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江祈年打横抱起吴染染：“她家在哪？”
“在……”常尖反应过来，忙出门带路。
江祈年跟着她。
到门口，他脚步顿住，常尖回头看他，他说：“没事，走吧。”
白凡在疗养院的这段时间，他会保证他的安全。
从三楼下去，吴染染被颠的喃喃说了两句话。
江祈年脚步没停。
白啸的尸首还躺在院子中，常尖心里揪的难受，她不敢看，却见江祈年又停下，正垂眼打量地上的尸首。
常尖也顺着他的目光看。
地上的白啸，脸无血色，苍白的皮肤吹弹可破，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怪异。
是怪异没错。
这些天，她接收到的信息爆炸，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看待世界上的生物体，此刻，一个念头蹦出来。
白啸会不会也是某个科技结晶，她会不会也是某个实验体？
这念头一闪而过。
江祈年已经抬步走远了，她赶紧追。
江祈年的车停在地下车库，到车边，常尖火速跑来把门打开。
江祈年把吴染染塞进后座，常尖扯过后杂物箱上叠着的毯子，盖到吴染染身上。
等她坐进副驾，江祈年立即启动车子。
车从车库里出去，常尖掏出手机，调好导航，卡在手机支架上。
“您好，前方八百米……“
导航声音甜美，江祈年平静操控车子，同时瞥了眼后视镜：“这是正常现象吗？”
常尖：“不算，她和这条狐尾共生了很多年，按理说，狐尾应该很成熟，但刚才……你也看到了，那条狐狸尾没有皮毛，这不是异体完全形态，强行使用，很可能会产生排异反应。”
江祈年：“排异？”
“嗯，在这个社会里当妖，不用千年修行，也不用日夜刻苦修炼，需要的是适应能力强，一旦排异，就做不成妖。”
江祈年：“她家里有解决办法么？”
常尖面目凝重：“她从摩非出来，行李全放她现在的住处了。”
江祈年明白了。
如果吴染染家中真有解决办法，那就说明她已经预测到这种情况。
她对自己未来的处境已经有了判断。
看来，并不乐观。
常尖抬眼，后视镜里的吴染染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她烦躁地揪了揪衣服上的毛毛。
这次好在都是自己人，换个人在这儿，这只现代妖精就要殒命了。
到了目的地，江祈年下车，一抬眼，周遭的环境很熟悉，她家离他的住所的确挺近的。
他打开后车门，把毯子仔细裹在她身上，然后连人带毯一块捞出来。
还是打横抱在怀里，吴染染头歪靠进自己怀里，江祈年低垂一眼，庆幸幸好睡着，他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往小区里走。
小区安保好，进出需要刷卡，幸好常尖随身带着备用门禁卡。
刷开门，她帮吴染染掖领口的被子：“可不能着凉。”
小区高楼林立，她引江祈年往吴染染那栋楼走。
进电梯，按层数，常尖觉得这一两分钟格外难熬，她舔了舔唇，电梯门一开就冲去了。
两道门，常尖掏出钥匙，一一打开。
她先进去，随后愣住——吴染染真是把邋遢发挥到极致，屋里有股馊味，窗户都没开，茶几上摊着好多零碎小物。
江祈年直奔卧室。
她忍着味道把窗户先打开。
等进卧室，她目光立即就被桌上的两碗陈年老面吸引，汤汁几乎干涸，面条坨在塑料碗底，桌面上还有些粘腻汤点。
脸色瞬间垮掉，她手把着门框，长长的指甲在木头上划，发出刺耳的声音。
江祈年把吴染染放在床上。
常尖暂放恩怨，从衣橱里翻厚被子。
江祈年察觉到气氛微妙，默默把桌面上的面放进塑料袋内，系紧，拎出卧室。
刚出卧室门，就听常尖愤怒的咆哮：“这个兔崽子，让她收拾她从来不收拾！”
他没忍住笑。
说归说，常尖对她还是怜爱，盖上被子后，立即去衣橱里找她的行李。
小小一只箱子，带密码，她喊江祈年：“来。”
江祈年进来蹲到她旁边。
常尖：“能破坏密码么？”
“我试试。”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瑞士军刀，对着那锁一顿乱撬。
“咔哒”。
常尖掀开，里面的东西倒是很规整，有两件叠成豆腐块的换洗衣服，还有武器盒，和……装有大量试剂的小密封箱。
常尖把密封箱打开，试剂瓶没有区别，清一色批发样式，里头装着不同颜色液体。
“哪个呢？”
她犯难地望着江祈年。
江祈年说：“咱们现在是没辙了么？”
“嗯，这东西不好随便用。”
江祈年是博远高管，虽然看着和她一样，不算核心成员，但……手里应该有点人脉吧。
常尖试探着问：“蒋川在博远工作过一段时间，他有没有什么同事之类的？”
没抱希望，她脑海里已经在回忆摩非的同事了，但江祈年却说：“有。”
他起身，到窗边去打电话。
打给了范毅。
电话拨了两遍，那头才有人接。
范毅年纪大了，深夜被打搅，他应该不太高兴。
江祈年先发制人，接通后，立即说：“范教授，是我。”
范毅正要驳斥，闻言一顿。
他这些天被工作烦的不行，夜夜浅眠，今晚也是点背，刚睡得比前几天稍微舒坦点，就折戟沉沙，被这小少爷给吵醒。
江祈年他可惹不起，范毅只能咽下满腹的抱怨，淡淡“嗯”了一声。
江祈年捡重点：“摩非实验体，排异，你有解决办法么？”
范毅噌地从被窝里坐起，拿过床头的眼睛戴好：“你说什么？”
“那只现代妖精在我手里，生命垂危，你有空就过来一趟，定位发你手机。”
范毅这瞌睡醒的很彻底。
他放下电话，迅速起床穿衣、穿袜子、穿鞋，然后拎起公文包，正要开门，却又想到什么，折返回去。
他走回卧室，站在床前，盯着自己的床头柜看。
那里面其实嵌着一只密码箱。
他细细琢磨江祈年那两句“生命垂危”。
江祈年平常说话有个习惯，会将程度不自觉降低几分。
生命垂危这个程度……保险起见，范毅还是蹲下身子，打开柜门，旋出密码。
门弹开后，里头整整齐齐放着的三只小盒子，他伸手拿了一只出来。
江祈年微信询问，范毅只能说“快了，马上”，他沉不住气的给他叫了车，就等在楼下。
范毅紧赶慢赶，可赶到江祈年说的地方，还是有些晚。
吴染染状态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
常尖把密封箱递给他看：“您看，哪个用得上。”
范毅粗略扫一眼，目光不自觉又落到吴染染身上。
那一刻，他心情很复杂。
二十年，再遇故人，故人容貌没变，而他早已垂垂老矣。
他还记得，当年她签订条约进入摩非，是他随车去接的。
第一面，她沉稳又明媚，虽然长途跋涉，她浑身都散发着疲累，但眉梢眼角少年人的朝是掩不住的。
他记得，她一头长发披散下来，脖子上带一条红色围巾，身上裹着白色臃肿的棉服，走路慢吞吞的。
进入摩非的关卡处有块三米高的巨石，在司机的提醒下，在那里她下了车，站在那块巨石旁，对着镜头比“耶”，手高高扬起，露出一截手腕。
她身后绵延不断的雪山没入天际，处处雪白，唯独脖子上的红围巾醒目。
这张照片，在他和蒋川去江城博远入职后，他又有幸见了一次。
蒋川的书柜里放着一本相册，第三页，就是这张照片。
他无意间翻到，再次看到摩非的雪山后，他没忍住和蒋川回忆了下过往。
说到吴染染，他感叹：“年纪那么轻，却甘愿为实验奉献，真是不得了。”
蒋川说：“奉献？是吗？”
范毅看他一眼：“怎么？不高兴？这不是你最得意的实验体么？”
蒋川没说话，过了会儿，却突然说：“嗯，她的确是咱们这个团队里最厉害的。”
这评价不低，但蒋川语调却不对。
范毅连看他几眼。
“教授？”
常尖在叫他。
他回过神，推开密封箱：“这些都不行。”
他又垂下眼看吴染染。
此时此刻，这个蒋川口中极高评价的小姑娘就躺在他面前的床上，双目紧闭，耳下、脖颈上有若隐若现的乌青黑线。
范毅问：“她现在叫什么名字？”
常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吴染染。“
范毅把公文包放在她床头的桌子上，桌子上还有一个牛皮纸袋，他眼睛往上瞟了眼。
常尖问：“教授，您不惊讶么？”
她指的是吴染染这只“现代妖精”的形态。
范毅说：“我曾在摩非的C实验室任职，和她有过接触。”
哦。
自己人。
常尖心里放宽些。
现在范毅手里就剩那个出门前拿的小盒子。
他打开盒盖，里面正-反、反-正、正-反玛着三支注射液。
他把中间那支拿出来：“如果只是排异，这只试剂能帮她暂时缓和痛苦，后面还是要系统检查，再进行治疗。”
常尖点头：“好。”
江祈年望着桌上的密封盒，吴染染晕倒前说要回家，常尖在她家中找到这只密封盒，可范毅却说，那密封盒里的东西没用，他用的是自己带来的东西。
如果吴染染能顺利过这一关，那这会不会也是她的安排？
她的目的是要找范毅？
不惜折损自己，也要引蛇出洞，江祈年脸色冰冷。
范毅使用完试剂，伸手按住她的头，左右看了看耳下、脖颈上的青黑色血管：“在好转。”
常尖松口气：“谢谢。”
范毅：“给她弄点吃的，最好有营养，清淡点。”
常尖点点头，不过这个点，餐馆饭店都没开门，只有夜宵外卖。
常尖翻了一圈手机，也没找到合适的，凌晨五点，再有一个小时，就能点到早饭，常尖想……要不预定碗热粥吧。
思量间，江祈年已经从卧室里退出去。
他推开厨房的门，五点，天已经蒙蒙亮，不用开灯也能视物。
他扫视一圈，目光停在洗手池里的那只碗上：碗里泡着水，固化的污垢沉在碗底。
他压下不自觉扬起的唇角，走到冰箱浅眠。
冰箱的冷藏室里有一小把青菜，冷冻室里有一坨冻起来的面
他找到锅，先开火烧水，再把菜叶拿出来洗净，然后把挂面放进烧开的水里，趁着面熟的时间，他走到水池前，把那只脏碗洗干净。
水哗啦啦往下流，碗里慢慢泛起泡沫，他微微转过身，透过锅里蒸腾出热气，看外面黎明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