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
邵白先林和一步迈入。
电梯上了年岁,挂在侧壁上的三两广告也显着暗黄。
林和迈入,足下吱呀作响。
他见着邵白仰过脑袋,看向电梯一角上,悬着的摄像头。
摄像头灰尘厚积,角度也偏了去。
林和转过身子,摁下四层。
“你看这么认真,怎么?”偏过视线,邵白还是直愣愣盯着摄像头,林和小有诧异。
“若是我执笔的话,我们应当都会死在这。”邵白终是收回视线。
“……也是。”
毕竟,邵白与林和,所处这电梯。
恰是前往B的住所。
“原因不明,可若是他能借着摄像头杀人,”林和微微吸气,“意味着,他可以构建一个庞大的个人资料库。”
“你我,总归是在这资料库中。”邵白应承说下,“何况,你还是体系中的人。”
“那么,大抵我入门便难逃一死了。”
电梯门开。
林和踏出门去,邵白后脚跟上。
“嘛,我已经停了这摄像头,所以倒也没什么担心。”
“亏我还有一瞬间,佩服你的淡然!”邵白再是体会了这个男人的分外谨慎。
“我可是惜命的。”林和走在前,微微是摆了摆手。
“依托摄像头杀人么……”邵白回眼,电梯门关。
“有什么思绪么,名侦探?”
邵白无视了林和字眼里的玩味,思绪回溯,一个故事。
“伊甸园,知道么?”他问向林和。
“《圣经》的?”林和有所耳闻,不过他并非信教,也仅是耳闻罢了。
“不是,”邵白快步二三,走落林和侧身,“是个描摹乌托邦的故事。”
“这个乌托邦,建立在摄像头之上。”
“形形色色,数不计数的摄像头,横越了社会的角角落落。”
“而每个摄像头,都有个独立而统一的思想掌控,但凡它们是见着了逾越乌托邦的思想,当即消除。”
“诶……”林和听得,故事还挺是巧妙,不过他人的影子还是明眼的,“乌托邦,大抵就是这么个事了。”
“这是你自个写出来的东西吧。”林和瞥过一眼。
邵白撇了撇嘴,暗哼一声,不做应答。
“我倒是听得个另外故事。”林和忽是这么说道。
“嗯哼?”邵白自然很有兴趣。
“一座高楼,地上十层,地下两层,其间电梯上下通达。”
“白日里,电梯是好生工作着;”
“而夜里,电梯忽是多了个‘-3’选择。”
“你这完全成了恐怖小说了。”邵白白眼。
“我本来也没说,不是恐怖故事啊。”林和见着邵白的白眼,轻轻是给了邵白头上一记手刀,“你这么介意恐怖小说啊。”
“恐怖小说,完全将逻辑埋没了,没有趣味。”
“这只是你一家之言,我这牢骚也就罢了,可别去ky。”
邵白不置可否。
“所以呢,你觉得‘-3’,是个什么地方呢?”林和倒是没受影响,接着是说下。
“神之领域!”
“你已经过了中二的年纪了,喂。”
“反正,我说什么,也动摇不了你心中的定论。”邵白摊手,没好气说,“所以,是什么?”
“……地狱,我想。”
“地狱。”邵白停了脚步,“不一样中二么,老哥!”
林和置若罔闻,揭落了封条,扣开门去。
4层深处,便是B的房间了。
简单的一室二厅,放眼净是纯白之色,也无花卉点染。
“这也太过干净了些,你们打理过了么?”
“没有,这就是原貌。”
邵白心中不禁是比对上自己的狗窝,有些受伤。
“来这。”林和话落,便是径直走向内里的卧室。
邵白踱步,不紧不慢。
B应当是被捕了没几日。
沙发上不见尘灰,厨房也擦拭得清明。
邵白眼角瞥去,柜橱里,有一对马克杯。
不过见着林和雷厉风行,邵白暂且按下好奇,随着林和进了卧室。
卧室,简单一床,靠着东墙。
光线越过落地窗,满溢了整个房间。
床以西,便是林和所拍下的白板;白板上,份份文书。
兴许是站立在朗朗下,邵白的视线宽阔了去。
他发觉,唯有是红叉了的面容下,才有着死亡的时间。
换言之,这时间根本不是预测。
而只是结果罢了。
“这个——”邵白指向白板。
“唔,原来只是我们的妄想。”林和随着邵白的指向,也是明了了。
“真是误人啊,你!”
“毕竟是夜里来的,别这么苛刻嘛。”林和打着哈哈,含糊去了。
邵白走近了白板。
最为醒目的,无外乎是红叉去的六人面目。
邵白伸出手,是想先揭下。
“喂!”林和庆幸是自己瞥了眼,忙不迭扔过手套。
邵白接下,撇了撇嘴,不过依然是安分地戴了齐整。
挪开磁石,一一取下。
随之,映入邵白眼帘,白板上所剩余,依然是不少人的面貌。
邵白微微皱了眉,将这些个逃过红叉的灰白面容再是取下,收整好,搁置另一。
白板此时方清明了。
埋藏在灰白人像后,一张彩色洗冲的照片。
是个建筑的门面,角度偏斜了些,且是远远。
门面上用色绚烂而稚嫩,令邵白一瞬是回想到幼时。
“林和,这是哪?”
深山老宅邵白,自是不能认得门面为何。
而林和,暂且停了手上,不过是远远瞥了眼,便说道:“白鸟康复中心。”
“康复中心,也就是说——”
“嗯,B在那呆了有三年左右。”
这样,那倒无怪B会有这么一张照片,兴许是作了怀念用。
不过,这个偏斜的角度,有些微妙。
“这康复中心,离这远么?”邵白觉着,当是去一趟。
不过他见到了林和为难的面色。
“离这横跨了三两个省份,你觉得呢?”
“那没事了。”
邵白可没有,远走三两省份的动力。
视线下移,又是一张彩色冲印的照片。
照片上,四五十青涩少年少女,三四层横站;最前,是一众上了年岁的人们坐着。
毕业照。
邵白不禁是指尖轻轻拂过,拂过这照片上好些皱褶。
对,皱褶。
这一张隐匿在下的照片,已是遭了蹂躏,不成模样,道道皱褶如若蛛网。
这绝非是一次恼怒的结果。
些许皱褶内,已是有了破裂。
邵白的指尖,拂过那笑着最为灿烂的家伙,皱褶已是令得他面目也见不清。
再是拂过,有着富态男子面容影子的少年,如出一撤,是无声怒火的痕迹。
邵白寻见了,B的少年时。
原来,他的拘谨,是少年时的延绵。
厚厚刘海下,他的双眸。
邵白指下恍若针刺——B将少年的他,也是揉捻去。
忽是,一双碧绿色眸子。
碧绿色,仿佛耳边是春江水暖,两岸苍翠。
少女,别样清秀。
“什——”邵白不禁是喊出声。
“怎么?”林和再度是回转了视线。
邵白以手掩住了照片,好半晌,淡淡说:“不,没什么。”
“是么。”林和也不深究,“若是没事,你不妨先来见见这个。”
邵白走近林和身侧,林和是在一纸板箱中翻翻找找。
“死亡证明?”邵白见着标题,缓缓念道。
“这证明,怎么了?”邵白没有接过,他些许介意,这般窥探。
“这证明,是伪造的。”林和指了指证明上一角。“这个纹理,是错的。”
邵白哑然,半是佩服,半是嘴角抽动。
不愧是你,林和,这也能看出来。
“伪造的死亡证明,有些意思。”邵白心上的负担,忽是消散,他指尖捻上证件,“不过,为什么要保留下,这伪造的死亡证明。”
若是邵白,他八成是利用之后,一火燎尽。
“比起这事,还有更奇怪的一点。”林和点在死者名上。
邵白挑眉:“你认识?”
“认识,”林和缓缓开口,“但是,她,是真的死了。”
“诶?!”邵白觉着脑容量不是很足了,“死了的人的死亡证明是伪造的?!”
意义不明。
——等等。
是有火花,燃放在了心上。
林和见着邵白,二指捻上了垂落眼前的发梢。
——又是让你抢先了一步么……
林和不自知,嘴角流露无奈的笑意。
“你,已经想着了么?”半晌,邵白放下了手,林和才是问道。
“一半一半,吧。”
邵白站起身来。
“你所认识的这位死者,应是B这个班里的同学吧。”
“没错。”林和轻点下巴。
“麻烦你,指认一下,是谁。”
邵白右手扣上白板一侧,手上发力,白板转过一百八十度。
毕业照显在林和面前。
林和走近身去,不过瞅了两三,便是指出。
一如邵白所想,这位死者,是为何人。
“顺带一提,B被捕了多久了。”
“总归有十天了吧。”林和下意识回应,而后蹙眉,“你问这是做什么?”
邵白转过头去,见着卧室的门,留有一线缝隙。
“让我和B见个面吧。”邵白没有回复,而是如是说道。
“见面自然是可以,但是,你想做些什么事?”林和眉头更紧,“A的事,我可才刚刚压下。”
“放心吧,我不会胡来的。”
邵白一笑。
不过是,想到了——
不破解杀法,也能让B认罪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