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重新改组？”
吴染染点点头：“这方案很复杂，以后再和你讲……怎么样，刚才和你讲的，能接受么？”
谷嘉男点点头，然后问：“为什么你选了我妈。”
“赏金猎人不是白叫的，传下来这么多代，肯定有点看家本领。”
谷嘉男：“那我妈怎么没传我？”
“不是给你把长刀吗？”
“那刀……”谷嘉男有点心虚，“我差点托我朋友给卖了。”
吴染染：“你妈说了，你身子骨太弱，不适合连身上的功夫，把你那画儿画好，有个谋生的手段就行。”又说，“你也别对自己期望太高，人活在世上，都是艰难抵抗生活的，你能做成这样不错了。”
谷嘉男：“……”
认命了。
“行吧，其实小时候我妈也教过我防身的几招，说我放学她没空接我，就让我自己保护自己……哎对了，我妈为什么传给你啊？”
吴染染说：“因为钱多。”
谷嘉男：“……”
上火。
＊＊＊******
这是他和吴染染见的第一面，却不是和“灵狐”。
毕竟“灵狐人格”不成熟，偶尔才会占据主导地位。
第一次遇见“灵狐人格”，是在宋老板的那间咖啡店里。
那时候，距离结下梁子没过多久，宋时远已经起了清理门户的意思。
他摆了一场鸿门宴，请谷嘉男来。
谷嘉男猜到宋老板咽不下这口气，但还是只身去了。毕竟朋友一场，那天在吴染染面前那么下他的面，还是要当面道个歉的。
他也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毕竟命是自己的，不能随意开玩笑。
宋时远临江的咖啡店，盘下店铺花了不少钱，自打那日草草关门到现在，店里的装修一动没动，谷嘉男的画架还放在窗边，调色板上的颜料已经干涸结块，用手一扣，就往下掉屑。
宋时远站在画架前，凝视良久，随后推开那扇嵌在墙上的窗户，外头微风徐徐，江面波澜不惊，现在太阳垂落，他看了眼远处的天空，还真是……和谷嘉男落在画布上的那一笔很相像，几条云线浮在最远处，稀稀拉拉的云尾恰似藏在天空的浑浊处，不细看，分不出粉和白。
吹了会儿风，宋时远低头看手表上的时间。
到点了，得做饭了。
他先在屋子正中央收拾出一块地方，支上褐黑条纹的折叠桌，然后放了一盘海带丝、一盘花生米，又去到后院，用那种蜂窝煤炉子炒了两道家常菜——黄瓜炒肉、胡萝卜炒肉。
肉是早上买的，精五花，肥瘦相间，他记得谷嘉男这小子很挑嘴，一点肥的都不沾，唯独红烧肉能吃下去，不过吃的不多，为了让小男孩儿长高个，他经常自己摘了半边肥肉，把瘦肉都挑给他，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谷嘉男长得比他都高。
想到这儿，宋时远抹了把脸，那都过去了，人都是朝前看的，谷嘉男不再是小孩子，而他也不只是谷嘉男的宋叔。
六点，谷嘉男准时赴宴。
他刚推开门，头顶的风铃又像往常“哗啦啦”响起来。
宋时远坐在桌边，掀起眼皮看他：“来了？”
谷嘉男点点头。
他手里拎着一瓶白酒，见宋时远桌上的杯子还空着，不禁失笑。
宋时远尴尬地举起高脚杯：“店里就只有这个，凑合用吧。”
谷嘉男说：“我觉得挺好的，高脚杯配白酒，绝配。”
他走过来，把酒瓶放桌上，还没松手，就觉得手底下一空。
“哗啦”一声，瓶身碎裂，碎裂的玻璃碴子溅得到处都是。
一枚小飞镖钉在那边的墙上。
方明正从后厨掀帘进来，此刻冷冷望着他们。
宋时远发怒：“不是让你好好等着，我们这最后一顿好饭也不能吃是吗？”
酒水顺着桌面往地下滴滴答答流。
谷嘉男望着屋里这俩火气腾腾的男人，笑了下：“就一顿饭而已，不吃算了，千万别伤了和气。”
方明说：“不是不能吃，是怕你感情用事，感情都是饭桌上吃出来的，吃完这顿，你下不了手怎么办？”
谷嘉男插嘴：“法治社会，两位叔是长辈，做事还是要三思啊。”
方明冷哼一声：“白眼崽子。”
宋时远被气的不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后来，这冷战的氛围被打破，三个人到底动上了手，谷嘉男不是那俩人的对手，被他们用绳子捆住脖颈。
宋时远还在劝他：“蒋川背后是江城的陆家，懂么？跑出去的那个只是个丫头片子，成不了气候，你怎么就看不懂局势呢？”
“我妈……”谷嘉男从嗓子眼里艰难挤出几个字，“我妈说了不合作，我得听我妈的！”
方明冷冷道：“看看，还是个妈宝。”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咔嚓！哗啦啦——
大门上的锁被从门缝里插进来的长刀劈开，门上的风铃霎时响个不停。
宋时远下意识松手，谷嘉男趁机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涨红的脸白起来些。
谁？！
推门进来的是个女人，身形修长，穿修身的蜜橘色亮片长裙，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垂落地手里握一把黑金长刀。
吴染染这是刚走完红毯么？
谷嘉男眼睛看的发直，她脸上妆容精致，眼角、眼尾都勾了锋锐的眼线，此刻眉眼含笑，媚骨天成，走近的每一步，都含娇带媚。
谷嘉男咽了口唾沫。
这是吴染染么？
不同之前，这次他觉得自己心跳很快。
那女人腰肢款摆，垂在脸颊侧边的发丝也她而动，连发丝都沁着妩媚。
就像千年的狐狸精，一下子把他的魂勾走了。
谷嘉男轻轻吐口气，夕阳的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摆起方块。
她站在光影中，重新抽刀出鞘，挥刀挽出剑花，打掉了方明递过来的特质武器。
快，利落，还没看清，就见几块废铁落地——那武器自上次穷巷里被吴染染弄坏，还没来得及入厂翻新，威力大不如前。
她手中长刀削铁如泥，这次气场和上次不同，以进攻为主，方明想去捡废铁，被她掷地的刀身嗡鸣声给刹住了脚步。
方明怒不可遏，宋时远已经看出这女人的厉害，赶忙叫停方明：“老方，算了，一只贱妖而已，连人都算不上。”
“吴染染”毫无在意地笑：“是。”
陆桃桃打造的这只“现代妖精”，拥有最上乘“异体”，荡平这间房子能在眨眼之间，在绝对力量面前，普通人只能逞口舌之快。
谷嘉男望着她的眼眸，没有人类的慈悲怜悯，只有妖气横生，肆意妄为。
这种充满着破坏力的张扬，让谷嘉男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谁？”
吴染染略微偏头，她眸光迷离多情。虽然眼睛望着他这个方向，但眼里却没有他。
谷嘉男又重复一遍：“你不是她，你是谁？”
人有双生，意识也有双生，吴染染轻蔑地瞥他一眼，既然已经看出门道了，何必自欺欺人。
吴染染朝着他的方向旁若无人的走来，宋时远和方明觊着她的脚步，和她在屋里周旋——她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
直到她走到谷嘉男面前。
她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直接踏碎了他身侧的玻璃杯，然后蹲下来，用手指抵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高一些。
窗户还是开着的，外头的光落进来，她身上这件布满鳞片的长裙折射着光芒，谷嘉男看到墙上全是星星斑点。
他忍不住问：“你今天是来打架的？”
“吴染染”点头。
谷嘉男：“那你为什么穿这身……来打架？”
“吴染染”说：“好看。”
谷嘉男：“……”
“吴染染”笑笑：“毕竟这是我和你见到第一面，我有求于你，留个好印象。”
她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的眼形微微垂下，光落在她脸上，有明有暗。
离的近了，才发觉那些妆容色彩勾出的锋锐线条全都柔和下来，她长得很好看，杏眼翘鼻，嘴唇薄薄，谷嘉男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快。
“吴染染”了然的又笑笑。
——他喜欢她。
“吴染染”起身，长裙泻下，勾出曼妙身形。
她转过身子，踩着地板上的碎玻璃，朝那两个人一步一步走过去，与此同时，举起手中的长刀。
她语气淡淡：“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赏金猎人的新头领，以后听我的话，和我一起做事……”
谷嘉男略微仰起头。
如同看神明一样地望着她。
吴染染：“那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他甘愿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