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事实就是如此。”
在脑中稍作整理,一个无中生有的故事就从我嘴中自然而然地传到了两人的耳中。
“所以副会只是在意为什么小夏不带她一起玩游戏吗?”
学妹虽然看起来无法接受我的这套说辞,但事实上,只要人一旦接受了设定,只要不让她找到足够推翻整个故事的漏洞,大脑多半会朝着“接受”的方向理解现实。
“……”小羊没有及时戳穿我的故意为之,相反,这种放纵可以说是目前她和我出于同一阵营的证据。
“但,但这个反应也未免太大了吧。”
“可能是小夏从来没有和副会一起玩过吧。”就像副会此前说的,她的世界和小夏的未免差别过多了,走到一起简直就是奇迹……不对,用怪异来形容可能更加合适吧,“试想一下,学妹。”
我开始在脑中组织语句,构想一个常人能够接受的情况。
“试想一下,有一个你身边和你很亲近的人。”
“诶!”很好,看到学妹的反应,看来她应该能被之后“故事”给误导进我所设计的话题方向,“那个人和你在一起,分享着你们之间所有,在这样看似很美好的情况下,终于某一天……”
学妹眼神有些迷离,看起来的的确确在她的人生中,似乎出现过那么一个人。
不过从她的眼神看来,缺失那种饱含距离感的凝视。难道是对方不在了吗?还是说,她的思念终究无法传递出去呢?
这个人是谁呢?至亲?至爱?
还是说,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误呢?
“学长……”
仿佛梦呓一般,我听见了学妹在呼唤我。
难道是对方也像我现在一样黑吗?那还正是灾难。
所谓古铜色的迷人肤色,并不是古铜色有多好看,而是人家本来就好看,像我这样丑的,只能算是烤焦的肉干。
“你发现,你无法进入他的世界,甚至,他一直以来都在拒绝你进入他的世界。”
“……”
“无论你做出了什么样的努力,结果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
“无论你的努力是何种深刻,无论你想理解对方的意念是何等强大,无论你是否能感受到对方感受到了你的付出……”
“……”
“对他而言,都是不复存在的。你的一切努力,都是如此得无价值。”
这样的疏远感,终于在某个时刻,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稻草。
不仅仅是学妹,就连小羊都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难道我临场瞎编的故事真的如此感人吗?
看着两人略显沮丧的表情,从理性分析上来看,这虽然是很成功的带偏话题技术,但效果却并不如人意,毕竟我连其中的原理都没能搞懂,成功的果实就塞进了我的嘴里,未免显得甜腻过头了。
“咳咳……”干咳几声,再次收起两人的注意力,“那么,试试就如我所说的。”
“那学长怎么会想到找副会的呢?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嗯……事实上我想试试那个游戏,本想通过副会加入小夏的队伍,可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啊……”
“但是你和夏学长都是男生吧,男生之间这样的话题难道很难开口,就连小夏学长都可以很自然地叫社联的小姐姐来玩哦……”
“所以说我不喜欢帅哥。”
“咦~”
“咦~”
看看,唯一的实话被你们这么嫌弃。
看起来虽然学妹还抱有一些疑问,但在一种空前的失望下,也让她失去了追问下去的动力。
“看不出来啊,学长和副会的关系竟然要比夏学长还要好。”
“没有哦。”眼看危机过去了,我的嘴皮子也放松了,“还是小羊帮我牵线的呢。”
“诶!”
没想到,我这一多嘴说的话竟然让学妹有这么大的反应!
“真的吗?学姐!”兴致勃勃转向小羊的学妹显得十分激动……
不对,这家伙平时就已经足够活跃了吧!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啊,呵呵呵呵……”
反倒是小羊,显得十分拘束,这样尴尬又不显得失礼的笑容和移开的视线,你敢说你没有隐瞒我什么吗?
“是真的啊!”喂,别人可还没承认哦,怎么就变成肯定句式了?
“不要这么激动啊,洲洲。”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不就是说学姐可以回到学生会了吗?”
回到学生会?如此关键的词语没可能漏掉吧!
“洲洲……”
“不是说只要唔唔唔唔。”小羊果断堵上了学妹的嘴,在挣扎了一段时间后,学妹总算安静了下来。
“那个,我接下来还要去社团一趟……”
“啊,那我和学姐……”
“不用不用。”说着,小羊用十分“诚恳”的眼神看向我,“你可靠的疯子学长会亲自送我的。”
说着,学妹也看向了我。
“是吗?疯子?”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了啊。
在这种注视下,我有拒绝的选项吗?
……
路上的人并不多,或者说这条街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显得热闹一些,作为劳累一天的犒劳,许多周围学生或居民会选择来这里吃一些夜宵来犒劳自己,我和我的那些室友来过几次,但算不上常客,鬼畜眼镜对饮食的洁癖,加上学霸对身体状况的绝佳管理都不允许他们轻易出现在这里,当然,这些东西会不会带着女朋友来这里我是一点都不得而知,我唯一来这里几次吃的也都是高富帅的推荐。
“你大嫂都说好吃哦。”
结果往往,不对,没有一次出过差。
我想起了郭胖的店,他很明显不能跑完全程夜场,一到“晚上”,就正式闭店休业,这样的话,实际上并不能蹭到让人心情激动的女仆咖啡时间,考虑到小矮子如此发育不成熟的体型,很可能是多年光顾此地的后遗症。
当然,这是笑话。
从她母亲会亲自送被子来这一点看,恐怕对她的照顾也是相当之多了,说是有些溺爱也不为过吧。
相依为靠的母女?不是,考虑到有这点时间来送被子,看起来是全职太太呢,这样推测,很可能是在离婚不久之后就马上再婚的家庭呢,毕竟放手工作并不容易。
等等,我在想什么啊?
用来提醒自己,我在我头顶敲了一下。
“不要自残了,即便敲你的脑子,也是治不好的。”小羊一旁冷冷地说道,“到时候敲得更加疯了我就更加不能伺候你了。”
“伺候,说得也太难听了吧,好歹用服侍吧。”
“你怎么变得这么恶心了?”
我只得苦笑回应。
有时候,做一个恶心的人,要远比做一个聪明的人轻松,开心。
可是,即便我能真实地承认我的确可以通过这样自虐的方式轻松不少,获取一些所谓弥补性自残下的心理满足感,但是……
我并不开心。
“小羊,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并没有看向她,我眺望乌云密布的远处,极尽全力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自己身边的小羊。
这是博弈。
就像对阵会长时一样
就像对阵小矮子一样
就像……
“怎么?三围吗?”注意到我没有打算插科打诨的时候,小羊也终于收起了一直的抖S气场。
“首先”……
“先等一下。”打断了我的发言,小羊继续说道,“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何等讽刺的一幕啊,“共犯”间的相互质询。
“可以,你先吧。”
“你不能骗我。”
“可以。”
没有必要要求她也诚实回答,因为我一定看得出她的谎言。
小羊知道,任何谎言对于我都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疯子……”
不用多说,小羊会问的问题根据之前的话题和语境只有三个选项。
第一点,为什么要骗副会。
其次,小夏是不是真的有劈腿可能。
最后,有什么方法能够挽回目前的状况。
第一种和第三种来自对小羊个性的考量,软弱的善良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是她不可多得的美德之一。而所谓美德,实际上既包含对美好的憧憬,也有对罪恶的排斥,这两个结论都是出自这个理由。
“小夏是不会劈腿的……”
“不,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好,轮到我了。”
小羊一脸惊讶的表情,她完全想不到我会用这种手段打断她的发言。
不过,她竟然先打算问第二个问题吗?相比起我的胡作非为,小羊还是想先确认大前提吗?
“副会是理科阵营的吧?”
“……是的。”迟疑了一会儿后,小羊回答了,“轮到我了。”
深思熟虑后,小羊问我道:“你为什么要骗副会?”
这是第一个问题。
“为了保护你。”
“你骗人,保护我什么?不要拿唬小女生的话来对付我!你难道觉得这种话能骗到我吗?”
小羊停下了脚步,而我,也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向了她。
“这是第二问了。”我提醒道,并向她伸手
“我知道!”拍走我的手后,小羊加速走到了我前面。
轮到我了。
“你和副会的关系,不对,副会和你的关系并不好,或者说很差才是吧。”
在委托我的时候,副会的表现一直很随意,甚至让人感觉,她可能觉得我也可以是她众多小弟中的其中一个,就因为我之前帮过学生会一把就彻底相信我的话,我实在是除了幼稚意外找不到第二个可以用来形容她的词。
可是,一旦小羊出现,副会的态度就会转变。
这样的情况出现过两次,一次是第一次委托的时候,另一次是这次的汇报。
毕竟我和小羊“糜烂”的关系她也或多或少会听到一些,小羊的出现,无疑在有意无意上刺激了她的疑心。
这实际上很奇怪了,一个认识不久的外人,还有一个是认识过的,曾今的伙伴,这两人无疑怎么用感性的眼光来看,都是后者可信度较高,而且在风评方面,我可是很有自信远远比不上小羊的。
那么对于这样的情况,问题就浮现出来了——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副会与小羊之间的隔阂呢?
“……也许吧。”
没有否定吗?那就是肯定了。
参考学妹在相信我的胡说后激动的反应,看来小羊和副会两人关系不好在会内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小羊这种烂好人自然是不会挑起争端的,所以只有一种解释……
“毕竟是和那个黄鼠狼学长一派的,关系自然不会好吧。”
黄鼠狼学长不在了,失去了重要“盟友”的副会自然需要在小弟中挑选一个适合担当重任的角色,结果她果不其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继暴力学弟后,连我这样的人渣都看上了。
副会啊,你是真的没有看人的本事。结果你还要怀疑小羊会不会借此抓住你的小辫子而紧张不已,怎么你在开始打算孤立别人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患得患失呢?
还是说,你太陶醉于这种作为头目的权力而无法认清自己了吗?
“那时候,我们作为学弟学妹可是好好受到了学长们的关照了啊。”
叶绿素的刺激味道,干涸的泥土触感,以及,刺痛皮肤的强烈光照。
混乱压抑的记忆再次从脑中浮现。
不过,我并不憎恨他们,倒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宽宏大量,毕竟他们的长相我都已经放到回收站了。
“所以,所以你报复不了学长,你就拿副会来报复吗?”
哪里哪里,如果是为了复仇而来,只针对一个人多没意思。
“不是哦,看着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痛苦是多么有趣的事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小羊回过身,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
跳过一三问,又有一个尖锐的问题出现了。
“你骗人,疯子。”
小羊走近我,抬头看着我。
提问:为什么一定要帮助一个讨厌自己的人,而且还是委托一个绝对能帮到忙的人来帮忙。
如果是为了出恶气,抓小辫子这类的小事,完全不需要提出帮忙,而且即便是想耍对方玩,也没必要算上我吧。
“你绝对不是出于什么保护我的目的,也不是报复什么的鬼话,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
那为什么你的双眸中,满是迷惑呢?
不过,此刻我脑海中的问题也无法解答。
“告诉我好吗?”
呼唤着我的名字,
借用你的声音,
问出此时此刻,
我们共同的问题,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有办法把混入红茶中的牛奶提取出来吗?
没有办法。
而且,
没有必要。
动机与结果也是如此。
当两者模糊不清的时候,
有多少人还能保证记得当初的动机呢?
至少那时候的我,已经开始混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