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所赖以生存的这个世界里,存在着另外一个空间。那个空间有层峦叠嶂的群山,有清澈透明的湖水,有波澜壮阔的大海,也有高楼大厦的城市。那里不分白昼黑夜,天空没有日月星辰,看过去,只是一望无垠的凝紫。那里的人们不需要吃喝,不需要睡眠,因为他们都是来自我们这个世界的遗物,以一种能量消耗的模式在那片土地上生存,直至行将湮灭,被重新熔炼成新的魂魄,在我们的世界再次降临。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文明,这个空间有不同的名字,比如冥界,地狱,阴曹地府。
我们不如称之为灵界。
灵界与现世由被称为“门”的通道所连结,供灵魂迈向属于它们的新世界。“门”是属于空间裂缝的一种,经过灵世界与现世共同协定,“门”定期开放,游荡在世界的游魂便会寻着来自幽冥的气息,走向“门”“门”开启的时候,现世的能量最为薄弱,存在于现世的灵魂能量最为强大。
发生凶案的那几天刚好是“门”开启前的日子,现世的能量被灵力压制,届时两界相通,游魂将有机会往生,而同时,灵界的居民如果受到某种介质的引诱,也能穿越空间的墙壁,故地重游。奥罗心中荡起一丝不安。根据推算,“门”开启的时间就在今晚。
小小感受到了手提包中手机的震动,于是取出手机,交给奥罗。一张印着一串奇怪有点类似古埃及象形文字的奇怪符号跃然于屏幕之上,好像是什么暗语。
“呵,这小子。”奥罗轻哼一声,输入了一句英文。不一会儿,邮件的app右上角出现一个红点,一封新的邮件发送到了奥罗的邮箱。
“我们去警局,这件事得快点结束,那个小子快等得不耐烦了。”
警察局案件的卷宗多如牛毛,每天都会接到各种各样的案子:比如有一个中年妇女丢了一只猫,希望警察能够帮忙寻回;比如一位老大爷出门忘了带钥匙,希望警察帮他开门入室;比如一名男子声称自己的配偶有外遇,要警方逮捕妻子;甚至有骚扰电话,半天不吭声。这些琐碎的案子,虽然有的让人哭笑不得,但有的,确实蹊跷地令人毛骨悚然,比如一对夫妇向警方报案自己过世女儿的尸体在殡仪馆不翼而飞了。
下午三点钟,警察局会议室里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张一张幻灯片。整个屋子里只有三个人:奥罗,小小和陈贤。会议室被阻绝了一切光源,唯有投影仪的灯光闪闪烁烁,原本宽敞的空间仿佛变成了幽闭的黑匣子,逼得人窒息。
奥罗站在屏幕前,用手指着屏幕上一名女子的照片:“朱玲,22岁,仙大的学生,一周前突发心脏病,经抢救无效死亡。三天前遗体在殡仪馆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这个时间节点与第一起凶案吻合。”
陈贤问道:“现场监控录像的调查结果呢?”
奥罗回答:“现场几乎没有拍到什么有价值的画面,可见犯罪嫌疑人对监控的布局非常清楚,极有可能是殡仪馆内部的人员作案。已经派人调查在职人员和离职人员,但还没有什么收获。”
陈贤继续追问:“那会不会是盗女尸去配冥婚呢?现在不少地方还有这样的陋习。而且,这姑娘长得还挺水灵的,我认为也可以从这方面去侦破。”
“不太可能。据我所知,我们这一片并没有这样的陋习。而且偷盗成功之后必须先把尸体安置好,那就要有一定的防腐技术,这对偷盗者来说成本太高,风险太大,不划算。那么结合最近发生的几件灵异凶杀案,所以……”奥罗停顿了一下:“所以女尸一定有别的用途,比如某些仪式。”奥罗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了下去:“现世的通灵术,虽然大多数都是人为造假或者臆想出来的,比如之前网路上盛传的“见鬼十法”,但确实存在与另一个世界沟通的办法,而其效果的强弱视施术者的灵力与技巧而定。”
陈贤听得入了神,虽然自己对那些早已被现代科学所否定的“迷信”半信半疑,甚至也见过“鬼上身”的事件,但是别人以一种不可辩驳的口吻娓娓道来时,依然是十分震撼的。
“比如说,”奥罗双手抱在胸前,继续道:“低级的通灵术,就像广为大众所知的“笔仙”、“碟仙”。它们以笔或者碟子筷子为媒介,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地点被召唤出来。但是施术者为普通人,自身没有多少灵力,同时作为媒介的都是死物,没有特殊的意义,因此成功率极低极低。”
“那么高级的呢?”陈贤发问。
奥罗答道:“高级的通灵术,比如泰国的巫术、养古曼,中国湘西那边的赶尸术等等。施术者都属于灵力高超的超人类,他们利用灵力强行在两个世界之间制造空间缝隙,与灵体交流,甚至召回现世。”
陈贤瞪大了眼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微微颤动:“难……难道说……”
奥罗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用阴沉的口吻说道:“没错,犯罪嫌疑人有可能要让朱玲重返人间。”
位于近郊的殡仪馆是整个仙女市唯一的一家殡仪馆,建立于上个世纪90年代,二十年并未进行过大规模修缮,如今依然保持着浅灰色水泥堆砌的建筑风格。天空阴沉沉的,太阳早已躲藏到敦厚的云层背面,远看整个二层小楼,恍如屹立在荒原之上,呜呜的风声划过众人的鼓膜,又不知是二十载里谁的亡魂在嘤嘤啜泣。
一个小时前,众人确定了侦破方向,在局长的安排下,奥罗和小小坐车赶往殡仪馆,准备好好勘查一番,
不多久,殡仪馆的经理拿来了所有工作人员的名单,并且叫柜台接待倒了三杯茶招待奥罗、小小和一名开车的年轻小警官。奥罗和小小仔细翻阅着送来的资料,经理满脸堆笑,打了声招呼:“各位警官,慢慢查,我去后面办公,有事叫我。”随后便转身离开。只是在经过奥罗身边时,奥罗清楚地听见了经理小声的埋怨:“真他妈晦气,天天看死人,还得照顾你们这些当差的。”
仔细检查过后,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而且从警局里已有的勘察结果来看,所有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电话那头陈贤急切地问道:“有结果吗?”
奥罗望向小小,小小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陈贤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又回到起点了。”
从办公室回来的经理依旧满脸堆笑,只是那颧骨高挺的脸上写满了“送客”二字。
奥罗沉默片刻,捻起凌乱的资料堆中一张离职人员的合同,问经理:“这个人,警局里为什么没有记录?”
经理瞥了一眼纸张上的姓名和照片,不屑地说道:“他啊,他上周心脏病突发,没了。”
“你们确认过了吗?”
“我们见他连续三天不来上班,电话也打不通。后来一个顶着莫西干红发的男的来找我们,说他的弟弟 —— 也就是这个人,犯了心脏病,死了。”经理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轻蔑地一笑,“哼,哥哥就那种模样,胳膊上还有莫名其妙的纹身,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弟弟又能好到哪去,这种人呐......”
“那个纹身。”奥罗打断了经理的话,脸色阴沉下来,“那个纹身,是不是有点像太极图。”
经理被奥罗这突然的转变愣住了,直觉告诉他最好赶紧回答眼前的男人的问题。他慌忙用西服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冷汗,回答道:“没,没错,就是像太极图案,有一半还有好多密密麻麻的花纹……”
没等经理说完,奥罗就转身向大厅门口走去,步伐急促有力,但是每一步与地面碰撞发出的撞击声都仿佛直接震颤灵魂。小小在奥罗转身的瞬间也做出相同的动作,然后紧随其后。小警员一直神游在案件之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木讷地站在原地,数秒钟之后,才向门口小跑而去,临走时还不忘跟经理打招呼,说要是有需要的话还是会过来的。经理被这一切搞得摸不着头脑,望着三人离去的身影,长吁一声,如释重负,只是两次被人打断说话终归心情不爽。
走出殡仪馆的路上,奥罗用不容许别人抗拒的语气让小警员联系局里调查一下这名“暴病”的员工张元,眼前不断浮现着这个背负着无数鲜血,已经消失数十年,而今又重现于世的,满载罪恶的纹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