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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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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违约了。

明明说好的会将礼盒转交给秋月,我临时变了卦。

那天晚上,我确确实实带着礼盒去了霞江三桥。我坐在桥上,秋月也确确实实来了,我把礼盒藏在身后,没有拿出来,也没有让秋月发现。

“夏暮真的很关心你”,我向她提起试探性的话题,她用“闭嘴”两个字打断。

随后秋月咬牙切齿地说:“你是傀儡吗?”

“不是的。”我连忙辩解,秋月又说:“傀儡不需要回应。”

在她将要离开桥面时,我尽力提高嗓子告诉她:“夏暮什么的都无所谓,还有什么是比你的琴声更珍贵的东西?。”

“传达到了吗?”秋月走后我不禁这样想。在返家途中,在深夜的床上,我不禁担忧着秋月是否听清了我的话、我所要传达的情感是否被秋月理解。

这几天,我们的关系还是像是揉进了雾里。

进入琴行,刘阿姨一如既往冲着秋月笑,我的存在感等于0。

“秋月你先上去吧,我和方寒心讲讲费用的事。”

上阶梯时,刘阿姨用这话把我叫住,我欣慰啊,原来我不是透明的。

我对秋月仓促一笑,接着去到刘阿姨的柜台前。

“你真的不需要钢琴老师吗?”刘阿姨问。

“不需要。”

“你这样学习效率比较低哦,我建议……”

“有秋月就够了。”

这是实话,没有什么钢琴老师比她更细心,更让我受益匪浅,至少我遇到的没有。

“啊……嗯,也是,如果她教你的话,也是不错的呢。”

“方寒心啊。”

“啊?”

“有天我看到秋月沮丧地过来,还一直踩着延音踏板,那天你也在吧?”

“那……都十几天前的事了吧。”

“当时你站在秋月旁边,所以我没来打扰你们。”

“这样啊……你……”

“你想问什么吗?”

“秋月有好几次来这儿都是沮丧的心情。”

“我看得出来。”,刘阿姨点头。

“估计是因为她爸爸。”

“她爸爸?”

“你快上去吧,别让秋月久等了。”

刘阿姨刚吊起我的胃口,又催促我上去。

我眼神里充满渴求。

“下次再说。”,刘阿姨压低声音。

“和秋月好好相处”,这是刘阿姨的嘱托。

羡慕秋月有刘阿姨这样关心她的音乐老师,也庆幸自己能沾上点光。

黑白方块上秋月在起舞,悲哀的琴鸣使阳光普照的天气顺势阴沉下来。

我贴在窗前,眺望远处的河堤,河中有一叶小舟,河上掠过一群大雁。秋月弹奏的“Shimmer”从头到尾没放开过延音踏板,结束之后整个琴房都在“嗡嗡嗡”作响。

“你那天……弹奏的曲子是什么?”

“嗯?”

“就是……”

“给你雪花酥那天。”

“你弹过两次,我一直都很想知道……”

秋月对我自然地眨了几下眼,继续弹奏。

旋律的逐渐深入,静谧的琴声转变成空灵,空灵又变换成激烈,再到低沉,最后以贝多芬般的速度进入悲愤与宣泄。秋月没像那天一样狂砸琴键,而是好好地、完整地将曲子复奏了一遍。

“所以……”我很迫切。

“乱弹的。”

“啊?”

我很想说:开什么玩笑,乱弹怎么可能重复三遍?但她又解释:“几段曲子的变奏加上我脑中一段旋律的融合”。

“所以是即兴?”

“算是吧。”

“真的很好听啊。”

“曲子并不属于我。我只是稍作修改的抄袭。”

“……那段脑中的旋律,也不属于你吗?”

秋月看向窗外。我猜,吸引她的是那一群大雁。

“属于我。可是它短暂,不能成为一首完整的曲子。”

“那就去想!去完善它!”我满腔热血,然而她脸上没有期待,只有灰暗。

“不。我做不到,我……没有想象力……”

“我不像你……那么有才华,能写出那么优美的句子;我不像你,能够对事物有很多的见解;我不像你,做事那么有条理。我……”音量一如既往的小,携带着卑微。

“我不像你”,这四个字频频冲撞我的脑门。

不是的秋月,我想告诉你,你说错了。我不能写出多美的文字,我对事物的见解并非完全正确或独一无二,我做事也老是急于求成、马马虎虎。不如说,我一点都不像你。不像你,那么勇敢,那么坚强;不像你,那么有天赋;不像你,那么沉着,那么冷静。

“我只配用他人的音乐来沉沦,来治愈自己。”秋月满是遗憾地叹息着。

“你可以的!”

秋月抬起忧郁的头,我说:“加上我。”

“我们一起……”

“既然你都说了我有才华,那我勉强承认。我的才华加上你的实力,肯定能创造出属于你的曲子。”

秋月腿上的两只手抓紧,裤子上多出了褶皱。“真的……吗?”她与我眉来眼去,终于看到了她的期待。

“当然。”

秋月再次低下头,上扬的嘴角犹如盛放的百合花瓣。

“我要去参加七月的比赛,一起吧。”温暖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我说。

“不。”她迅速回绝。

“我……不行的。”

“你不行?那我呢,我算什么?”

“不是。我,会比你还差劲的。”

“为什么?”

……

“因为……”

“我是不行的!”

“霞江三桥呢?”我试图用激将法刺激她,不知她是否记得当初的愿望。

……

“你别说了!”

秋月面色失态,握紧双腿。

“我不行的……”

“今天就在这儿分开吧。”

“为什么?”我环顾了一遍天空才问。

“我有些事。”

“嗯……我不放心。”

秋月逃离的视线,突然提起的分开。

“是隐私啦。”

声音很小,但听清了。

“哦哦。”

“那好吧。”

秋月快步走开,我停留在原地,挠着瘙痒的头皮。

转身过程中一张扭曲的面孔差点与我的脸相撞,我上身猛地后倾,触发了后退的膝跳反射。

“你怎么在这儿?”

“嘻嘻~我跟踪你俩呢。”,夏暮眉飞色舞。

“你走路没声吗?”

“我时间掐得可准了!嘿嘿没想到你会吓得那么厉害。”

刚才后退的反应,真是够狼狈的。要是每次都这样的话,岂不是防都防不住?

“你来试试?”

“走,去咖啡厅坐坐!”

夏暮往前小跑几步,见我原地不动且一脸无奈。

“我请客啦!”

等的就是这句话!

“你太了解我了。”为了不将兴奋感表露出来,我用清淡的语气说。

一到柜台前,夏暮就叫“美式咖啡,中杯”,我也学着她那性子说“红茶拿铁,小杯热的”。

“执行者,汇报情况!”夏暮戏精附体,骄横地说着。

“是是是。”

“秋月想去参加七月的钢琴比赛,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今天在琴行,我提起这件事,她好像……她应该是想去的,但又不情愿了。”

“不情愿了?”

“我说,‘我要去参加七月的比赛,一起吧’,她回答‘我不行的’,我问她为什么不行,她逃避了,不肯告诉我。”

夏暮叹了口长长的气,“这么和你说吧。”

她望向暖黄色的吸顶灯。

“因为以前有母亲的支持。”

“现在母亲走了,没勇气上台了。”

“啊……”

说到底,还是和这个根本原因关联。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解开秋月的心结,让秋月重新振作?

“秋月的母亲是一直以来支持她玩乐器的人,每次表演和演出,母亲都会坐在场下,用一双温柔的大眼睛守护着她,秋月感到很有安全感。”

“小时候不管弹得多差,母亲都会换各种花样夸奖她,一想到只为母亲一人而演奏,便有了自信。”

“母亲走后,她再也没有勇气登上舞台,在众人面前弹奏。每当下意识将视线转到台下的观众席时,都找不到母亲的身影。”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暮顶起额头,抓起刘海。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刻意调整嗓音,好让我看不出她的难过,可惜效果恰恰相反。

“秋月有好几次演出我都跟着去过,她和她台下的母亲是怎样对视,是怎样交流感情的我会不知道吗?”

夏暮的手撑住肩膀,看起来很苦恼。

“母亲非常宠溺她,她们母女之间的亲密没人能够超越。”

“那是秋月最亲的人,那是秋月的明灯和动力的源泉。”

偶然间,我在夏暮眼角的泪珠之中看到了我的映像,还有奇幻的空间结构。

“所以,帮帮我好吗?”

……

“啊?”

“求求你……”

“让秋月正视过去,直面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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