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费什么功夫,苏谦就查到了那位齐太医的下落。
此人名叫齐旻,师承齐院判,追溯起来算是他的远房侄儿,在顺天府的大成巷开了一间同济堂,生意还不错。
董大人近几年得了风湿,腿脚不便,辗转看了好多大夫,都不见效。
后来在同僚的推荐下,找到了同济堂。在这调理了一段时间,病情有所好转,虽然还需要坐轮椅,但已经没那么痛了。
董夫人梅氏三十多岁,曾有过一段婚姻。后夫君离世,经人介绍,于五年前嫁给董大人做填房。两人差了十几岁,夫妻两个不管哪方面都不和谐。
董大人的长子次子皆已成婚,膝下孙子也有两个。五十多岁再娶梅氏,只是觉得家中需要有个人打理,而梅氏虽是寡妇,却出身名门望族,既然不需要她开枝散叶,那娶来做个花瓶,点缀一下家风名声,也是好的。
而梅氏却正处于三十如狼的年纪,她没有孩子,老了之后没有依靠,所以一心想着跟董大人再生一个孩子。
只可惜董大人腿脚不便,估计那地方也不太方便,两人婚后的生活可谓人前风光,人后一地鸡毛。
得知齐大夫擅长调理,梅氏就软硬皆施,董大人被她缠得不行,只好带她一起到同济堂看大夫。齐大夫在业界的口碑很不错,口口相传,顺天府治中孙大人正好也是他的一个病人,梅氏就是在那认识他的。
这日恰逢休沐,苏木趁着陆大人出门之际,匆匆换了男装,跟在他身后。
陆大人见她一身黑衣玄发,头上系着一根张牙舞爪的红色发带,整个人看起来眉飞色舞,潇洒□□至极。
轻轻揉了揉眉心,陆大人转身,好脾气道:“齐大夫是我恩师齐院判的堂侄,我此行只是去随便问问,你……”
他知道锦衣卫行事雷厉风行,手段狠辣。迫不得已,他可不想吓着恩师的侄儿。毕竟,恩师膝下并无子侄,这个齐大夫算是他比较亲的亲人了。
苏木见他要甩了自己,忙道:“我在家闲着无聊,出门散散心。齐大夫医术高明,我认下路,万一以后有啥事,找他也方便。”见某人不信,忙又保证道,“你放心,我不搬锦衣卫出来吓唬他。”
陆大人无语,知道说什么也甩不了她,干脆放弃抵抗,走在前面。
其实,苏木还是说话算话的,一进同济堂,她就收敛了锋芒,变得乖巧文静,只有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齐大夫五十来岁,头发有些花白,他的医术承自齐太医,认真算起来,他还是陆言拙的师兄。
寒暄过后,陆言拙说明来意。董大夫患有严重的风湿病,照理说不能服用至阴至寒的药物,陆大人把心中的疑问开诚布公地说了出来。
齐大夫听完,却是怔住了,疑惑道:“我开的处方里没有这两味药啊?”
为了核实这一点,齐大夫还让医僮拿来了处方的底联,仔细核对,果然没有这两味药。
那就奇怪了。
陆言拙想了想,又言:“师兄,董大人的药是在你这里抓的吗?”
齐大夫摇摇头,道:“我这间医馆不算大,很多药物都没有。隔壁有间保和堂,他们那里药材全,董家人一般是在我这里开药,然后拿去那里配的。对了,在保和堂配药,他们会把处方留下,处方上有我的印章。”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董大人死了,身上又莫名出现了相冲相克的药物,自己这位素未蒙面的师弟据说是顺天府的推官,专门负责刑事案件,这些联系在一起,齐大夫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事情交代清楚。
陆言拙点点头,问齐大夫拿了董为正的处方底联,起身告辞。苏木跟在他身后,出了同济堂,两人很有默契地迈入隔壁的保和堂。
保和堂不愧为京城首屈一指的连锁医馆,装修豪华,场面宏大,光两旁坐诊的大夫就有几十位,且每间诊室前都排满了人。
药物也很齐全,分门别类地放在百子柜中。柜前的伙计按处方抓药,进出都有记录,操作很是规范。
然而,陆大人找来掌柜,提出要查看最近两个月的处方,却惨被拒绝。
即使陆大人亮出顺天府推官的身份,也是无济于事,对方极为老道且不失礼貌的拒绝了。
同时,对方也婉转地提醒了陆大人,保和堂是连锁医馆,分堂开遍京城,若是没有一定的财力和实力,是发展不到这般规模的。
言下之意,老子是有后台的,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京官想查就查的,那看似礼貌实则嚣张的态度差点把陆大人噎死。
陆大人忍无可忍,回头看了眼某人,当即做了个决定。既然有些人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随便他好了。
苏木收到信号,笑嘻嘻地上前,二话不说,一把拉过掌柜的衣领,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将人拖到了账房。
进门后,转身就是一脚,干净利落地把门关死,掌柜吓了一跳,以为她光天化日的要打劫,正欲高呼救命,苏木及时将一块铜牌拍到了他的脸上,压低声音,笑嘻嘻道:“看清楚了再喊。”
掌柜颤巍巍地接过铜牌,翻过来一看,上篆锦衣卫三个字,反面刻着持令牌者的官职和姓名。
“锦衣卫总旗苏逊?”
掌柜面露疑色,锦衣卫总旗可是正七品,这个小屁孩看起来也就十几岁。
这令牌……
不会是偷来的吧。
见他不信,苏木又拎起了他的领子,努力加大自己的威势:“怎么?不像吗?需要我带你去北镇抚司走一趟,核实一下我的身份吗?”
陆大人听得忍俊不禁,这人真是太无耻了,看似在说她是锦衣卫总旗,其实根本就没承认。她也确实不怕去北镇抚司,那是哪里?那是她的老巢。
想也不用想,这令牌肯定是她那毫无原则的二哥借她狐假虎威用的。
三两下收拾了掌柜,苏木大大咧咧地往账房一坐,指手画脚,命掌柜把最近两个月的处方都拿了出来,交由陆大人一一查验。
那嚣张跋扈的做派,却令掌柜又信了她几分,没看见顺天府的推官都对她言听计从吗?推官虽小,但也是从六品,若她不是锦衣卫,又如何指示比她高一级别的京官干活?
陆大人看东西很快,一行十目,很快找到了齐大夫开的那张处方。比对了一番,和底联字迹一致,不是冒充的。他又多了一个心眼,把最近两个月中,处方中出现知母和寒水石的处方也记了一下。
弄完这一切,已近黄昏,正准备收拾一下,起身告辞,陆大人又看见一个人名,好像有点眼熟。
苏木见他拿着处方沉默不语,就凑过去,看了一眼,道:“咦,这不是锦衣卫的百户盛大人吗?好巧,他也在齐大夫那看风湿啊!”
巧吗?
陆大人看了眼苏木,冷冷清清的脸上难得起了一丝波澜。
当看到锦衣卫百户盛泉的名字,他突然想起来一件陈年往事,董大人董为正他其实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