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是半圆形的,远远看着像是谁的坟冢。
从这里通往大门之间,连接着一条窄窄的的小巷。明明是逼仄到难以翻身的环境,她总觉脚下是不见边缘的万丈深渊,而周边则是充满迷雾的黑暗。
靳程程在这已经站了快半个小时。
她站在巷子这头,遥遥望着黑黝黝的那头。眼下明明只有短短几十米路,在她心中里却如同蜿蜒了几座大山。靳程程最近很恐惧上学,倒不是和别人一样是对学校讨厌,对学习厌恶。
她只是害怕经过这条黑漆漆的小巷。
奈何从学校到家,这是一条必经之路。倘若是光朗白日还好些,她也不至于如此担惊受怕。但是高三学习紧,靳程程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路途总是在黑暗里进行。
她吸了口气,秉着呼吸艰难地往前挪了几步。
一步,两步,三步……
靳程程细细数着,等到第十八步的时候,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会在巷子中央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沉默女人。
那女人穿了一条长黑色的裙子,手里拿着一盏烛台。上面的蜡烛是白而微青的颜色,皎洁的光亮在黑暗里如同困在孤岛的熠熠火柴。
她已经快要记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自己回家总能在小巷里看到那个白色蜡烛的女人。
秉烛的女人中等个子,脸很白,白到没有血色。远远看着像是一只轻飘飘的纸人。每次都在巷子中央静静地站着,眼睛在黑暗里向靳程程投来木木的光。
好像故意在等她放学一样。
女人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中间,既不说话,也不挪动。她的眼神从靳程程进来再到飞速逃离,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
靳程程终于下定决心,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每靠近一分她都觉得前方仿佛有一只手在遏制着自己的脖子。
她低着头,即便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人的脸。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轻轻萦绕在耳边,靳程程狠下心来,脚步加快速度从她身边跑过去。
心脏跳动的厉害,等靳程程跑出很远,她在巷子口惊魂未定地回头,发现那个女人依旧森森地看着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靳程程好像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女人的五官。早些时候她以为自己遇到了精神有问题的人,可是次数多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或许……她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人?
靳程程被自己这种莫须有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快步走进家里所在的单元,四周一片乌漆墨黑。她使劲跺了几脚,声控灯依旧没有反应。这才意识到好像坏了很久。
靳程程打开房门,一股寒气从里面飘出来。父母正坐在桌前吃饭,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两人机械地扭了扭头,又转回去继续吃饭。
这样的生活她早就习惯了,每天回来无人理睬,吃饭也从没等过她。靳程程一个人关上房门躲在小卧室里开始打开电脑搜索:
【撞鬼了怎么办?】
网页上密密麻麻的字体如同被悬挂在屏幕上的蚂蚁。这些“蚂蚁”扭曲缠绕在一起,组成各式各样的恐怖故事。
她越看越晕,眼睛也越来越干涩。网页上这些不着边际的回答除了加深自己的恐惧,好像没有一丁点的用处。
靳程程忽然觉得自己有毛病,莫名其妙的搜什么破问题,这些年上的学都白上了。她躺在床上回想最近发生的怪事。
那个拿着蜡烛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她在巷子里到底是不是等自己的?她到底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靳程程眼皮越来越重,整个身体轻飘飘的,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巷子里。她在狭窄的路上走啊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头。
身后响起了很奇怪的声音,不远不近,好像就漂浮在她的耳边,可是靳程程却怎么也听不懂那奇怪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身后突然多了两只森森的白骨手,环抱着她的腰。一只手突然插/进她的左肩,另一只手插/入她的的右边胯骨。在黑暗里动弹不得。
靳程程一惊,从梦里醒过来。
酸痛的感觉还没曾完全消散,身边的电脑也没有关掉,依旧停留在她刚回来时查资料的界面。
靳程程真是受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是人是鬼总要弄清楚。她跑到厨房抓住一把白米,又倒了三勺粗盐,搅拌掺杂在一起。
出去的时候,寒风凛凛。靳程程手里攥着那把自制的驱邪神器直接去了小巷口。那个女人依旧沉默地站在黑暗里,木木地盯着她。
靳程程咽了咽口水:“你为什么天天在这里?”
女人没有说话。
靳程程又说:“你是人是鬼?”
她还是没说话。
这样的诡异恐惧让靳程程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她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喘着粗气问:“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女人这次往前走了半步,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停了下来。歪着头盯着她,散落的黑色头发覆盖在冷白的脸上,好像透过缝隙正看着靳程程。
靳程程一不做二不休,跑过去将手里的白米和盐丢在女人身上。
没有想象中魂飞魄散的场景。女人低了低头,又重新抬起头,然后以一种奇怪的姿态飞速跑向靳程程,迅速抓着她的胳膊,嘴里冒出一段诡异的音节:
“乜夣黉尜肅齆启倲,你頸魂,死綂玐煚螽織棨。矚眾曧睨筽齆坭哄倲空走亖咩唛纆。”
夜里很凉,更凉的是靳程程的心。这段诡吊的声音如同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她好像从这一段古怪的音节里,听懂了一个“死”字。
靳程程突然很后悔。
她不该抓着一把白米冒冒失失地跑出来,那个女人已经在黑暗的巷子里等了她这么多天,无论是人是鬼,都不是靳程程一个高中生自己能处理的了的。
她向后跳了一步,迅速转身朝自己家里跑过去。黑暗里的锁孔插了好几次都没有插对。靳程程全身都在抖,她很害怕自己一转头,那个女人就出现在身后。
好在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靳程程顺利打开了房门。她冲到正在吃饭的父母面前,惊慌地跟他们解释,自己在外面看见了一个诡异的女人。
母亲端着碗筷,直直地盯着她的脸。然后把手里的碗递给了她。
靳程程一愣,推开她的手,一把将碗打碎。从来都是这样,他们根本就不懂她心里的恐惧。以前他们忙于生计,天天不着家。而她自己总是一个人在家。
小孩子对黑暗的恐惧,对孤独的恐惧,对游离在群体之外的恐惧,他们完全不懂,只会用钱不停的弥补她。
想到这里,靳程程的心仿佛烂了一个很大的洞,她冲着他们喊:“妈!我很害怕。我不想去上学,我不想走那条路!”
母亲想要说话,却张不开嘴。
薄薄的嘴唇好像被隐形的胶水粘住了。她睁大眼睛,努力挣脱,力气大到面目狰狞。父亲过来掰开母亲的嘴,一股黄色的浓稠液体从她嘴里流出来。
地板上撒的到处都是。
靳程程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眼前的母亲望着她忽然哭起来,青白色的脸上挂着暗红的泪痕。她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靳程程没听清楚,往前凑了凑。
只一秒,她便全身发抖,如堕冰窖。因为她听到自己的妈妈嘴里,发出了和巷子里秉烛女人一模一样的诡异声音:
“乜夣黉尜肅齆启倲,你頸魂,死綂玐煚螽織棨。矚眾曧睨筽齆坭哄倲空走亖咩唛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