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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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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可将写着坐标的纸条叠好放进口袋,这张洁白的纸条太薄,已然被鲜血浸透成斑驳红色。

而何为白净的脸上如纸一般,满是污秽的血迹,他的伤口中不断涌出血液,柔软的发被鲜血染湿,凌乱地贴服于额前。

许可紧皱起眉,看着遍体鳞伤的何为,他只感到脑子里嗡嗡的,无法言明的痛心之感抓挠着他的内心。

他来不及想为什么,只感受到某种原本若有若无的感觉实则强烈无比。

仿佛被折腾得不成人形的,是许可自己。

许可的牙关微紧。

妈的,饶不了那小子。

许可快速地将何为位置调整,他熟练而迅速,每一个动作竭尽所能轻柔,不触碰到伤口,但移动之间,何为的血仍旧大量汩汩涌出。

位置太差,强行移动会导致伤口扩大化撕裂。

“何为,靠着我。”

许可沉吟,掌心抚过何为的后颈,轻轻地将何为的下颌倚靠在自己肩上。

何为整个人羸弱至极,姿势改变方便许可用衬衫为他的伤口止血,但原本靠墙的后背上,如瀑地喷涌而出。

如纤细的菟丝般,何为毫无力气,只能以许可的身体为唯一支撑。

距离极近,何为呼出的温热鼻息中,浓烈的血腥气味弥漫在许可的耳边与鼻间。

“纸条上应该是匿名人的报警位置……咳……”

全身的疼痛让何为连轻咳都无法用力,血沫不断从嘴角沁出,

他的双眼湿润朦胧,低垂的目光逐渐迷蒙涣散,而声音却依旧平静如水。

“……我还不能确定真实性,但最好立刻……”

“别说话。你伤得很重。必须马上止血。”

许可斩钉截铁地打断何为的话。

在这一刹那,没有什么事情比何为的命更重要。

许可脱去衬衫的上身只剩一件简单的黑色背心,胸口已然被何为的鲜血染透。许可裸露的手臂肌肉劲悍有力,揽住何为的腰部略一发力,将何为的身体负担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

何为还欲再说,许可心里沉了沉,嘴中的语气是从未显露出过踏实。

“其他的事情你别担心,我来处理。我会立刻通知队里过来。”

许可感到怀中的人身体明显一僵,何为突然性地紧张起来。

“不行。”

何为虚弱道,他鲜血淋漓的手突然紧握许可的手腕,目光直直与许可对视。

他的脸上血色尽无,失血产生的困意已经快要耗尽他所有力气。

“许可,你必须答应我。”

何为沉沉说道,毋庸置疑的语气让许可已然无法拒绝。

“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只能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必须。”

何为一字一顿道。

在何为漆黑明亮的双眼中,许可第一次见到了无助与恳求的情绪,即使只有浅浅的一丝,却足以让许可震惊与动容。

许可轻轻将手腕抽离,反过来轻握住了何为的掌心。

“我答应你。”

许可目光坚定温和。

音未毕,许可感到怀中的人瞬间一瘫,完全栽入自己臂弯之中。

何为的眼神涣散,脸色已然白如死灰。

“何为!”

*

“让一让让一让!!!”

“不好意思让一下!!!”

江省医院人山人海的走廊里,密密麻麻缓行的人群被一道飞速的人影破开,不断有人惊呼着躲向一侧,空轮椅和推车被撞得在瓷砖上肆意滑动。

刚刚从问诊台交完班的小护士抬起头,只看见远方人群中一阵小小的骚动。

这是她第一天调到急诊室,手上的登记表都还没整理明白。

许可拦腰抱着何为,矫健急速的身影一路跑向急诊室。

何为很轻,许可甚至感受不到手臂承受的力量,交迭凌乱的人群从他面前晃过,他的心脏猛烈搏动,满耳之中,只有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跳和喘息声。

胸口黏腻的血液粘连着许可和何为,何为一只手臂已然无力垂下,血液顺着苍白的皮肤一路流下。

许可的前额上,细细的汗珠从发间沁出。

小护士眯起眼,终于看清了那快速移动的黑点。

她……手中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水杯,哐当一声落在桌上。

“护士长!有急诊!”

来不及等人答应,小护士微微咬牙,卯足力气独自将担架床推出,床下的钢轮呼呼直转,小护士奋力推着它向走廊迎去。

许可低头看向何为,他的胸口已经没有了最微弱的起伏,整个人白的如同毫无生气的瓷人,连最后一滴血液都流干。

“快!把病人放下来!”

小护士将担架床停稳,朝着奋力奔跑而来的许可招手,她急得满嘴说出了重庆口音,四周其他的医护人员带着仪器也迅速到位。

坚持住啊,何为。

许可一咬牙,连跑了半个院区的速度丝毫不减少,最后的十几米距离猛然发力,几乎是眨眼之间就飞到了小护士面前。

“是刀伤!”

许可气喘吁吁地大声道,他的密汗从脸庞滚落,焦急至极的情绪却让他根本无暇顾及。

医护人员快速而有序地将何为向急诊室推去。

“病人失血过多!需要立刻输血。”

“生命体征微弱,呼吸机!”

“大家麻烦让一下,有紧急病例!”

许可随着担架床跑动,担架上的何为,清秀白皙的脸上仍旧是那副他最为熟悉的、毫无情绪的面容。

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似乎下一秒会淡淡地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或是极为嘲讽的让许可心里暗骂。

但现在的许可,只感到无比焦急与痛心。

许可看着身穿蓝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将担架床推入手术室,一切化为一个逐渐缩小的光点。

头顶红色的“手术中”灯光亮起。

孙队长进入手术室的样子恍惚又浮现在了许可眼前。

许可重重地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

疲惫感从他如灌铅的腿腹开始袭来。

而同一时间,已经快被他遗忘的悔恨、内疚,随着孙队长的笑容一起,蔓延在他的心中。

一队已经失去过一位好队长,绝不能再失去第二位。

何为,一定要挺住。

“这位先生,你好。”

一个重庆口音的女声脆生生打断了许可的思绪。

许可疲倦地抬起头,那个小护士略有些紧张地站在他面前。

小护士好像也才认出了他——之前在问诊台那个排了两次队,还是被人咬了的帅哥。

“请填一下手术单,然后在上面签字。”

小护士递来纸和笔。

许可累的说不出话,只顾点点头,在手术单的上填上何为的姓名。

几页纸的手术单上,许可对着诸多问题愣神。

姓名(何为)

年龄( )

血型( )

是否长期服用非甾体药物?有/无/不详

是否有药物过敏?有/无/不详

是否有遗传病史?有/无/不详

上一次给孙队填手术单的时候,是孙队的搭档、二队的老队长范队填的,当时孙队的夫人已经哭昏了神,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那时候,许可作为新人在一边看着,只觉得范队很快就填完了,没有想到这玩意其实这么难填。

许可勉强填完。

在家属签字之前,他犹豫了一下。

“啊……你,是病人家属吗?”

小护士这才突然醒悟过来,这是她碰上的头一台急诊手术,对两个人关系莫名其妙的默认,让她在情急之下根本没有思考那么多。

许可没有回应,笔尖停顿在签字的空白处。

小护士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耳后不存在的碎发,伸手去把表格收回。

“如果不是的话,我去向主任报告,这种紧急情况可以请求主任代签,不过走流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小护士又补充道。

“不用了。”

许可在空白处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签。”

小护士看着那个签名,和许可那张被疲惫和担忧占据的帅脸,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和安慰。

那个满是内涵的目光,按照许可先前的性格,必然会试图找出合适的理由辩解,但现在,他实在是太累了。

许可的肩膀上,被姜姜咬出的伤口变得灼烫,之前只顾着何为的伤,忘记了自己的伤口会撕裂。

裂口的疼痛钻心一般袭来,但许可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手术室紧紧关闭的门上。

半晌,他掏出了口袋中那张纸条。

被何为鲜血浸透的纸条上,血液已经凝固,纸面紧粘在口袋里,许可极为小心地将它剥下。

109.208051,29.134716

许可的眉心紧锁。

比起这个复杂的数字,更加让许可急需理解的,当然是烂尾楼顶楼发生的一切。

那个对何为下手的人,许可只远远看到了一个背影,和对方逃跑时的露出的侧脸。

但很显然,对方极具特点的身形和发色,让许可轻而易举地对他的国籍有了准确判断。

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境内的俄罗斯人,加之以何为的身手都被打到重伤的实力,M90□□和美式挺进者军刀,精准狠的击打位置和力量,一个身份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那可是刑警最不愿意打交道的对手。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并且对方已经对何为狠下杀手,又为什么选择在人流量巨大的医院,并且还给何为提供匿名电话地址。

是阴谋,是诱饵?

许可又想到了何为无比郑重交代的话。

被打到死还不让追查,何为和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可面色极其不好看地变了变。

他犹豫了一下,拨通了一个号码。

短暂的忙音之后,一个男声接了电话,他听起来有点惊讶。

“许兄?”

“景山啊,最近怎么样。市局的进的新茶还对口味不。”

许可面色仍沉,语气上却完全不显,听上去轻松随意。

“许兄就别开玩笑了,我是守法公民。”

王景山叼着雪茄的声音懒懒,毫不戒备的语调里夹着笑。

江城市大半的黑\道生意账目摆在王景山眼前,他摆了摆手,正对海景的大落地窗上,全不透光的玻璃纤维窗帘齐刷刷地自动落下。

“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许可敛了敛玩笑,略微正经了些说,

“是这样,局里有个任务不好用警/察,你帮我找几个人,情况特殊,要的最好不是中国人。”

“你要用外籍的?”王景山沉默了一下,讶异道。

“嗯,机灵点的,你帮我先找着,合适的名单都发给我。别打草惊蛇。”

许可眼神微沉。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浮现在许可强忍怒气的眼里。

许可默然冷哼一声。

王八蛋。

你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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