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邵白将pad举起，屏幕正对林和。
他食指滑动，接连划过六段录像，每段录像皆是一处电梯定格。
“每一处皆是不同的地点，这可是你暗示我的信息。”
林和浮露些许笑意，背靠着更为惬意。
“是啊，所以？”
“所以？！”邵白蹙起眉头，他回转屏幕，一一看去，“所以，你这摄像头杀法，纯粹是妄想。”
林和照旧笑着。
邵白好生不爽。
“喂，是我看错了什么嘛？”
“关于这个，我们一言换一言，现在当是轮到你叙说了吧。”
“诶，什么时候一言换一言了？”邵白觉着自己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
反观林和，他耸耸肩，无所谓着。
——混蛋家伙！
邵白也只能是在心底腹诽一句。
而后他二指再度是捻上吹落眼前的发梢，回溯富态男子死亡前后。
“姑且保留意外死的可能，”邵白一字一顿道，“如果是设计了的杀法，那么有两处违和。”
“一，录像里电梯的倾斜，换言之，是摄像头的错位；”
“二，尚未抵达八层前，电梯在空无一人处的停下。”
邵白言罢，看向林和。
“你所言的第一处违和，指向的是这个视野盲区。”林和划回第一段录像。
倾斜去的电梯，不过三分之二。
视野之外，恰是一人空间。
“但是，他是正面走进来的。”林和快进至富态男子走进的时刻。
富态男子虽是心分二用，可眼里仍是清明的。
邵白一怔，牙白，自己竟然无视了常识。
“小小的trick，类似视觉错位呢？”心上不止地追悔，嘴上当然是不能服软。
林和指尖一划，第二段录像。
“你仔细看看，这是哪儿？”
邵白端详了这一电梯，装饰得些许堂皇。
“啊，这个酒店——”邵白完全明了了林和的意图。
“对，这个酒店。”林和见着邵白不甘心地咬着唇，心上好笑，“这可是你向我抱怨的，这个酒店的老板，他巅峰造极的强迫症。”
对，这个酒店老板，有强迫症。
这令得，方方正正四角电梯里，安置了四个摄像头。
“咕诶——”
邵白只能作着怪声，以泄忿忿。
“至于你所指的第二个违和处，你应该已经想到我要说什么了吧。”
生活不易，邵白叹气。
“其他录像里并没有这回事，也就是，完全意外。”
“邵白号，沉船！”
邵白随心是胡言，而后身子一仰，陷落懒人沙发。
“不会我这下就把你打击到了吧，名侦探。”林和开了矿泉水，小饮一口。
“怎么可能！”邵白摆摆手。
他揉着眉心，富态男子表露的异常，还有什么？
一通电话？
不，是他视线的挪移。
“啊，这样。”
邵白脑中火花一激，忙不迭起身，点开录像。
画面拉至富态男子挂断电话的时刻，他见着是随意地左见右见。
这是邵白第一回看时的描述。
而这回，邵白发觉了，富态男子的左见右见，并非随意。
而是极具目的性。
“你们比对过了吧。”邵白向着林和扬了扬pad。
“真是敏锐啊，不愧是你。”
“闲话少说！”
“比对过了。”林和拧上了盖子，“他最终的视线，指向摄像头。”
“另外五人？”
“皆是一致。”
“所以，这就是你认为摄像头是杀法的根据么。”
林和颔首。
“作弊真是太差劲了！”
“这不过是巧妙地依托了现代的技术，怎么能说是作弊呢。”
邵白最终是对着林和笑意盈盈，甩了个中指。
“不过，与其说摄像头杀法成立，还不如说意外死更为可靠。”邵白依然是坚定意外死的念头。
“六人，六处电梯，你还觉着意外死能解释么？”
“P值呢？”
“小于0.05是必然的。”
林和也猜不透，邵白究竟是想着偷懒呢，还是确实认定了意外死，
“死因呢？”邵白这才回想起，可以入手而最为可靠的信息，“死因是什么？”
“这你只能怪自己了。”
林和点了点面前六张白纸黑字。
邵白嘴角一抽，讪讪一笑，拣起富态男子的面容。
“心力衰竭，么。”
“急性左心衰竭，确切说来。”林和毕竟是身居一线。
“这，不就完全成了意外死么？”邵白越发是理解不能，“林和，你在执着什么？”
邵白抬过眼，林和摸着鼻梁。
还真是有隐瞒了什么。
“这个。”说道，他从怀中摸索出一张照片，而后递过。
邵白伸出手去，接下。
照片里，是个三十几许的男子。
“什——”
邵白一眼便是认出了男子为谁，因为这拘谨的竖排扣，拘谨的一线刘海。
酒吧的侍者，B。
“你这是什么意思？”
“嫌疑人，就是他。”
“诶！！！”
林和见着邵白面上，全然是难以置信了，他也是唏嘘。
谁能想到，这个本本分分的拘谨男子，会是华丽的杀戮者。
“不可能吧……”邵白嗫嚅。
可惜，林和手上证据详尽。
“连续杀人魔，之所以定性，是因为杀法与冲动。”
“杀法，且不论意外死与摄像头，死亡的设计感，是毋庸置疑的。”
“而冲动，”林和将六人的白纸黑字，重新是排列，“便是源自死者。”
“他们，都曾是一个班的同学。”
“曾是一个班的同学——”而后，有四字跃然纸上，“校园霸凌？”
见到林和点头。
“B，就是受害者。”
邵白长久无言，微微是垂了眼帘。
长久不理的浓厚发下，林和难以看清他的神色。
“受害者，转变成了加害者么？”邵白终是收整好了心上波澜，“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但是，这并不能支撑B是嫌疑人这一论断；此外，B应当是有康复证明才是。”
林和也清楚，这不能成为证据。
“还记得A自杀的那晚么？”
“什么，突然说这个。”
“那天晚上，”林和瞅了眼窗外，“我翻进B的房间去了。”
“诶诶诶？”邵白难以置信地盯着林和，林和有些不自然是摸着侧脸。
“你这总归算是非法入室了吧？”
“你知我知，你知我知。”
邵白还真不想知道这麻烦事，无奈扶额。
都是些见着本本分分的人，做起事来反倒比邵白还要跳脱。
“所以，你那晚，把握到了证据？”
林和从上衣口袋摸出手机，解开锁屏，推至邵白身前。
是张昏暗下借着闪光灯拍摄的照片。
是块整洁的白板，用磁石顶着大大小小的纸张。
邵白两指一撑，放大来看去。
富态男子的面容，赫然其上，一个红叉，触目惊心。
眼角一跳，邵白急急是拿了剩余五人的文书，一人一人比对去。
尽然其上。
“上面还有时间呢，分毫不差。”
邵白听得了林和的话，看向照片里，白板上各人面容下，黑笔写过一行。
“精确到时，也未免太寒颤了。”
“这也是，我认定摄像头是杀法的原因。”林和微微苦笑，“有些灵异小说的感觉呢。”
“林和，”邵白唤了一声，“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呃。”林和见着邵白的眸子。
少年的眸子，内里有火光，火光灼痛感。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呢。”
“你对这六人，未免是过于熟稔了。”邵白没有忽视林和的排序，“此外，你对B的怀疑，也太过于超前了。”
“嘛，”林和顿了长久时间，“这个班级，是我妈妈带的。”
他苦笑更甚。
“出了这档子事，妈妈没有说什么，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邵白见着林和指节地突起，“但是，我知道，她这后半生，都难以走出。”
“所以，这件事，必须水落石出。”
林和的眉眼，一瞬锋锐，犹如剑芒。
“水落石出的话，你都已经查得如此详尽，直接找他谈谈不就成了。”邵白弹了弹B的照片。
“谈过了，监狱里。”
“哦豁，雷厉风行，不愧是你。”邵白正欲比个拇指，但转念一想——
“你这非法入室的证据也能征得逮捕令么？！”
“方法总比办法多，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林和左右言他。
这个社会，还有救么？
没有了吧。
“我总觉着，你今天就是来消遣我的。”
“我们这么经年累月的朋友，你觉得，我想这种人么？”
“不就是么！”邵白翻了个白眼，很是标准，“人都锒铛入狱了，你还在这让我分析什么呢！”
林和抿唇，收整了文书。
“所以，我一开始，便是说了，这回未必。”
“诶？”邵白最近有上手一斤鸭梨，他想到便是一笑，“难不成，这案子，还有着绝地翻盘的可能么？”
“是了。”
邵白见着林和的面色，不似作假。
“哪里出了偏差？”
“还是回归到了杀法的点上。”林和如是说道。
“撇开杀法，单是这冲动和他这块白板，足够立罪了吧。”邵白皱眉，“你可不是死脑筋，方法总比办法多啊。”
林和摇了摇头。
“若是寻不得杀法与冲动间的那座桥，难定。”
“为什么？”
“因为，B说——”
“全是他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