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10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午夜小咖】,看书领现金红包!

【10】

***

明天就走啊,江祈年想了想,正要答应,吴染染却笑起来:“我瞎说的。”

“这还能瞎说?”

吴染染:“你这伤还得养,青城不急,那边跑不了,我在江城还要处理点事情。”

江祈年:“处理事情?哪件?”

吴染染问:“蓝升岩。”

江祈年一愣。

“摩非倒台,他肯定会来这边。你要是查过黑线微博,就该知道发博的人一直是我。”

江祈年:“嗯。”

“但最新的那几条却不是我。”吴染染站起,趿拉着拖鞋在地毯上来回走,“是老蓝,蓝升岩。”

“蓝升岩并不是真的决定,要把王渊队长的事情说出来,他发这么个预告,只是在赌。”

“嗯。”

江祈年隐隐约约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不太想继续。

“我累了。”

吴染染置若罔闻:“是不是陆长风?”

江祈年沉默。

她站定脚步,蓦地转身:“你师父黄觉日记本上牵涉的八桩命案,除了萨兰,剩下七桩,是不是王渊探险队里那七个人?”

江祈年:“太晚了,去休息吧。”

她目光灼灼:“老蓝现在不知所踪,要么是在陆长风手里,要么就是……陆桃桃。”

“别说了!”

“陆眠。”她声音很轻,“你不是第一个我想争取的陆家人。”

二十年前,陆公馆,民间出现了类似猎妖组织的人员,专门绞杀“妖物”,那会儿“猎妖组织”只是草草成立,人员不多,江城里还有好多遗落的赏金猎人。

吴染染出门被人盯上,当时她能力不足以对抗那人,被逼到穷巷里。

那条巷子,只进不出,吴染染已经走到末路。

可生死之际,有个小男孩从墙头翻下来,死死按在那歹人身上。

她得了生的机会,踩着一地雨水往外跑,路过那小男孩儿时,她把一卷钱塞在了他的帽子里。

当时她说:“你看着他,我去找人。”

可她一去不复返。

——她用三百买了那小男孩的命。

那个小男孩就是陆长风。

那条巷子旁边就是陆公馆,能在这地方玩耍的人,除了陆家人,还能有谁?

外头夜色静谧,远处灯火点点,吴染染略偏过头,看玻璃上模糊的光点。

江祈年曾误会过吴染染——他曾察觉到吴染染看他的眼神很温柔,他以为,吴染染是把他当成了他哥。

范毅提醒过他,说:“你要真是那孩子又能怎么样,当年那么大的恩情,她不也是不管不顾,甚至都没让人来给他收尸。她就放他死在那里,都不回头看一眼的,这么绝情的人,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笼络他?”

当时他没听进去一句,因为他有预感,这件事有隐情。

吴染染问:“你还累吗?”

江祈年说:“那个人是我哥吗?”

吴染染:“是。”

“嗯。”他低头。

吴染染:“当年……这是事先演练好的剧情,为了得到陆桃桃的信任,我答应帮她解决陆长风,可我下不去手。”

“一万块,买通一位赏金猎人很容易,他和我逢场作戏,引那个小男孩到穷巷里。他说,我要是不忍心旁观,可以走,他给我时间跑开。”

说完,屋子里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

江祈年从没想过这就是隐情,他愣了好半天。

吴染染问:“还有想问的么?”

该说点什么?该问点什么?他不知道,脑子里乱得很。

吴染染起身,走到门口:“那就睡吧,不早了。”

开门,出去。

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江祈年看着那道合上的门沉默,他又想起谷嘉男的提醒:“你还有离开的机会,不要像我,一辈子回不了头。”

妖精……都是这么祸害人间的么?

***

出了门,吴染染心脏猛然绞痛了一瞬,她按住胸口,贴门缓缓坐地。

“嘶……”她咬住牙,疼痛又开始了。

“这怎么回事啊?”她扶着墙,试图站起,廊灯受到感应,全部亮起,走廊尽头的窗户映出她的身影,形单影只。

她有两颗心,疼的不是现在胸腔里这一颗。

——“灵狐”出事了。

她闭上眼,脑海里万千蓝光交织在一起,连接处的结点她挨个排查,然后心脏猛地一收缩。

“灵狐”本能地在求救。

吴染染疼的再次坐下,她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只能把蜷缩成一团,靠着门。

焦急,慌乱。

忽然,身后一空,她往后栽,被人扶住。

江祈年蹲在她身后,问:“你怎么了?”

吴染染摇头:“我没事,范毅……还在你的地盘上么?”

江祈年:“在。”

吴染染说:“去找他。”

“现在吗?“

“嗯,马上,越快越好。”

“好。”

***

坐进车里时,心口还在绞痛,吴染染面容痛苦,靠在靠背上,眼睛因为疼痛而微微眯起,她一直看着窗外。

她脸上有汗,眼周有水雾,整个人显得很憔悴。

白凡一边开车一边抱怨:“大晚上的,你们又折腾,就不能让劳苦大众睡个安稳觉么?”

裴珠冷哼一声。

江祈年说:“辛苦了。”

他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吴染染,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看。

“这事结束了,我们去度假,你们想去哪里都行。”

白凡稍微高兴一点:“真的?”

“嗯。”

他看到,吴染染还在执拗地看着窗外,她眼圈泛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她好像要哭了。

范毅所在地在南三环上一家还没开业的生物科技公司,刚租的大楼,范毅正在那边打理,他身边的安保做的也好。

可到了地方,江祈年才知道——出事了。

一楼没人。

裴珠打开手机照明,白凡有些害怕,缀在人后头打退堂鼓:“哥,我们得多叫点人啊。这就上去吗?”

江祈年知道拦不住吴染染,果然,她已经甩下他们独自上楼了。

白凡问:“跟吗?”

刚才车里病怏怏的,怎么一到这破地方就开始撒欢。

他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出了事。

裴珠心里大致有了数,她回身和江祈年说:“江哥,你躲躲吧。”

从他挨了蓝升岩一刀,他们就该意识到,江祈年的势力都得被那些陆家人瓜分,现在……范毅估计保不住了,他们三个,势单力薄,挽救不了什么。

裴珠不想江祈年冒风险,她劝道:“从长计议吧,怎们……走吧。”

江祈年说:“你们去外头等我吧,我上去看看,我哥,还有桃姐,对我不至于这么狠心。”

天真。

裴珠叹口气,看了白凡一眼。

白凡嗅到危险气息,刚才的起床气全都消散,他难得认真地摇摇头:“我不走,我要跟着江哥。”

就知道是这样,裴珠认命道:“那一起上去吧,互相照应下。”

***

二楼有打斗痕迹,有几扇窗户碎了一半,尖锐的碎玻璃直指苍穹,外头的风往走廊里灌,吴染染的眸光瞟过窗外,天空聚拢了大片云,遮住了月光。

室内更暗了。

他按住胸口,往那间亮灯的房间走,屋里没人,桌椅板凳乱七八糟倒在地上,还有拖拽的血迹,吴染染正准备走,偶然晃到地上有个小物件闪了下。

她走过去,俯下身捡起,是一条项链。

她拿着项链离开。

“你太冒进了。”

有人说话。

吴染染定住脚步,然后回过身,朝说话的地方看——有个男人蹲在窗框上,手中挂着一串檀木手串。

他头发上都是土粒,脸上也黑一道白一道的。

衣服袖子少了只,裤子破破烂烂,屈起的膝盖上有好大一块创口。

他百无聊赖地朝吴染染笑:“就你一个人吗?”

吴染染:“嗯。”

他从窗框上跳下来,脚压到地上的玻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吴染染看到他身后的“异体”。

那气息和感觉太熟悉。

她挑挑眉,把身子转过来,面向他:“陆桃桃把异体给了你?”

“是。”苏磊收起异体,“前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放弃呢?这异体是条上乘珍品,李兴当年输给你,就是因为他的异体不行。”

吴染染嗤笑:“这条异体比不上我自己。”

她有“灵狐”,有这世上最珍贵的力量。

苏磊不明白:“□□凡胎,怎么比得上生物改造。”

她说:“你知道当初那么多实验体,为什么就我是最完美的那个吗?”

吴染染严格意义上并不算完全成功的实验体,可蒋川形容她,说她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实验体。

她能取代李兴,在摩非有其他人完全无法撼动的地位,并非是她和蒋川白啸的情分。

甚至连陆桃桃,都不是能让她到今天的人。

苏磊摇摇头:“为什么?”

吴染染说:“因为只有我,对这个基因改造嗤之以鼻。当时大家都说我狂妄自大,不可一世,要把我的名字踢出去。”

苏磊:“据我所知……”

吴染染笑了笑:“是,是我处心积虑接近陆家,毕竟我有个富贵梦啊。”

苏磊望着她,眼里满是不解。

吴染染:“可我就是对这个计划嗤之以鼻,陆桃桃选中我,的确有我处心积虑的促成,但……后面我放弃了。”

心口还在疼,吴染染也没掩饰,她吁出口气,抬手按住心脏位置:“连陆景仪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对我特别关照了下。”

苏磊震惊。

陆景仪?

陆景仪住的地方没有她想象里奢华,独栋别墅,装修……也就那么回事,她把吴染染请过去小坐。

当时门开,她亲自倒了杯热茶,茶叶普通,杯子也普通,她客气地说:“随便坐。”

吴染染没换鞋,脚踩过软软的地毯,坐进单人沙发里。

陆景仪一哂,捧着自己的保温杯坐对面。

她没继续客套,而是开门见山:“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退出这个计划吗?”

吴染染说:“您真的觉得,小陆总这个计划靠谱?”

她察觉到陆景仪别的意图——陆景仪能问出这话,证明她内心里也对“基因改造”存疑。

不过为什么?

吴染染望着她试探:“我觉得小陆总这个计划,意不在这,她有别的想法。”

陆景仪脸上不那么和蔼了。

她那会儿年纪已经不小,但保养的好,头发乌黑,绾在脑后,侧边别了一只精巧的云鹤卡子。

不露富,但自贵。

吴染染还是有些怯场的。

她咳了声,喝了口水,然后小心看她一眼,继续说:“会不会,她的计划其实是针对您的?”

当时吴染染不相信,陆家那么庞大的体系,陆景仪和陆桃桃真是一点矛盾没有。

但她不知道,自己这句猜测,正好把火给烧起来了。

蒋川存留在她脑海里的某个片段里说过,陆桃桃生死弥留之际,曾怨恨染染,说她把他们家搅和成那样。

之后陆景仪同意吴染染退出,亲自写了信给陆桃桃,陆桃桃烧了信,将她围困在白马川的陆公馆。

那时候,谷嘉男经常来看她。

谷嘉男属“猎妖组织”,用的武器是特制的,破坏异体是分分钟的事,她也是那会儿萌生了脱离陆家的想法。

——

苏磊还是震惊,他是陆桃桃这方的新鲜血液,对过去知之甚少,听前人描述里,陆景仪是个不愿放权的狠辣女人,而吴染染则是个比陆景仪还让人头疼的人。

她背信弃义,野心滔天,搬动是非,混淆视听,为了搅乱陆家不择手段,陆桃桃对她有知遇之恩,可她还是忍心矛头反向,她针对陆家,分裂蒋川,将他拉去苦寒之地,想在那里独吞“灵狐计划“的成果。

她明明已经得到很多,却还是占了李兴的位置。

可她就是这样了,老大还对她念念不忘。

当初他射杀白啸,她就站在白啸对面站着,他有机会也带走她的性命,可老大却说放了她。

老大说她是宝贝,要让她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老大还要重用她。

为什么?

她明明对异体嗤之以鼻,□□凡胎的力量,凭什么得到重用?

李兴恨她,但服气,因为她的那条珍贵“异体“的确更强大。

可现在,这条“异体”在他自己手上,她凭什么还要得到老大重用。

吴染染那只抚在心口的手垂下来,苏磊望着她,她脸上那种讥讽又痛苦的表情消失,他看到她眼圈泛红,脸上浮上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她察觉到什么了?

苏磊警惕。

吴染染却问:“他们呢?”

她的心思全在青城山,“灵狐”给她留了字条,说她要去大江南北看看,可她却匆匆忙忙来到青城,帮她解决了陆长风派来的李存,又立即马不停蹄地离开。

吴染染从没让“灵狐”帮她做过什么,甚至还很嫌弃她,“灵狐”是她软弱的一面,是她当年最想抛弃的一部分,如今她走了,她只该觉得解脱。

当初在摩非,大片摇曳的珊瑚草在月夜里盛放,香气弥散各处,她看着萨兰沉在其中,珊瑚草的茎叶卷着她,将她往沼泽里托。

那时候“灵狐”就怜惜她,多管闲事地提醒她说:“救萨兰,不然你一定后悔。”

又说:“停手吧,我就是你,我知道你不想继续了。”

她无视“灵狐”的声音,一直冷眼旁观,挣扎,难受,她统统不在意,只像一尊木石一样站在岸边。

天上还是那轮月,清冷的光慈悲地看着地上的人。

珊瑚草得到滋养,张扬舞爪着破土向上,似要追上天上那轮月。

那场景让人过目不忘。

她蓦然想起摩非的那句传说——珊瑚草摇曳月下,是在诉说死人的怨气。

她在破解蒋川留在她脑海的“意识”时,意外碰到过“灵狐”——梦中也是这个场景,“灵狐”站在萨兰身边,萨兰陷在珊瑚草沼泽里,一动不动。

“灵狐”眸光悲戚,她望着萨兰,悲她,也悲吴染染。

她知道吴染染一定会后悔。

“灵狐”一定程度上,也是是她的七情六欲里的一情一欲,吴染染绝对不能缺少她。

所以,在她喘息的时候,在她和江祈年谈天说地的时候,“灵狐”替她来弥补她的疏漏。

当年的元老,还活着的就要属范毅了。

“灵狐“替她来保护范毅。

吴染染抬手拭去眼角的水泽,她又问了苏磊一遍:“他们呢?”

吴染染曾经的“异体”大放踪迹,谷嘉男必然会察觉,只要察觉了,他就不会袖手旁观,一如二十年前一样,一定会过来。到时候看到“灵狐”,他又会顾念往昔,拼死帮她。

所以今天这里应该来过两个人。

谷嘉男重情重义,“灵狐”也重情。

这样两个人,居然都看上了“心狠手辣”的吴染染。

吴染染又问:“他们两个人呢?”

苏磊说:“你来晚了。”

吴染染不动。

苏磊:“他们两个是厉害,但又差了那么一点。你太冒进了,不该一个人过来。”

吴染染垂下眼。

苏磊:“我不管你什么说辞,你看不上异体也好,有别的能耐也好,但今晚……”

他身后异体探出,慢慢伸缩身体,最后选定好合适姿态,打磨锋利的简短悬在他的头顶,尖头指向吴染染。

“今晚你我力量悬殊,我做了充分准备,你只能受制于我。”

吴染染吸吸鼻子,笑道:“我不否认。”

她脸色不好,唇上也没血色,整个人因疼痛微微佝偻着,无论如何,此情此景,都应该是苏磊赢。

苏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应该很高兴的,可现在心里却像是哽着东西。

他说不清楚,只觉得自己现在该怎么做,无论情愿不情愿,他都该这么做。

他超前迈了一步,弓起身子,身后“异体”得到指令,急速切割空气,一路势如破竹地朝吴染染袭去。

这种速度,这种破坏力,她躲不开的。

她不想死,至少没见到“灵狐”前不能死。

咔————

她听到“异体”刺破肌肤的声音,这声音对她来说太熟悉,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时间变得很慢,老天计时的沙漏似乎在这一刻停下,她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

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

眼前那道黑影迅速矮下——江祈年站不住了。

他的身子砸在地上。

吴染染垂下眼,怔怔看着他。

她没有上去扶。

要做些什么呢?

吴染染望着他躺在地上的模样。

殷红色的血液从他胸口淌出。

眼前有些模糊,她觉得四肢沉重,抬不起来。

心口又开始疼。

呼吸好像也成了奢侈的事。

听觉没失去,她听到身后有咒骂声、呼救声。

裴珠撞开了她,她一个趔趄,撞到门框上,摔坐在地上的时候,有碎玻璃扎进手里。

她还是愣愣看着江祈年。

江祈年,陆眠。

又一个陆家的人。

白凡也在骂人,骂对面的苏磊,苏磊没有再操纵“异体”,他一直在看吴染染,她脸上涌上的神色让他心里猛然一颤。

江祈年躺在地上,他感觉到自己的伤口被人捂住,他眯起眼,感觉到眼前的灯光很刺目,他痛苦地皱起眉,想说话,但一张口,就有血往外呕。

算了。不说了。

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在这朦朦胧胧的恍惚中,他想起谷嘉男的话——他说,快跑吧,不然回不了头。

呼——

此刻这话就像耳边风一样消散。

不跑了,他跑不动了。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