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恢复更新~ 【04】
熹光像是拉丝的糖，泛着蜜色的亮，不比晴空明澈，却有种恍惚朦胧的美感。
然而他并没有来得及多看几眼，外头“哐当”一声巨响。
他立刻收回目光，顺带把火关了，从厨房里跑出去。
***
范毅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吴染染脸上青黑色的血管愈演愈烈，顺着脖颈一路大面积向下蔓延，整个人像上了发条的玩具，小规模震动，嘴里还不断发出“咔咔”的声音。
这声音，在寂静的屋里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常尖问：“教授……”
范毅想起来，她之前也有过这么一回。
那次她例行检查身体，却在手术室内暴走。
传统意义上来讲，吴染染并不完全是实验体，她也参与了“灵狐计划”的研发。
就是因为她也参与其中，所以很多数据记录都是她个人完成。
那次她突然发生异常状况，白啸恰好不在，在场的人员对她这情况没有预防，他们火速查找她的身体报告单，却发现少了几项数据。
吴染染从床上猛然坐起，头顶雪白灯光照下，她面上一双眼像两个黑黢黢的洞，她茫然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然后诡异地笑起来。
当时情况不乐观，很多人都被吓到了。
有一宋姓的工作人员却看出端倪，他说，人没问题，是“异体”。
她的“异体”正发生变化。
但没人愿意上前，吴染染毕竟是“妖”，人妖殊途，他们都在对她百分之百防备。
然后，出了事故。
她身下的床陡然炸裂，细瘦的异体如野草一样疯长，根根插入地面，然后翻起地砖，朝四面八方蔓延。
也有些“异体丝线”深入墙面，从毁坏的墙面钻出后，发现无处躲避，就对这一屋子吓傻的人叫嚣。
当时场面混乱，反应快的，已经在打开门朝外逃命。
“咔咔”。
就在所有人觉得吴染染已经“走火入魔”，可她居然神奇般地控制住了“异体”。
蒋川称这是个奇迹。
当时实验室成功大热的人选李兴，他可以操控“异体”毁坏一面墙，这虽然是极其厉害的控制，但没人像今天的吴染染这样，能控制住发狂的“异体”。
毕竟发散容易，收容难。
吴染染控制住异体后，回拢的“异体”纷纷回到她身下，托举着她的身体，让她双足慢慢踩到地面上。
落地后，她并拢的赤足打开一掌距离。
然以右脚为圆心，浑身调转方向，然后她缓缓抬起脸，目光落处，是墙角的监控。
她朝着摄像头在笑。
监控录像是黑白的，范毅曾在蒋川的办公室浏览过，镜头里的她，少了几分人的生气，多了几分妖的妩媚。
大约身体里有内伤，血汁从她扬起的嘴角蜿蜒而落，像烙黑的玫瑰花茎。
这一抹极其媚态的笑后，她漠然地走出手术室。
范毅看完录像后，大气都不敢喘。
他觉得，妖物日后必能为祸苍生。
可蒋川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到时候实验室出了问题，我出了问题，就让白啸来求助她。”
蒋川说这话时神色格外认真，他当时大概明白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将这事托付给他的好友范毅。
但将未来交付给这只妖物，范毅却莫名生出些恐惧。
回忆戛然而止。
范毅力垂下眼。
床上的吴染染已经睁开眼，她眼神茫然，虽然望着自己，但目光并没聚焦。
范毅打量着她。
为什么蒋川要将未来交给她，她……到底有什么秘密。
吴染染眼珠转了转，脸上神色骤然变换，刚才的茫然无助已经，现在眸光慢慢聚拢，看向他时多了几分妖怪的媚态。
范毅心里一惊，手中的盒子坠落，啪嗒一声，那两只试剂摔出来，弹到地面上四分五裂。
他面上却神色如常。
江祈年走过来：“怎么了？”
尖姐指指里头，他直接进去——卧室里，吴染染已经苏醒，范毅脚边有些碎玻璃和些液体。
他说：“把门关上。”
江祈年依言。
室内光线黯淡，吴染染略抬下巴，好像恢复了神智，她上下打量蒋川，随后坐起上身——简单的两个动作，江祈年已经觉得她不太对劲了。
多了股天成的媚态。
这人不是吴染染。
或者说，不是他之前认识的吴染染。
她出声：“老范。”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她脸上青黑色的血管还没褪去。
凹凸不平的手感大概还不错，她迟迟没有把手放下。
范毅开口，语气泄露了点慌张：“小江。”
江祈年看他。
范毅说：“你不是要查十五年前老蒋举报的那个人么？”
江祈年“嗯”了声。
他说：“这个小姑娘和白啸关系最好，今天我在这里，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范毅的声音已经平静下去，言语里还有种不容置喙的决绝，吴染染望着他，觉得自己身上锅又多了一只，她和这位范毅看来也结过梁子啊。
江祈年找吴染染合作，就是为了弄清蒋川十五年前白啸杀人的真相。
此刻听到范毅直入主题，江祈年没反驳。
但吴染染才刚脱离危险，在这种情况下，谈这个话题合适么？她会如实相告吗？
江祈年见吴染染没有要说的迹象，赶紧打退堂鼓：“算了，改天，大家折腾一晚都累了吧。”
范毅却阻拦：“怎么能不说？我曾经也算白啸和蒋川的朋友，今天我过来收拾这烂摊子，就是为了听这些话。”
江祈年一挑眉。
他心里清楚，范毅过来绝不是因为这桩杀人案。
但他这么咄咄逼人，大概率是在生气。
他生吴染染的气？
真有意思。
他靠在墙面上，饶有兴味望着这俩人。
果然，吴染染也明白了范毅在生气。
她说：“老范，咱们俩的恩怨，就别在外人说了吧，给彼此留点面子。”
她也拿不准哪里得罪范毅，只想先把这事情搪塞过去。
谁知道范毅寸步不让：“我们没有恩怨，我是真的想听你解释解释老蒋的举报，为什么他要指控白啸杀人？”
他眸光里涌动着股情绪，吴染染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她把手从脸上拿下来，说：“江队。”
江祈年：“嗯？”
“你确定，蒋川举报的是白啸么？十五年前的事也算久远了，蒋川隔了十五年才敢说这事，他和白啸曾经的关系，想必你现在心里也有数，你真觉得蒋川害怕白啸吗？”
江祈年沉默。
吴染染又说：“而且，他提供的所谓的证据，如果真的是证据，为什么你还要查这个案子？”
蒋川自称证据的那只皮箱，里头只放着些实验手稿，当时他说，白啸做不成实验，会来抢手稿，到时候她会为了这些东西要了他的命，他是因为恐惧而揭发。
且不说白啸对蒋川的态度有多尊敬。
就以当年白啸和蒋川的关系，白啸要是要手稿，蒋川未必会不给。
而且，蒋川后来已经决定离开摩非，他放弃了“灵狐计划”，转向了别的实验项目，他手头这个叫“白凡”的实验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蒋川和摩非没有冲突。
和摩非有冲突的人不是他，那个人应该只是和蒋川一样，也在博远工作，所以才让远在摩非的他们误认，C实验室和博远不和，是因为蒋川。
这声东击西的感觉，让吴染染想起了一位陆姓故人。
听到吴染染这么问，江祈年渐渐蹙起眉。
范毅脸色也变了。
吴染染乘胜追击，问江祈年：“蒋川报案时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江祈年说：“不好，修整好久才能进行正常谈话。”
“看吧，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江祈年缓缓站直身子，从他和吴染染谈合作开始，她一直没有谈过蒋川，但现在，三言两语就将
矛头指向别处。
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清楚，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
范毅脸色很差，见江祈年一副被说服的样子，憋住一肚子气拂袖而去。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
吴染染知道这波反击自己没讨到什么便宜，江祈年绝没有被说服，他那么聪明，肯定已经发现她顾左右而言其他。
吴染染心里明白，江祈年真正要查的并非这桩蒋川举报的闹剧。
他只是想以此为引，接近她。
他真正的目的是在落于摩非的那几桩命案。
之前有一支探险队在摩非失踪，尸骨无存，队长王渊被人骂的狗血喷头，家人都活得不安生。
摩非地理环境艰险，山高崖险，他们出事后，又刮了场风雪，皑皑白雪一盖，这几条人命只能推给天灾。
可因缘际遇，江祈年深知里头有别的端倪。
摩非那个地方，除了那两座雪山，还有点值得关注的地方就是——C实验室。
吴染染垂下眼。
江祈年压下去胸膛翻滚的气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肯说出真相。
还是说，这真相和她有关。
现在不是谈话的时机，江祈年还不想和她撕破脸。
他说：“我范叔人挺好的，就是脾气倔，大晚上打搅他休息，他不高兴，所以冲你发火，我替他道歉，你别往心里去啊。”
之前她替常尖求情，现在他替范毅求情。
吴染染没说话。
江祈年说：“我看你气色不太好，现在天刚亮，你再休息休息吧。”说完，他开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