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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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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下班时间,蛋糕店的其他员工会比白明早两个小时。

卫东在临走前检查了遍炉火的开关,又把后厨锁好,收起围裙和手套,轻拍着白明的肩膀,问道:“白明啊,一转眼你都来这儿工作一个多月了,等半年后的合同到期,你还续约吗?”

白明熟练地在收银台上操作着,有些拿不定注意,这里离家不远,还有卫东这一群亲切的同事,平时偶尔也能碰到陆吾来照顾生意,与自己聊聊天,虽然经常忙到深夜,但对一向乐观的他来说,这样的生活是可遇不可求,是无可挑剔的,他已是心满意足。

“现在考虑有些太早了,我还没有想过呢,怎么了东哥?”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卫东从口袋掏出一支香烟,夹在两指间,“看你日子过得苦,心疼你,所以想了解你以后的规划而已。”

香烟微卷,像是一整天都被蜷在裤兜里,因此发了蔫。

白明嘴角微扬,轻摇着头,“不苦,要是苦了,我就多吃点糖,中和回来就好。”

这句玩笑话似乎让卫东想起什么,他连忙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透明的糖,这糖是他在后厨里尝试做的新品,他和后厨跟着他学艺的小厨师们一人尝了一颗,眼下还剩最后一个,他便拿了出来,也希望白明可以尝尝自己的手艺。

“咱们才熟悉起来,大家都挺喜欢你的,连做糖都给你留了一颗。你知道我这个甜品师的位置是雷打不动的,倒是你这收银员的职位来来回回走了五六个人,可我就最欣赏你,你这么任劳任怨,一天上俩班,薪资也不多,还从不抱怨,整天笑呵呵的。我是希望你能多留一会儿,不过这是你的自由,就算以后你不干了,咱们也要保持联系。”

“好,一定,” 白明接过那颗晶莹剔透的糖块儿,拧开糖纸,朝着嘴里一扔,触到舌尖的刹那,仿佛味蕾上长出一棵荔枝树,“谢谢东哥,这糖真甜。”

卫东满意地笑着,指间捏着的香烟几乎被手臂上的汗水泡软。

他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白明,心里竟多了些欣慰,他仿佛看到白明体内那颗赤诚的心依然在火热跳动着,想到这儿,他如鲠在喉,没有多说什么。

白明注意到他满头的汗珠,于是道:“东哥,后厨是不是很热啊?下回上班我去和老板说说,再不开空调,你就要中暑了。”

卫东噘着嘴,点头道:“后面挨着烤箱,温度确实高,而且这气温一出梅也要起来了,据说下个星期都能突破35度,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都快入伏了。”

时间总是在所有能流走的地方流走,白明心里算了算日子,从初夏毕业,如今满打满算一个月,最炎热的时期就要开始,所幸今年的气候还比较温和,潮湿的阴雨不多,他的心情也能跟着晴天变得好些。

与卫东挥手告了别,想起明天周末,他又在店里多待了一会儿,实在等不到顾客才打了烊,回家准备休息。

夜晚,白明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尽管好几次成功入眠,却又全被热醒,总之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的迷糊中,他心想是时候要换成轻薄的夏凉被了,还要把空调打开,不然这以后将是夜夜难眠。

意识逐渐模糊,不知不觉中竟又睡着了,等到阳光洒入满屋时,他才微微睁眼,此时已将近正午,可他却感觉只睡了几个小时,这断断续续的睡眠使他头昏脑涨,反而更加乏累。

白明简单地吃了泡面,好不容易有个能够忙里偷闲的周末,再加上昨夜恍惚中的计划,他决定给出租屋全部进行一次大扫除,毕竟搬来这里一个多月,他都因为腾不出时间而没能好好整理。

今日他这样的想法愈加浓烈,尤其是当他看到杂物堆积如山的沙发都无法下脚的时候,他才决定立即动手。

打扫房子应该由上到下,他便随意拿了块抹布,又搬了个椅子,站上去给衣柜,吊灯,冰箱顶部全都轻轻擦拭一遍,不过擦了一个来回,抹布就黑了几度,他自言道:“看来这房子在我搬来以前,真的是好久没人住过了。”

沙发上的衣服,分成两拨,干净的收进衣橱,不干净的排着队等着洗衣机的拥抱。他把冬被拆卸下来,也一并扔进了队列,按下洗衣机的按钮,整间屋子在轰鸣中尽显吵闹,好在周围没人居住,他这才能放宽心洗个彻底。

他将没用的闲杂物品都摆放整齐,等把所有多余的东西都收好后,他才开始扫地拖地,所幸屋子极小,他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地面整理得干干净净,他把洗好的衣服搭在阳台上,一边理着纹路,以防起褶,一边看向窗外。

暮色追赶着白光,赫赫如火,勾勒出昏晖里的红晕,云霞与飞鸟偶遇,将天空映得柔软。白明深吸一口气,虽然已是傍晚,可空气里还有暑气的余温,用来烘干几件衣服,一晚上不成问题。

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他的身体虽然劳累,可心情却多了几分畅快。

待到一切结束,他望向屋内,可谓是一尘不染,这是他一下午的战绩,心中的自豪与满足油然而生。

零碎的风偶有涌动,再将夏凉被铺在床后,他往上一躺,仿佛裹进一层棉花,惬意无比,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有些燥热。

想起卫东说起下周的气温,这让白明立刻感到欲/火难耐,他拿起手机,打开江州市的天气预报,虽然现在天色刚黑,不过看到30这个数字的时候,他还是喘了口气,那一刻他才察觉,连他自己吸入的氧气,都是温热的。

空调,是必须要开始使用了。

不过自从搬到这里,他还没有留意过空调,再找了许久的遥控器后,白明这才发现它就躺在沙发的角落,他用纸拭去灰尘,按下开关,可空调却毫无反应。

他又试着多点了几次,那扇叶还是没有动静,要不是空调与遥控上都画着同一个品牌的标志,他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拿错了东西。

或许是电池松了,他翻转遥控,轻拍了几下,空调依旧无动于衷。

又或许是没电了,他暗自想着,这房子自从有过命案,五年来都无人问津,房东想卖都卖不出去,若不是自己搬了进来,里面的电器都快要坏掉了,电池没电也是正常的。

虽然沧澜路案的第二名受害者贺晴是死在了这里,不过白明作为一个法学生并不畏惧这些,哪个老旧的房子还没经历过生老病死,都是常态罢了,只是人们爱避讳这些,总认为这是不干净的象征,会给他们带来不详。

他没再继续多想,反而去换了个电池,令他惊喜的是,当再次按下开关后,扇叶竟然缓缓启动了,可风力却小的很,还荡出一层尘土,他捂着嘴轻咳两声,又调大了档位,不过空调却只是保持着同样的风力,那扇叶吹得极慢,丝毫起不到解暑的作用。

就在白明有些纳闷的时候,空调却戛然而止,不再运转。

他的疑惑变成了惊奇。

他重新点下开关,空调又开始以极小的风力工作,他一档一档地调大,生怕它又突然停止,可当他调至最大的档位时,空调又一次出乎意料地卸了力气。

就这样重复了两三回合,每一次它都是以轻轻吹气为始,哐哧哐哧一番,又嘎嘣停下,就像是驾驶一辆老爷车,在它起步时猛地给它一脚油门,它非但没有突进,反而让人毫无准备地熄了火。

白明百思不得其解,他扬起脸,托着下巴,观察着老旧空调的构造。空调横在墙头,几坨交错的塑料管子缠绕在一起,从下方延伸出,一并塞进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

他回想着刚才的过程,像是有东西卡住了空调,为了能有一个美好的睡眠,他决定亲自动手修理。

空调体积不大,但挂得很高,即使白明搬了椅子,却还是十分吃力,他颤颤巍巍地踩在椅子上,轻轻托起这些塑料管子,管子很轻,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想来空调在小档位时可以运转的情况,管子的问题便被基本排除了。

这么说来,堵住的只能是通风管道。

管道过高,高出了他的视线,他只能一手扶着身旁的柜子,一手掀开管道外的拦网,再用力伸进去,胡乱的摸了一把,漆黑的管道像是一个黑洞,能吞没所有的光亮。

摸了许久,除了一手灰尘,他再也摸不到其他东西,他心有甘心,掸了掸掌心里的土,继续向里伸去,却还是什么也没能发现,事不过三,他决定再试最后一次,要是还是一无所获,他这个外行人便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明日去给物业或者房东打电话,让他们找个修空调的师傅来看看。

白明用尽全力,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他猛地踮起脚尖,往里一够,胳膊差点脱臼,在他力所能及的最远范围处,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像是块儿石头,想必就是这东西堵住了通风管道,他心花怒放,看来不需要空调师傅的登场,今晚他就能用上空调。

但由于他刚刚用力过大,指尖非但没有向外拉出,反而往里推了一点,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他又在椅子上垫了七八本书,百科全书,人类简史,法律科普之类的厚书,这些从古至今人类文明所创造的知识、凝聚的精华此刻被他踩在脚底,他虽觉得不太妥当,但还是照做了。

果然书籍还有别的作用。

这个高度依旧让他无法看到里面,不过他的手臂却能轻松伸入这又长又黑的管道,这回他再次碰到了那个东西,是一个静止的固体,体积略大,他一手拿不住,他便又来回摸着,想找个下手点,那东西摸起来凹凸不平,有些粗糙,甚至还有些洞,他的手指从洞中穿过,牢牢将其抓紧。

将电器修理好的成就感让白明心中感到一阵畅爽,他很是好奇,像是获得了未知的宝物,用力一拖,那东西拖下来的簌簌灰尘正源源不断地落在他的衣服上,可他并没有因此而烦恼,甚至在拿下来的刹那,他激动的心达到了极点。

在他面前呈现的,是一个完整的白色头骨。

一阵阴风从身后吹来,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那头骨瘦弱嶙峋,阴森渗人,白明的手指正抓着两个眼洞,和它对视了两秒,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没了力气,手一松,头骨摔落在地,啪的一声裂了几片。

空调滴答滴答的落水声渗入耳里,头顶的白炽灯也随着音韵有节奏地忽明忽暗。

那一刻白明如芒在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重心一斜,脚下众多书籍与他一同摔在地上,可他只是愣在原地,就坐在那头骨的旁边,他甚至忘却了呼吸,只是心里起了慌乱,摔倒并没有让他感到疼痛,他只有隐隐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连忙站起,汗如雨下,可他却热意尽散,他冲进厕所,想要去捧一把冷水,可就在闭眼的刹那,他感到身后有恶鬼浮现,将他随时四分五裂,他停在水龙头前,放弃了这个打算,便又扶着墙坐回沙发,整个人放空着,双手搭在腿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房子,真的不吉利。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言自语道:“白明,你是法律工作者,你不应该怕这些。”

他一遍遍重复着,直到慢慢心里有了一丝理智,他抓起桌上的水杯就是一大口,剧烈跳动的心逐渐平复,他喘着气,脑中萌生一个想法,那便是再去探一探通风管道里的东西。

这回,他将所有能搬来的东西都压在椅子上,他已经全然不顾跌倒的危险,一鼓作气站了上去,只有这样他的眼睛方能看见这管道内部,他打开手机上的照明灯,灯光在那一瞬间照亮漆黑的管道,没入顶端,如同深夜里开进隧道的火车,给这密闭的空间带来一丝温暖的曙光。

向里望去,他怔住了。

一具白骨平铺在上,四肢健全,却被锯得四分五裂,像是被硬生生塞了进去,白明不知道它躺在那里已有多久,肉身早已腐烂,连尸臭都没有,就静静堆在那里,一天天地被氧化风干,与白明一起日日夜夜朝夕相处。

原来他一直都与一具尸体共住一间房子。

想到这里,白明不寒而栗,在这浴火难熬的夏日夜晚,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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