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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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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呢,我也看着他。

汽油混着血从饭桌一路流进卧房,浓郁的汽油味压盖下刺鼻的血腥,布满油垢的脏兮兮的窗外,虫鸣声嘶力竭的,而这几平米的老房子却静得怵人。

□□着上身的男人是个绝佳的容器,汽油从嘴里灌进去,又会从身上的其他部位以血的形式漏出来,像花洒,像漏斗,像堆积在纱门前的蜂窝煤。油浮在血上,亮晶晶地甚至很好看,但在这个时候感受美是不被允许的。

他眼白上的血丝太过密集,分辨不清,只能看到血红糊成一片。

衣柜锁芯小小的孔隙。男人和男孩长久地对视。

黑色的人影快速穿梭,漆黑、眼、漆黑,眼前的景象来回交替,目眩神迷,冲鼻的气味搅动男孩肚里刚刚喝下不久的麦乳精,劣质朱古力香精的味道熏得他想吐,他感到自己在无声地尖叫,是因为恐惧。

他预知自己很快会经历无法计量时间的黑暗。

1127.

亮光之中他所看到的最后一眼。

长久的黑暗中,男孩不断用手指确认自己是否还睁着眼睛,用指腹触碰自己湿润弹性的眼球,他太害怕自己闭上眼,直到眼角越摸越痒,越是用力揉搓越无法睁开,他挣扎着,密封的小小空间也发出不自在的吱呀声。

有谁在拨动着火机的簧片。

那熟悉的,火舌开始吞噬的窸窣响声。

眯蒙之间,他第一次看清了那张破碎的脸。

何为!

许可在如雷的掌声中迷糊醒来,下意识地跟着拍了两巴掌,这可能是当代开会人的社会性本能。

但当许可装作若无其事睁开眼时,却发觉事情似乎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江城市警察局会议室内,所有人包括坐在最前方的省厅领导班子和陈局,都在沉默地看向许可。

冷汗直冒,但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开会的时候不巧睡着,对于许可而言是常态,刑警的任务太辛苦,实在没办法保证在冗长的会议上继续保持全神贯注。

一夜未眠后飙车到新悦广场现场调查,紧接又赶回警局开会,对于原本睡眠质量就极差的许可而言有点难顶。

多年以来他已经练就了坐直打盹的本事,等到关键信息的地方,身边的老康会推醒他。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算了,承认错误吧。许可在极短时间内权衡利弊,酝酿合适的一脸诚恳的情绪。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带薪休假提前结束的情况下,再承接一个停职休假。

何况省厅和陈局那些老爷子应该不至于顽固到这个地步。

“许队,如果不是案件相关内容的话,我就先继续了?”

一个冷静的女声在许可开口之前,缓缓道。

舒朗拿着翻页笔,红点稳稳地停在幻灯片中断肢的截面处,她将一绺碎发别回耳后,毫不避讳地露出脖颈右侧的一道疤痕。

这么看来,即使她的名字中性到常被认为是男性,舒队这张的脸蛋确实可以她,英气的小山眉因情绪蹙起,逼人的咄咄之气直指许可。

整个会议室的气压低到了冰点。许可能够感觉到她眨眼的瞬间,闭着眼向自己翻了个白眼。

许可赔笑作揖,比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归到投影屏幕的内容之上,许可瞥见陈局的眼神里略有些警示的意味,这下基本坐实了刚刚的情况必然是自己举动异常所致。

“……尸检报告鉴定结果显示,受害者年龄在23-24周岁,女性,脚部断面位于腓切迹上端约1厘米,断面呈斜向上方12°左右,根据肌肉受损情况,基本可以判断是由成年男性使用手锯割断,但凶手对于断面进行了二次破坏……”

“老康,刚刚怎么回事?”

“……通过在新悦广场的地毯式排查,并没有发现可疑凶器,由于断面受损情况严重,具体锯齿形状还在进一步还原之中……”

“嗨哟,我还想问你,再怎么说你这样直呼何队姓名也不太礼貌,省厅来这么多人,你还是注意一点,别让陈局难做。”

“……被进行过冷藏处理,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在2周以前,也就是上月月中……”

“我?何队?”

幻灯片演示滑动至下一张,舒队暂缓了案情的陈述,手持遥控器会议室响起众警员刷刷记录要点的声音,老康撅起嘴指了指斜前方。

许可顺势望去,那小白脸恰好也侧过头,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神和刚刚在现场毫无两样,仿佛许可仍然是那只死掉的扁蟑螂。

他警服整齐,胸口一列78 001127 ,三级警督的肩章闪着银光。

面前红色的小立牌上端端正正印着两字:

何为。

许可顿时冷汗涔涔。刚刚消逝的梦境重新鲜活起来,那张无数个日夜以来他都无法看清的碎脸,戛然而止的黑暗和窸窸窣窣的火焰声,都如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脏上!

十数年来重复的、单调的梦境,无法做出任何改变的小男孩,棺材一般死寂的衣柜,还有他不论怎样挣扎都必然会出现,并终结一切的碎脸,许可的记忆如同被油彩一遍又一遍涂抹,他早已不能分辨这是他的记忆还是梦魇。

但这次不一样,只有这次不一样。

何为,这个困于梦中的男孩在梦将破碎的弥留之际,不遗余力叫喊出的名字,最终也没能逃过大脑对于梦境的清理,在许可清醒的那一刻,彻彻底底的消逝在许可的记忆中。

但却以梦呓的形式存留下来,被在场的所有其他人听见。

许可顶着前方舒队如炬的目光,偷偷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打开微信。名为“梦想是做重案组之虎”的一队微信聊天群里果然有新消息炸了。

池楷:好家伙。空降新队长。[咧嘴][拇指][拇指]

池楷:合着许队白干了呗。

谢俊泽:兄弟们,你们不会早都知道了吧。

池楷:你看我像吗?

徐卓:别聊了,小心舒队查会议纪律。

程天昊:@XK @XK @XK 许队别睡了。

池楷:@XK @XK @XK 许队别睡了。

徐卓:@XK @XK @XK 许队别睡了。

谢俊泽:@XK @XK @XK 许队别睡了。

许可的思绪有点混乱。他重重地合上眼,但此时却无法感受到任何困意。突如其来的,现实与梦境交错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甚至首先怀疑的是自己的精神状态。

长期睡眠质量下降可能带来的精神上的负面影响太多,出师未捷身先死也不是不可能。

十多年了,疯也正常。

舒朗沉静的叙述还在继续,许可脑中从未停止过的信息摄取,使他不得不暂缓自我诊断。

现场细节的调查二队做的到位,在工作之上,许可对于舒朗的能力是十分敬佩的,但反过来是否同样十分值得怀疑。

许可对于立功升职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他能够理解舒朗那种急切,但可惜之处是目前阶段,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点:没有头绪。

从二队的信息整合而言,现场勘查的结果很明确,断肢的主人,目前也基本可以将其直接定性为受害者,或是死者,死亡的时间在7月初,而后被保存在低温环境之下,脚部被残忍地分割下来,抛尸于新悦广场的女洗手间中。

凶手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他对于伤口的断面进行了破坏程度极高的二次破坏,使用磨砂纸破坏锯齿留下的纹路,尸块被进行了细致地清洗,没有留下有参考价值的指纹。

高跟鞋是高档奢侈品品牌的产品,自推出以来已有三年了,并非限量或是限定款,销量还算不错,全国乃至全世界各地都有在售,要从销售记录入手的希望渺茫,但舒队已经布置人着手分析。

但最引起警方高度关注的是,被害者脚心被用血液画上的,一个歪曲的十字架。

歪歪扭扭的,粗且颤抖。像准星,也像小孩子用红色蜡笔画下的星星。许可似乎能够想见凶手戴着手套,指尖沾着鲜血小心翼翼为其做上印记的样子。

而绘制它的血液,同样来源于一名女性。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十字架血液与断肢DNA并不相符。也就是说,在尸体上检测到了两位女性的DNA。

但不论是被害者的DNA,还是血液的主人的DNA,都无法在警方的信息库中被检索到,近三个月以来,也没有符合推断的女性失踪人口报案。

她们就如同鬼魅,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却在将尸骸遗留在了众人面前。

如果这意味着邪\\教组织的参与,破案复杂程度又会继续上升。

案情按照所有人的预判,违反着所有人美好的期望,向着恶劣程度极高的方向疾驰。

新悦广场的监控、相关涉案人员全部正在调查当中,而网络上的舆论和话题讨论数也达到了空前未有的程度,一时间各式各样的猜测和怪谈不断涌现,江城近期内相关的大型活动密集,市民的恐慌情绪也让政府倍感压力。

与其说是恐慌,不如说是叶公好龙的猎奇心理。当死亡还未及自身时,隔岸观火的快感刺激着每一个怯弱的普通人。

许可揉了揉眉心。终于从桌上拿了支中性笔开始整理线索。

与能力无关,与努力无关。

许可隐隐感觉到,这是一场有备而来的挑衅。

凶手抛出的是引线,警方如同顺着糖浆而上的蚂蚁,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明知不可的沼泽。

但究竟什么第一个谜面。

是这双脚,还是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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