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等等，是不是我有什么搞错了？”
小夏背靠着阳台的玻璃门面对着我这边的黑暗坐下，窗外的光透进室内，让他的表情也埋在了阴影中。。
躲在黑暗中的人，隐藏在阴影中的人。
简直是相互试探的最恶劣情况。如果这是会议的话，还是早点结束大家用最舒服的方式在梦里继续比较合适吧。
“难道你忘记了？”看着他的样子，我“善意”地帮他回忆着细节，“那天，我和小羊被委托调查你的时候，你就躲在隔墙的位置偷听吧。”
为了不让厨房的声音影响到客人的体验，无论是厨房的隔音还是播放的音乐，都有意无意地在掩盖厨房在准备食物时所发出的声响。
“真是巧了，我们那桌一旁的墙，哦不，用橱门来形容更合适吧。”小夏已经不再表演了。“隔音的效果还是略差一筹呢。”
为了做曲奇饼干，需要用到许多厨具，其中有些厨具并不是平时中餐需要准备的。
真是可笑，说是咖啡厅这种西式餐饮店，可实际上本土化程度确实极高。
在拉着小羊学曲奇时，我除了一事无成之外，还在周围到处测距。以隔音墙为中线，寻找我们那一桌在厨房对应的位置。由于是靠墙的位置，实际上并不难找。而映入我眼帘的，是学妹没有好好收拾的厨具——她在找厨具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把东西放回原位。
“那天你不在，橱门被要教我们做曲奇的学妹打开了，而且没有合上。”
“是不是没有整理？我应该想到教教她们拿完东西之后要好好整理的。”小夏脸上没有话语中的后悔，相反，可能是想到了学妹的样子，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现在的孩子正是娇生惯养，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那你应该在教他们的时候就顺便提醒她了。”
“可是那孩子天赋很高呢，我当时惊讶于她的天才所以一下子忘记提醒她了。”说着，小夏的表情又是人畜无害的笑容，“原来那里能偷听呢，听你这么一说，我总算知道了这个秘密呢。”
死不承认吗？
“下次有机会我会去试试看的，啊，不过打工结束了呢，恐怕我是不可能再去那里了。”
不会有让我抓到把柄的机会吗？
看来，只要是胸有成竹，他就会继续装孙子来蒙混过关。
一定要求他承认的话，恐怕他又会“柳爷不要这样啊~”来搅浑水。
“难道你想说你没有偷听吗？”
“可我的的确确没有这样做啊。”小夏摊开手无奈地表示，“名侦探大哥，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
“你说得很有道理，只要我在那个位置上，我就有可能听到你们的谈话，但事实上，我当时不在那里啊。”
“真的？”
“千真万确。”就像是为了给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小夏举起右手，做出了赌咒的样子。“如果我骗你，我就天打五雷轰！”
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从云层中闪现，随即雷声滚滚作响，小夏在我眼前就被天雷劈成了焦炭……
好吧，并没有。
虽然希望能有渡劫的道友路过好好惩戒一下这个家伙，但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小夏也知道这一点，特意转头看了看门外的景色。
“好像，有在飘起小雪了。”
“想用天气来糊弄过去吗？”
“哪里哪里。”
“你是在想，我在外面，根本没有可能知道厨房里的你在做什么吧。”
小夏的表情没有变化，温柔的表情背后让人感到了压倒性的自信。
不过，如果没有这种自信，我也没有必要特意把一切都说出来吧。
“说回来，小夏，你的钢琴听说谈得很好呢。”
“是啊，怎么了，你也想学吗？”
“副会她貌似很喜欢闹腾的音乐呢，比如说阿尔卑斯山的山歌呢。”
“……你连这些都知道吗？”
面对我的话，小夏一时间无法找到与之前对话的联系点，稍作迟疑后，给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当然，我不知道副会喜欢什么曲子。
这个问题只不过是幌子而已，而这个若有若无的答案难道不是最好的肯定回答吗？
“我实际上很羡慕你呢，小夏。”
“……什么？”
“品味这种东西是最难应付的了，而你们竟然能容许别人的喜好混进自己的喜爱中，说实话，能做到这一点，在全世界情侣中恐怕都不超过四位数吧。”
“这是称赞吗？”
“嗯，绝对是的，这一点请务必放心。”
难道他放松了警惕？小夏又把视线转向门外，看起了只有他看到的雪花：“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夸张，一开始是很不习惯，那些古怪的歌简直是对耳膜的折磨，但只要她高兴，我也无所谓了。”
“是吗？看上去你也忍受了很久了。”
“那时当然，所以看在我忍了这么久的份上，能不能帮我美言几句呢？”可是小夏的话还没说完，我就不自禁地嗤笑了起来，“你又在笑什么？”
“是啊，我又笑了呢。”克制住笑意，我回答道，“所以你才能知道，那一首歌是最后的不是吗？”
“你又再说……”
小夏的表情瞬间冻结了，看来，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
【又没歌了吗？】
【我调一下歌，你们先按照我之前说的步骤先把曲奇做起来。】
幻想进行曲的最后，小夏出来手动调整过歌单。
“如果你没有偷听，你又是怎么在隔音效果良好的厨房内，知道厅里的音乐放完了呢？”
“……”
你当然知道放完了，因为这是最后一首曲子，更何况，它放完之后还有足够的空白时间让你反应过来。
“小夏，还是说你有其他方法知道？”
“……我”
“你不会说你定时了音乐会放完的时间吧？这种借口就像‘我只不过在开车前把酒精导入体内并没有饮酒’一样莫名其妙。”
路灯冷清的光芒把小夏的身影照射得格外冰冷，没有回应的他，看来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你太狡猾了，竟然套我的话。”
“如果要说狡猾的话，你也不差啊。”
小夏换了一个坐姿，将整个身体抱成一团。
“骗你的室友说自己出轨，实在是弄不懂你。”
“……”
【联机？】
【没有，我一个人在玩。】
的确，只要听见在聊天，再加上看到游戏界面开着，就让人会觉得是在联机游戏。
“明明是自己在玩，却装作和汤姐在一起玩，实在是影帝啊。”
“……”
“我看过那副地图了，之前你是一个人玩的吧，那座夸张的山，简直就是堡垒一般，不，甚至算得上艺术品了。”
“……”
“能动工到这种地步，难怪你会默认自己是作弊模式，否则只会更加花时间的吧。”
“汤姐，她的确和我一起玩过……”
“是啊，玩过的人竟然连生肉这种道具应该加工成熟肉都不知道。”
【喂！疯子我怎么还在扣血！】
【没事的，吃土豆有概率触发中毒BUG，过一会儿就好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当然，你可以说是她一直陪你在玩作弊模式所以不知道。可是入房默认的是正常游戏模式，所以要她一起玩作弊的话一定要修改权限才对吧。”
“……是的。她是和我……”
“那这样就奇怪了，为什么你自己的属性在我们联机的时候还是作弊模式呢？而且作为房主的作弊模式，有能力看到我的行动才是。”
【我看到你的名字还在下面显示，是不是没有死。】
“我在地底建造基地应该躲不过房主权限吧。”
“……”
“可你不知道啊，是不是。”
“……我”
“你根本只是单机玩家而已，所以没有研究过这些吧。”
小夏的手握紧着颤抖，看来我说的每一件事都对应上了。
“我有病吗？做这些事？好好的女朋友不去珍惜，骗她自己有外遇，我是有病吗？”
“不不不，小夏同学，不要这么说自己。”
“难不成，我也是疯子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呢？”
可惜，目前为止，你的所有行动，作为“疯子”的我，完全能理解。
“柳晴树，而且你知道我没有劈腿却还是和她说我变心了吧，这又是为什么！”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难道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小夏愤然抬起头，眼神中充斥着愤怒。
“联合社联强力候补，为副会在学生会的地位奠定稳定的基础，恐怕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我说对了！
听完这句话的小夏，就像是自暴自弃一样，开始低声笑着。
“我最想让理解的人完全无法理解，而我最不想让察觉的人竟然体会到了我的用意，真是讽刺的最高境界啊！”
“当时体育课自选项目的会议上，汤姐的表现实在是搞笑，你没来可惜了。”
“不用来，我都听说了。”不知不觉间，小夏的目光已和室外的寒冷的灯光混为一体。“副会她正是太惨了，怎么被你这样的人渣利用？”
“你也一样，我故意让学妹在学生会内部去获取文件，你作为秘书部成员，一定会得知这个消息，而不出我所料，你果然做出了反应。”
“……连这都是你的计算之内吗？”
“嗯，当然，多亏你和汤姐做出反应，我才肯定你没有劈腿的。”
“那我还多少做了一点好事呢，帮你省去不少活了。”
“虽然我也没有如实反馈，毕竟不好好利用这张王牌可不行。”
小夏听了我的这句话，他的拳头再次握紧了。
“所以说，这样利用别人，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不仅不痛还美滋滋的呢，说到底，也只能怪副会她自己，随便相信别人，我在打算骗她之前，可是多次劝说过她了，可她还是执迷不悟，到头来被人利用，实在是自作自受……”
“我不是说她，我是说陆芳洲啊！她妹妹这么相信你，她就是因为相信你才会加入学生会的！可你呢！为什么连她都要利用！”
“……”
小夏的话直击了我内心深处的某地，很奇怪，这是愧疚吗，还是自责呢？
说不上来。
“难道就连她你都要在利用完后就随便抛弃吗？”
“……这要看她自己了。”
未来，学妹会怎样？
等我的目的达成后，学妹的结局会是怎样？
……我一直不敢想这个问题。
【学长。】
脑海中回响起她呼唤我的声音，随即她的脸庞就在我眼前浮现。
这样一个可爱的家伙，会因为我而变化吗？
不，最好不要因为我而变化！
“什么叫看她自己，到这个地步难道你还想抛弃她吗？”
“不要把她说的像小猫小狗一样，都已经成年了，她应该有自己的意识，而不是一直跟在别人的背影后活着！”我急忙把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感觉到了心率的变快，“倒是你，你想过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你还有资格和我讨论别人吗？连自己亲近的人都守护不了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小夏没有回答我，而是发出了“自嘲”的笑声。
是我的胜利，我的完全胜利！
“你想清楚了，副会现在就在我手上，你最好不要再轻举妄动，否则这个疯女人再做出什么像那天会议上的举动，就不是你想的了。”我走到小夏面前，他还是一副“失败者”的样子瘫坐在地上，“接下来，你最好按照我的安排行动。听懂了吗？”
没有回答。
小夏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像是失去所有希望一样。
“我的话你听到了吗？”
“哼哼……”然而这个瘫坐的男人，发出了笑声。
“你……你笑什么？”
冷静，冷静下来。
不对，我犯错了。
一直以来，这个男人一直在和我对弈，可直到现在，他才肯和我面对面。我的牌太顺了，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可是全程都可以远程操作的人！
学妹？
他刚刚说起过她，是不是他也反向利用了学妹？
小羊？
一直远离学生会活动的她为什么会去咖啡店打工？是不是他在背后操作这一切？
室外的灯光洒在我身上，犹如月光一般温柔的光，却让我再一瞬间体会到了内心被急冻般的痛苦。
他到底有什么底牌？
他做过什么？
他知道我什么？
“哼哼哈哈哈哈……”这个男人笑了，笑得不怀好意，“大侦探，你刚刚说到我不能保护身边最亲近的人是吧？”
“你！”
“到了这个地步，我的确是输了，而且是输得心服口服。”小夏在我面前站了起来，眼神中的不再是愤怒或者温柔。
狡猾。
这个男人，果然和我一样！
“大侦探，恭喜你获得胜利，但相对的……”小夏此刻就像是欺骗到了神明的狐妖一样，“和我做一笔交易吧。”
学生会的老好人。
少女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学妹眼中的完美学长。
同学眼中的草食男。
终于，在我的失误前，暴露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交易的筹码，自然是你最亲近的人。”
“你是说……”
“没错，想不到吧，就是她哦。”
随即，那个我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在我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