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砍刀,林向黎回到后台将一整个工具箱提到舞台上。
这工具箱不小,大约是18寸行李箱的大小,但工具箱里却没几样东西,看着根本就不像是上|门|服|务的维修工人会带的。
于景蹲下,隔着手套从箱子里一件一件拿出东西来,“一团棉线、两条绳索……”
他嘴里念叨着,看向了一旁的砍刀,这把刀更趋近于西瓜刀。
他们之前的观点是凶手使用了死者家里的道具,说明凶手是临时起意杀人,但如果凶手自己带了作案工具去现场,为什么还要用水果刀?
“你发现这把刀的时候,它就在箱子里?”于景询问道。
林向黎从脖子上取下相机,递给于景,解释道:“是,也不是,工具箱是半开的,这把刀就这么丢在上面。”
照片里,这把刀很是随意地被丢在工具箱里,还有半截漏在外头,凶手看起来毫不避讳作案工具被发现这件事。
工具箱中还有些许水渍,应当是凶手清洗了凶器之后,再放下刀的。
而且这把刀并不是新的,刀柄刀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看起来更像是经常用的。
于景拿着相机对这把刀拍了一张,随后递给林向黎,说道:“辛苦林法医把照片发给外勤组。”
随后他站在台上,对着所有警员大声号令,“外勤人员围绕剧院地毯式搜索,找到这把刀的来源!”
寄到警局的皮肤上除了潘东本人的,还有尹定的血迹,所以潘东在杀害尹定之后没多久,就被凶手抓住,甚至没来得及清理身上的血迹。
凶手可能对潘东今晚的行动有一定的了解,他可能知道潘东杀了人,但他不知道的是,潘东其实没有带刀。
所以凶手在把潘东带来剧院,准备下手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个问题,那么他最快拿到凶器的方式,就是去附近找一把。
看着外勤组的警员应声出发,于景再次蹲下审视这个箱子,只见工具箱上有明显的刮蹭痕迹,上面的橙色粉末与朝阳小区楼栋外的粉刷颜色非常相似。
箱子的把手像是被电钻之类的工具磨了一圈,凹槽的深度和箱子里的绳子差不多吻合,更像是专门为了固定绳子而磨的。
于景大约丈量了一下箱子的长度和厚度,尹言不到一岁,根据人体生长速度来算,一般来说,一周岁的小女孩大概有75厘米上下,小男孩会再高一些,这个箱子塞进一个勾着身体的一周岁孩子,还算绰绰有余。
“查一下箱子内外有没有潘东的指纹。”于景起身,将工具箱旁边的位置腾出来,让负责痕检的警员有地方施展,转头对杜峥说话,“老杜,你在这儿接应剩下的人。我去一趟车祸发生路段。”
杜峥颔首,其实现场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毕竟陆法医他们挺令人省心的。
“女童失踪,母亲遭遇车祸,这样可疑的案件,地方警局为什么没有上报?我们的人在剧场待了一上午,他们连个屁都没蹦出来,靠!”于景低骂了一句,大步跳下舞台,往出口走去。
“带上我。”江渡见状,赶忙跟了上来,趁机离开了案发现场。
他紧跟着前头疾走的于景,坐上了他的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刚才局里的兄弟发消息来了,他们查过刘婷的住院记录了,和她说的基本吻合。刘婷是3号上午8点半被送进了医院,下午4点前就已经走了。”
潘东3号上午制造车祸后,立即回到朝阳小区,上楼为尹定一家维修空调外机。当天是工作日,作为上班族的尹定和谭静赶时间,没有过多查看维修成果。
潘东就借此机会布置了现场,为晚上重新回来提供了便利。
维修结束后,潘东提着工具箱去了酒吧,但是酒吧的夜场才刚刚结束,和一个神秘女人一起向维修公司取消了预约。
3号晚上,修好车的潘东趁着尹定一家人睡着的时候,顺着白天布置的路线来到14楼,想要偷偷带走孩子,但是无意间惊醒了睡在一旁的孩子母亲谭静,引发了接下来的悲剧。
而之后发生的事,就是他们现在要查的重点。
恐怕潘东万万没想到,他为了混淆视听使用的套|牌,竟然成为了查清是谁杀害了他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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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的人将烂尾楼的活动板房全部围住,痕检科的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在潘东的房间以及后院的面包车之间来为。
其中为首的男人正在驾驶位仔细检查方向盘,但和房间的检查结果一样,都被人故意打扫过,干净得一枚指纹都没留下。
房间之所以看起来那么干净,并不是因为潘东干净。
如果一个人对生活品质的要求高,除了房间的整理外,对使用的日常用品也会做出调整,而潘东并不是。破旧到裂开的床单、潮湿的被褥、床底来回奔走的老鼠,都在告诉他,这个房间的原主人,没有那么爱干净。
所以房间不可能是潘东主动打扫的。
并且,就算一个人十分爱干净,房间的门把、汽车的方向盘这些地方多少都会有指纹,但这个案子里,完全没有。
“方哥,有发现。”痕检科的警员带着几个物证袋从房间里出来,“这些都是老鼠洞里掏出来的,都是小孩子的东西。”
这些东西里,有女孩子的发卡、头绳,男孩子的玩具,甚至还有婴儿用的奶嘴,数量竟达八件。
警员随后又拿出一本笔记,“这是我们在挪床的时候发现的,好像是一些联系方式。”
方知书小心翼翼地从物证袋里拿出笔记本,里面记录着潘东这段时间的观察对象,用红笔打勾的人数,正好就是这八个物证,加上殷桃桃和尹言。
“十个人?好,我知道了。”于景开着车,眉头微微一皱。
方知书看着笔记本,不解问道:“原来拐卖未成年人也要长时间跟踪吗?”
于景沉默,心情逐渐压抑,如果只是临时作案,没有任何准备,罪犯往往会露出马脚,他们就不用费心费力跟踪调查这么久了。
他无奈地自嘲一笑,“你知道为什么潘东的调查对象大多是新生儿和单亲家庭的女孩吗?”
刘婷只身来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马上让人去查了她的背景。
她的丈夫在殷桃桃三岁时,在工地意外失足而死,所以这些年,刘婷是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是最典型的单亲家庭。
方知书干脆地提出疑惑,不懂就是不懂,他才刚来重案组,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了解。
于景叹了一口气,“很多不孕不育,或者不愿意生育,还有一些特殊群体,他们期待有个孩子,所以新生儿就有销售渠道。而单亲家庭对孩子的保护偏弱,更好下手,那些被拐卖的女孩子可能会被卖去偏远地区,严重的会被贩卖器官,甚至……人体代|孕。”
“我们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是重案二组存在的意义。”于景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他一直记得,父亲曾经经手过一个案子,一个女孩被人拐卖,警察找了很久,最后在垃圾桶边找到那个女孩。
女孩早已没了生气,她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肾脏和心脏已经被取走。
当年这个案子轰动了整个江龙市,他的父亲也是因为这个案子,最后牺牲。
曾经的父亲和现在的他都始终坚信,那两个投案自首的小混混绝对不是真正的凶手。他要代替父亲,找到真相,以告亡灵。
“我知道了!”方知书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了许多,但这也是他前进的使命,“我继续这里调查,有什么情况,随时和你汇报。”
“辛苦。”于景诚挚回应。
江渡一路给于景指着路线,抵达车祸发生地点的时候,路上的痕迹还没有清理干净。
于景停好车,双手掐着腰站在路边,目光凝视着地面上的刹车痕迹。
这条路非常狭窄,只有双车道,从刹车痕迹上来看,应该是一辆车为了躲避突然从停车位驶出的车辆,而猛打方向盘转弯,导致的连环车祸。
肇事者早就做好了计划,故意在这个最拥堵的地方碰瓷,着急赶去剧院的刘婷防不胜防,着了对方的道。
江渡找交通局调来的监控也证实了于景的猜想。
监控中,潘东的车一直停在路边等候,在刘婷的车开来的时候,突然从停车位开了出来。
为了躲避,刘婷迅速向左打,潘东的面包车只是保险杠和车灯被撞烂,而她撞到了别人的车,导致了一场车祸。
看见面包车肇事逃逸,后方的车主下车指责,也没能将面包车喊停,只好迅速喊来救护车,先把伤者送进医院。
刘婷的伤不重不轻,医生并不建议她立即出院,但她在能够下地之后,连交警的调查都没来得及管,马上冲到了剧院,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悲剧。
剧场确实不用担这个责任,刘婷也是事出有因,但说到底,殷桃桃还是不见了。
手机突然响起,于景说了句:“我去接个电话。”
拿着手机的他靠着路边的墙壁,手里拿着烟在鼻子前闻了好一会,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终究还是点燃了香烟。看着烟草被火燃尽的烟沫掉落,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香烟置于唇前,稍稍吸了一口,淡淡地烟雾在身边缭绕。
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沙哑,冷笑道:“黄队,早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