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休息了几天之后,我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我适应的能力比我预想中要好得多。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的经历对我起到了了很大的帮助。曾经的记忆还有一些模糊,某些生活化的场景不时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村镇附近的街道我也逐渐开始熟悉。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那本满满写着对不起的笔记本,每当回忆起上面那仿佛透露着绝望一般的字体时,我都会觉得有有密密麻麻的小虫子爬在我的身上。我回忆不起来,为什么这本笔记本会放在我的箱子里,也不愿意去回忆。如此一来,我只好把它重新放回箱子的最底部,又或许它本来就不应该被人发现。
我决定暂时放下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对它避而不谈是否是正确的选择,但是本能告诉我最好不要去深究其中的缘由。而这也像是一朵挥之不去的疑云,始终笼罩着我。
闲适的日子没有持续几天,就被打破了。母亲为我办好了在当地的入学手续,我要开始准备新的学校生活,注意力也大部分转移到这上面。笔记本的事情被我暂时抛诸脑后。
由于我离开东京的时候已经基本上是临近开学了,再加上各种事情上的延误,新学期其实已经开始将近一周了。这个时候忽然间到来的转学生,一定会被大家觉得奇怪。
抱有这样想法的我,忐忑地站在三年B班的门口,等待着老师叫我进入教室向大家做自我介绍。虽然已经有过很多次类似的经历,可是每当这个时候,我还是会感到紧张。
“好了,下面请我们的新同学进来,向大家做自我介绍。”老师在教室里向大家说道,微笑着看向了此时站在门外面的我。
我走进了教室,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我的名字。然后站到了一个大家都能看见我的位置。
“我是从今天转学来的神原真一,今后请大家多多指教。”我用毫无生气可言的正式场合的社交语气对着大家说道,然后向着众人鞠躬致意。台下也配合地响起了掌声。
“那么,神原同学今后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了。”老师对所有人说,“至于神原同学的座位……刚好在龙宫同学的后面还有一个。”
龙宫?我心里稍微有些惊讶,难道是龙宫礼子?
“龙宫同学,请起来给神原同学认识一下。”老师说。
靠近窗边的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龙宫礼子站了起来,身上穿的还是那天在车站见到的学生制服。
“这位是我们班级的班长,龙宫礼子同学。你有什么问题,以后可以向她请教。”老师向着我和龙宫介绍彼此,“龙宫,今后你也要多多帮助新来的同学。”
“是,老师。”龙宫礼子简短地回答道,然后向我微微颔首.
我也装出第一次见到一般的模样,礼貌地向她回礼。
“神原同学,你现在可以坐到位置上了。”
“是,老师。”
我走到靠窗边的最后一个座位上,路过龙宫礼子身边的时候,她竟然俏皮地朝我眨眼睛。
我的嘴角不禁露出笑意,又担心被其它人看到,只好稍微地低下头。
我坐到座位上,从书包中拿出上课需要的课本,老师也在这个时候开始给我们上课。我虽然一开始还在专心致志地听老师讲课,可是思绪在不知不觉中就转移到了坐在我前面的龙宫礼子身上。我尽可能地不去注意她,却依然能闻到从她身上飘来的淡淡的香味。这不同于城市里的女孩子爱用的味道难闻的香水,是一种更加自然地散发出的香气。
下课铃声响起了。
“那么同学们,这节课就到这里了。”
“起立。”龙宫礼子说道。
“老师再见。”全班的同学们一起站起来说。
送走了老师之后,班级里的气氛立刻活跃了起来。熟识的人开始相互聊天。我的存在似乎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不过这刚好合乎我的心意。龙宫礼子和坐在她前面的女生交谈着什么,我有些失落,这样我就不好和她主动交流了。
“真一,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的身旁传来一个声音,转过身去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黑井白!”我惊讶地说。
黑井白是我之前在东京的同学,一年前转学到了乡下。我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真一,转学到了这里怎么也没有提前通知我?”黑井白以他那一贯轻浮的语气挪揄我。可是他的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我也被这突入起来的意外弄得冲昏了头脑,连忙解释说:“不不不,不是的,我也不知道你是转学到了这里,不然一定会提前通知你的。”
“哈哈哈……”白被我的表现逗笑了,“没事没事,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没有怪你的意思。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好,真一。”
“我也是,小白。”
正当我们想要好好地和彼此聊一聊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数学老师夹着一副大型号的三角板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本来在三三两两交流着的同学们,也回到了座位上坐好。
“真一,午休的时候我们一起吧。我带你了解一下学校。”小白对我提议。
“好,那就等午休的时候了,小白。”
第一天上午的学校生活很快在平淡之中度过。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后,大家就各自离开去吃午饭。由于学校是在乡下的缘故,这里的约束并不像东京那样严格,能见到不少的学生走出校门,回到自己的家里吃午饭。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的家比较近的缘故。
我和小白并肩坐在学校的屋顶,背靠着用来保护人员安全的铁丝网,一起吃着午饭。从这个角度刚好就能见到从学校门出去的大批的学生,他们看上去就如同移动的黑点。
“怎么样?这个位置相当不错吧。”小白对我炫耀一般地说。
“的确是个很好的地方。”我不禁笑了笑。
小白还是和以前一样,任何隐秘的地方都逃不过他的视线。这一次我就是被他带到了学校里莫名其妙的地方,然后又路过很多不知名的教室,来到了学校的楼顶。
“严格来说,这里是不允许学生进入的吧?”我有点想故意打击一下小白,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实在是很想让人戏弄他一下。
“这……这个……原则上的确是不让人进来的,不过被我们稍微利用一下又有何妨?
“恩……恩……”我一边说着一边点着头,“被我们利用一下又有何妨?”
小白好像没有看出来我在故意模仿他的话挖苦他,反倒是以为我认同了他的观点。于是美滋滋地吃了以后饭盒里的便当。我也只好一起陪着他吃了起来,然后有一口没一口地搭着话。
没过多久,我们的便当就都吃完了。我们把吃完的便当放在一边。小白却仿佛心事重重一般,想对我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真一,你知道为什么楼顶不让人进入吗?”小白用严肃的语气对我说。
“一般来说是为了防止学生在楼顶发生坠楼意外吧。”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一般的确是这样。可是这个学校的楼顶明显有铁丝网仿佛,而且也很结实,为什么还是不允许有人上到楼顶呢?”
“可能还是觉得楼顶危险吧。”
“楼顶的确有危险,但是真正危险的其实不是楼顶,而是在我们脚底下的楼层。”
“脚下的楼层?”我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小白想说什么,更加不清楚脚底下的那一层楼到底哪里危险了。
“真一,你听我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都是关于这个学校的禁忌传闻。本来新来的转学生是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可是我们已经是相识已久的死党了,因此也不在乎那些人的规定。”小白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我想象不到有朝一日会在他的脸上见到这种表情。
“你说吧,小白。”我正色道。
“据说这所学校在十九年前发生过大火,虽然消防队及时赶到,但是大火还是烧毁了学校的整个四楼。而在当时的四楼的一个班级,从老师到学生全部遇难。后来在清理的时候,人们见到了他们烧得焦黑的尸体,那副惨状,连是不是人都分不清了。那场大火之后,学校进行了重建,四楼从原来的一整层楼,变成了现在的一间教室,也就是我们现在的脚下,就是那件教室。而这一件教室也恰巧是全部遇难的那个班级的教室。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们全都被烧得没了人形,但是他们惨死的那间教室却得以保留。从此这间教室就被冠以被诅咒的教室之名。没有人敢接近这间教室。但是这也恰恰成为了某些人利用的弱点。”
“利用的弱点?”我被小白震惊到了,甚至感到有一些害怕。然而我害怕的而不只是小白讲的校园怪谈,还有他说话时的语气。他并不是在对我说,而是对着空气,对着某个我看不见的事物在说话。
“真一啊。”
“我在。”
“你知道这个故事的关键吗?”
“学校的四楼很危险,我们最好不要……”
“哈哈哈哈……”还没等我说完话,小白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忍不住弯下腰,一手摸着肚子,一手伏在我的肩膀上。
“看来你是被我的故事吓到了。”小白说,“真正的重点是有人不希望靠近啊,真一。有人不希望那里有人靠近。我知道是谁,而且我还要给他们正以的制裁。你是会帮助我的,对吗?”
那一瞬间,小白看着我的眼睛。我很想说拒绝,但是那双眼睛让我明白了,我其实早就没有了选择。
我点了点头,小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放学之后在教室里等我,今天刚好就是他们要做的日子。也是我们动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