然假期里有和女生一起吃过饭的经验,不过总是无法呼唤起我心中对于异性友好事件的flag,不用多说,我自己都知道,我从没有,或者说起码现在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女生看待。总之,这个假期里是没有什么特别故事的,本来一直期待小羊那边会打电话过来,但实际上,直到返校遇到她,她才和我说由于太忙所以没有出来玩……
不行,不能再想了,总感觉好羞耻,那种一直在等别人可实际上别人丝毫不在意的情况,真的让人心里好难受啊!
我躺在跑道边的草地上,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稀薄的云,希望自己的情感也多少能混进这些云的颜色,不要过于鲜艳。室内派的自己不太能见到这种景色呢。我这样想着。那为什么会我会出现在清晨的操场跑道上?除去学妹的主动邀请,还有的理由就是我想用这种自虐的方法强迫自己放弃这种想法,这就是我的一贯做法,一旦发现情况不对,我不会去直面,反而想尽方法逃避。没错,就是逃避。我一直不愿意看自己不成熟的地方,不对,是即使看到也会选择其他方式转移注意力,通过这种方法,我活到了高中然后遭受背叛。
这就是报应,胆小鬼的自己遭到的报应。
天逐渐变得亮了,所谓的清晨开始消散,我呼吸道的不适感也随着阳光的占据天空的进程逐渐恢复,渐渐地能闻到周围绿草的味道,那种苦涩,压抑的味道。
我坐起身,开始寻找学妹的身影。她还在跑步。在这样的季节,即使是体育课上,女生都会穿得像某轮胎的招牌一样圆滚滚的,在我看来怕冷而穿得厚实际上无可厚非,但再配合围巾和暖手瓶之类的就过于娇贵了。而学妹则与她们完全相反,在今天刚见面的时候,虽然她穿得不能算多,但这种简洁还是让我有些惊讶。
“等一下跑步这肯定是要脱掉的。”
想不到她竟然说的是真的。我起身朝着我和她脱下大衣的位置走去,但视线还是依旧集中在她身上。由于运动的缘故,她在大衣下选择了轻便的服饰,这样让她在跑的时候反而没有“怕冷”而带来的负担。看着她跑步的身影,我一瞬间觉得她是如此的年轻与充满活力。
“你的活力到底从何而来啊,学妹。”
我自言自语说着,换作平时,可能是我对她活泼过头的个性的嘲讽,但现在,在这个她听不见的地方,我却说着羡慕她的话语。如果这种活力能转化为能量,为我注射一针,是不是能让我快活一整天呢?
我都少有些羞愧,要别人让自己快活,这种龌龊的想法终于开始出现在我脑中,是不是我开始意识到学妹是女生了?自己对这方面是比较迟钝的,在初中三年级的运动会的时候,我才知道男生对女子500米执着的原因。对异性产生欲望,在我看来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尤其是看到像学妹这样认真地锻炼自己的人。
在这个转弯口,我转身,学妹面朝着我跑来,看着她节奏的步伐和规律的呼吸,即便不是体育方面强项的自己都能够感受到她的专注。联想到她之前说过的学过八极拳之类的东西,看来她的过去也是相当辛苦。不过,即便通过这种标准化的“辛苦”上,还是决定了我与她的不同,虽然只是相差一岁,但我总觉得自己与她相差太多了,不仅仅是她身上散发出的自然光彩,还有其他的什么,但我一时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就像看着沙滩边的贝壳一样,你明明知道它是独一无二的一个,却难以描述。
学妹,你知道吗?这样的你,过于耀眼了。
学妹从我身边飞驰而过,空气也混入了少女独有的气味,过去我把这种气味称为沐浴露的味道,但此时,在这个太阳逐渐升起的早晨,我宁愿相信这是被我称之为“学妹”的女生的奇迹。
这个孩子,是否能有实现自我价值的力量呢?是否能在面对比这清晨更加寒冷的困境中勇往直前呢?是否她在我故事的最后,能依靠自己的信念超过我呢?我如此想到,《嘉里妹妹》中有一句话,一个十八岁的女孩,独自一人离开父母,她要么遇上贵人,从此向着康庄大道向上爬,要么遇到坏人,从此步入人生下坡。
“那,学妹……”看着她独自奔跑的姿态,我自言自语说道,“我,是你的谁呢?”
被谣言传为侦探的“疯子”,在只有两人的操场上,提出了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