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小时候得知这句话多少觉得有些伤感。然而直到我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我才觉得距离会产生美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想到这句话的人真是天才,如此简洁又不失礼地表达不想见某个人的心情还能用如此诗意的方式,这是多么了不起的行为,俗话说艺术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作为普通人的我都能知道生活中的许多哲理,这又仅仅是单单艺术所能简单概述或者超越的呢?
“删掉,马上。”
我的碗已经空了,连汤都被我喝干净了,我每吃一口,就催她删掉照片一次,所以现在,我说了几次了?
我自己当然不会去算,就连对面的齐谦未都没有算的意思,无论我说了多少次,她还是没有直接回应我,而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手机屏幕上。
“嗯,实际上不用美白了,你这么黑,直接就把我衬托得很白了。”所以你是在修图吗?“记得没错的话,柳晴树,哪怕是你刚入学的时候,你也没有这么黑吧?”
“怎么了?军训晒黑了不可以吗?还是说要经过你的允许?”
“可人家还是希望你不要变得这么黑,原来白面小生的样子挺好的啊。”一边说着,她一边对着屏幕中的照片左右观察,“现在你这么黑,就像关公一样……”
“你是想说包公吧。”
“对对对,就是那个帮人判案的。”人家包青天可是有明确行政单位与职务的公务员,和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酸自营业不一样哦,“难道说你的脑子也随着你被晒黑之后发生了变异?”
“真的能随随便便就发生变异,我们学校岂不是怪胎的巢穴。”
“可你之前不是现在这样的呢,明明高中的时候更加正气的感觉,现在……”说着她看向了我,歪着头反复打量了我一番,“到底该怎么说呢?邪气?狂气?可就算用上这些词,还是与刚入校的时候有所区别啊。”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删不删!”
“不要这么绝情啊,到时候人家会帮你美白一下的,顺便再帮你眼镜弄得有神一点……”
“删掉。”
“不要嘛,到时候我会把照片传给你的,不满意我会再修的。”
不要把我说成那种在意自己照片形象的人好吗!就连身份证的照片照得不像我本人已经到达每次都要向“工作人员”解释的地步了我都没有想要对当时的摄影师做出任何报复行为!
“所以你是怎么会觉得我是在质疑你不帮我修图就传到朋友圈然后让别人看到我的丑态的?”
“放心,这张照片人家会珍藏着的,不会放到朋友圈的哦。”
“结果还不是完全没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怎么了,你是要打印出来吗……”
“删掉!”
我知道这个女人没有理由删掉照片,而现在的我,也不是当年那个看起来白面小生但实际上热血过头的愣头青,要我夺过她手中的手机虽然可行,但明显不是社会规则下应该有的行为,也就是说,这种行为显得过于失礼了。
“人家不想删嘛……”
“删掉!”
“可不可以不删呢?”
“不行,删掉。”
总感觉之后就是提出交涉条件了。
“我把这些鸡块给你,你就别逼人家了好吗?”
“……”
“要不然人家就献出自己的……”
“……啊呜!”
……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不自觉地打了一个饱嗝。
还没算上晚餐,就从我的早饭算起,光是如此众多的种类都够我得意一阵子了。先是和妹妹一起喝的牛奶,再是回家路上的锅贴,然后又是日式拉面和炸鸡,实在是满足了我的“暴食”指标。
估计,不对,晚饭我肯定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
看了一下手机显示的时间,距离接妹妹回家还有一点时间,我打算先回家准备一下社团节时图书社的小游戏。
说是小游戏,实际上不像篮球社,能直接明了地让想入社的同学来试试篮球技巧,读书社这种光有名字却很难展开活动的社团,是会在这种关头没什么大动作的典型,作为偏向文科性质的社团,主要来的有三种人,一种是参加文科与理科之间争斗的竞争者,参加社团主要是为了获取社团支持率;第二种就是希望多混一些社团提升自己知名度的人,这种人会在社团间相互打量,选出那个有一定含金量且自己又有希望担任社团重要职位的社团来重点参加活动,简而言之就是高富帅的黑化魔改版,事实上,学妹的那个同学在我看来就是这一种;最后一种,往往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社交需求的人,他们来往于各个社团,让自己很忙碌,说是为了在大学期间扩充人脉,实际上多半是为了倾泻下半身的浴火而在各个社团之间展现自己“魅力”以寻求“配偶”。花心萝卜原来属于这一类,但这几天主动承担了许多社团工作让我对他多少有些改观了。
然而去年有些特别,还加入类似“疯子”之类的人,看来这个社团迟早药丸呢。啊,如果要写成书面语还是“要完”准确一些吧。
回到家,打开电脑,我开始寻找资料。
相比起其他社团的套娃娃,夹玻璃珠,我们社团的资金迟迟没有被批下来,社联那些人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说什么我们的文件不合格式,内容也有问题,仔细一想,我们只是想买几个玻璃珠和脸盆或者几个娃娃而已啊!难道连借鉴的权利都被没收了吗?
没有资金的现在,我和花心萝卜想到了一个节约的点子,就是“问答”。
只要一个快递的纸箱,剪一个伸得进手的开口,再往开口里面塞一些数字编号,让别人回答抽到的编号所对应的问题就可以了。
成本计算一下,由于纸箱可以废物利用,所以只需要一张标数字记号的A4纸和一张记录问题和答案的A4纸就可以了。赞美节省!
到时候即使文件不通过,也不会有人在经费上对我们的正常活动指手画脚,嗯,为这个抠门的世界送上艰苦朴素的精神。
找问题不是难事,不一会儿就找了60道与文学相关的题目。
但在这途中,我再次想起了那个女人的建议。
【“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出自莎士比亚的哪一部悲剧作品?】
合作还是不合作?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可以说,这两者都有利有弊,实在是难以取舍。
作为“文科侧”的人而言,恐怕要纠结很久吧,甚至是要与同伴商量很久的问题吧。
“……嗯,太简单了?”
【悲剧《哈姆雷特》中,哈姆雷特王子说的“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尚”的“两种行为”是哪两种?】
“这样还差不多。”
我不是哈姆雷特王子,没有被疯狂蒙蔽双眼,我的奥菲利亚也不用患上疯病,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倒不如说,我现在有点列夫托尔斯泰的感觉,可以看着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故事,在心中鄙视他们。
这样想来,抉择的答案很明显了。
……
“妹妹,你在吗?回家啦。”等我准备完一些工作后,接妹妹回家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在我跨入别人家门,先后和他们打过招呼后,我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娇小身影,“小光,在吗?”
“我在拉屎,不要烦我!”
在别人家把这种事说得这么大声,到底是“童言无忌”还是“缺乏教养”呢?
看看别人家的孩子,不仅在我进门的时候主动拿出拖鞋,还问我需不需要喝一杯热茶,啊,这难道就是教育的缺失吗?
还是说,这就是所谓“别人家的妹妹”这种感觉吗?等等,这家人只有一个孩子吧?所以不是妹妹角色吧?但这种娇小可爱又亲近人的态度绝对可以萌化许多妹控的内心吧,所以可以看做妹属性的延生角色吧,那就是妹属性角色吧!
然而,对于不是妹控的我,根本没什么触动,很可惜的是,我只能得出“别人家小孩好乖”的结论
我顺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出手机准备玩一会儿游戏。
“大哥哥,请喝茶。”别人家的孩子为我端上了茶,“很烫的,要当心哦。”
“哦,谢谢你。”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嗯,很好喝,谢谢你。”
然而事实上我连这茶到底是红茶还是绿茶都认不出,只知道是充满茶多酚的液体罢了。
看我放下杯子后,她还是没有走,果不其然,可能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而联系周围环境提供的条件,我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
“和小光玩得开心吗?”
“嗯,很开心,她一直帮我打那些欺负我的男孩子。”哦,这些男孩子会在高中时奇怪为什么自己周围没有妹子而为自己当日的所作所为而后悔的。
“是吗?她那个性格不去欺负男生就很好了。”虽然是为了套话的引子,但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实话。
“没有,小光很好的。”小孩开始咬手指了,而且视线开始偏移。
“如果她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
“啊,不会的,不会的……”这孩子表现得显然欲言又止的样子。
也许她这样做是经过考量的,也许是天生的演戏高手,也有可能,她将要说出什么实话无论真假,都肯定是关于我的妹妹的。但我都觉得无所谓。
“就是,那个……大哥哥,你让小光把上次从我这里借的铅笔还给我好吗?”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句话不能在朋友间坦白?
我不知道原因,也许就像我面对齐谦未一样,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然而,这孩子迟迟不肯对妹妹说,多半是不想伤害这份友谊吧。我和齐谦未的感情却不是这种东西,倒不如说,我们两人的关系过于实际,最多只能算是洽谈对象罢了。
或者说,就是道不同的同谋者。
没错,也许在她看来,我只是道不同而已,也许算得上是走上了古怪的道路,但多少还是能保持应有的思考方式。这也是所谓博弈中的大前提,就是对方要完全符合自己的预期,并且充满相当的“理性”。然而这是脆弱的,相当脆弱的。
“好的,我回去帮你问问看。”我想起了妹妹杂乱的书桌,十之八九是忘在了那里,实在找不到,提醒她一下就会想起来。
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课堂上的年轻老师对博弈学如此的自信,仿佛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真理一样。如果那个讨厌的女人真的把这些东西信以为真,那还真是吃了大亏。书上没有教会她如何与疯子博弈实在是可惜,或者说,书本没有教会你该对谁用这种伎俩实在是可惜。
身后的房间中传来了脚步声,我看着妹妹拉着裤子从房间中走出来,那胖乎乎的小肚皮还露在外面,我问她:“人家借给你的笔你什么时候还啊?”
“……啊啊啊啊,我又忘了,笨蛋哥哥为什么不提醒我!我放在桌上了啊!”
“没,没事的,等开学再还也可以的。”
“嗯……对不起。笨蛋哥哥,狗屎哥哥,别笑了啊!”
吾妹啊,还以为吾看不清你的本性吗?不就是想趁放假的时候多占用几天吗?
不过,我也不完全是笑你。
想到齐谦未的话和文科那边的情况,我实在忍不住不笑了。
直到现在,都没人察觉到我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