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另外租的房子是一所旧房子,前面是院子,后面是一厅一房。我们的院子门口是一个水井,不深,也就是三四米深。
因为搬新家了,我们小孩子都特别的高兴。我们在房子的周围到处乱逛,熟悉下环境。我们的房子的左边是一条路,后面是另外一所破房子,右边是一片空地,前面是一处嗣堂,也就是说,这周围就我们一户人家,不过好在房子够大,有一百多平,旁边的空地有需要的用处,我记得第一年,我们家收了几千斤的稻谷,堆满了整个客厅。
我们的新家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所房子才是我一切不可思议的起头。对我来说,这才是恶梦的起头。
搬家的第一天,我特别的兴奋,因为相比之前住的房子,现在租的这间房子简直就是好太多了,有大大的房间,有大大的院子,旁边还有大大的空地。
兴奋过后我遇见的第一件事就是分房睡,我那时五岁,哥哥七岁,在大人看来早已经应该到可分房睡的岁数了,于是搬家的第一天,就是在客厅里摆放里一张床给我和哥哥睡觉。
第一天夜里,由于是分房睡,加上白天我高兴过头了,我很难睡着,一直都在翻来覆去的,黑漆漆的客厅显得得特别的空荡,当我的脸转向窗户那边的时候,我发现窗户那边有个白色的脸在看着我,眼睛很大,脸很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看得那么清楚,我记得那天也没有月亮,但是就是在黑暗之中,一个白色的脸就是那么明显。我吓得浑身发抖,只看见那白色脸突然咧嘴无声的笑了。
我脑袋一个机灵,随后大声的哭了起来。哭声好大,把旁边沉睡的哥哥也吓醒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我在哭,随后他也大哭起来。
我们的哭声惊醒了父母,他们从隔壁的房间赶来,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我大哭的指着窗户外面,也表达不清楚,最后还是父亲拿来了手电筒,发现只是一张贴纸,就是剪刀剪的花纸,只不过看起来很像人脸。父亲将贴纸撕了以后,又轻声安慰我们睡着了。
也许是哭累了,我很快就睡着了。我以后也没看见那张脸了,或者那真的只是一张贴纸呢?可是,真的是一张纸吗?
小孩子的忘性其实是很大了,小孩子是记吃不记打的,有时候一转头就会忘记刚才要做什么事来着。
在新房子这里,我交了不少小伙伴,年纪相差不大,我们到处胡闹玩耍,因为是在农村地方,虽然治安不算好,但是起码以前是没什么人贩子的,谁家的小孩子要是不小心走失了,只要找个铜锣敲一下,不到半小时就能找回来的。
那个时候大概是1988年,(为什么我会记得那么清楚?因为那一年我妹妹还没出生)我记得那一年有很多人开始做收废品的生意,几乎是大街小巷都有人推着自行车,旁边绑两个大竹筐,走街串巷,大喊着:“牙膏皮碎渣渣,旧铜旧铁破锅盖。”
我们小孩子是没有零花钱的,因为那个年代大人都穷,别说小孩子了。所以听说废品可以换钱,我们小孩子就像疯了似的,我们两三个人组队,拿着米袋子,整条村的乱跑,简直就像是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很快整条村就被我们扫光了,我们也的确是卖了几块钱零花钱,吃了一些零食。但是,小孩子是记吃不记打的,没钱了,自然还得想下怎么弄钱,但是路上找不到废品,该怎么办?于是我们把目光放到了别人的老房子上。
农村有很多老房子,大都是别人废弃不住的,也有很多是因为那特殊十年离开这里的,长久的没有人住,当然也有富贵了出去外面盖新房子的,而旧房子就用来当祠堂了。
我们到处去了不少破房子里面找废品,旧房子一般连房门都没有,我们出入自由,不过一般都是没有什么收获的。但是也有一些有破铜烂铁的,都被我们带走卖钱了。
我们在一所特殊的老房子里找到了不少能卖钱的好东西。这所房子远离村子所有的人家,独自居住在村子外面。我们是听说这房子没有人住,才去拿东西的,果然,当我们翘开门后,被这里的东西惊呆了,无数的纸皮箱和书籍,也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因为那个时候在我们的眼里,纸皮塑料才等于钱。
我们拿走了纸皮和塑料,因为找不到绳子绑,就找到了一条包装带,就是那种包装机压箱子的包装带。我们卖了废品换了钱,包装带去被我顺手拿回了家。没想到的是,这条包装带居然让我吃了苦头,甚至在我的脸上留下了永远的印记。
那是一个天气有些阴沉的下午吧?(其实我也记不得具体的时间了,但是那天,父母全都在家,所以大概率就是下午)父母在院子外面不知道跟谁说着话,而我,高兴的从客厅跑到院子外。当我跨过门槛将要到院子中央的时候,我的脚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绑倒了,我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院子的水泥地板上,整个人与水泥的接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我肺里似乎还发出了一声噶的声音,而我的脸也重重磕到了水泥沿角。
母亲听到我摔倒的声音,转身回来看了我一眼,她走过来扶我起来,问我为什么会跌倒,我说自己不知道,母亲一看我的脚下,原来是条包装带。这条包装带还是我带回来的,我拿起包装带,往院子旁边的木材堆一丢,我看着包装带落在一根木材上。农村的孩子是相当皮硬的,好了伤疤就会忘记痛了,我记得第一次摔倒的时候,磕到了我的左边脸颊骨头上,也就是现在人说的苹果肌。当时我用手揉揉脸,发现没有破皮,也没有流血,当时似乎也不痛。于是我就没有在意了。
过了一会,我不知道在追蝴蝶还是蜻蜓,在院子里来回的奔跑着,突然,我的脚又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而我的脸又一次磕到了那个水泥角上。
这一次我哭了,连续两次被摔倒,再坚强的孩子大概也会哭吧。哭声引来了母亲,母亲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又摔倒了,我仔细一看,又是那条包装带,刚才包装带已经被我丢到木材那边去了,怎么又出现在这里?我当时很生气,我拿起了包装带,全力往院子外一丢,我记得我当时还说了一句:“让你绊倒我,等我把你丢到外面去,看你怎么绊倒我!”
这句话我一直记得很清楚,直到后来我长大的时候,成家立业了,有一次和母亲说起小时候的事,母亲也说了我当时说的这句话。
照理说,包装带已经被我丢到院子外面的墙去了,墙有一人多高,包装带出去了就不可能再出现的,但是,事情往往都是冲着不可能的那一方面发生。
第三次,同一天,大概只相隔不到几分钟的事情,我又一次摔倒了。我在院子里玩耍,在经过上两次我摔倒的地方,突然又一次的被绊倒。这一次,母亲也是看着我玩耍的,她证明当时院子里并没有任何的东西。
可是,就在我的脚下,第三次的出现那一条被我丢弃到外面的包装带,它再一次的出现在我的脚下,再一次的把我绊倒在同个地方,让我第三次磕到了左边脸颊的骨头上。
这一次,不单是我的恐慌,连母亲也恐慌了,明明两个人四只眼睛看着院子空无一物的,怎么突然出现这条丢到外面的包装带呢?
这一次,母亲恐慌的抓起了包装带,用颤抖的手把它丢在灶台上,用火柴把它点着烧了,而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被绊倒了,我们在那房子里住了两年,我也从来没再摔倒过。但是,我的左边脸颊从此比右边消瘦了一些,用手摸起来就可以感受到,我左边脸颊骨撞到的地方,好像有一点点塌陷,看起来就是有点不平衡,以至于我每次照相都要把脸稍微偏一些才能好看。
多年以后的一次聊天,母亲说她事后问了好多人家,都听她们说我们住的房子闹不干净,但是我们当时很穷,住不起好一点的房子。
年幼的我是不知道这条阴魂不散的包装带是怎么回事的,最重要的是,我的脸连磕三次同的地方,居然也没有流血,也没有肿,这点就相当神奇了。很多时候,压力都是让大人给扛住了,他们用厚重的肩膀替我们挑起了一切。
我很快就忘记了这条包装带的事情,但是这事一直在我印象里,我偶尔还时不时的梦见过。
不过,每次醒来我都是一阵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