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说江州是个百花齐放大舞台,不论是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虚浮,还是工薪阶层奔波劳碌的艰辛,是娱乐领域的佼佼者,在镜头前浓妆艳抹,拿撒钱当乐趣的解闷方式,还是芸芸百态的普通人,在角落里苟且偷生,只为解决温饱的生活日常,都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有着一席之地。
徐腾供认不讳,袁率所述的罪行他全都承认了,是他杀害了魏兰,打残了杨忠,建立了富茂,流窜东峰县、阳京市、白河镇等地,拐卖了六个孩子。
沧澜路案和拐卖儿童案作为公安最大的两桩悬案,也宣布接连告破,公检法顺便帮魏兰的坠楼案也澄了清,一切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从市局审讯完已经午夜,陆吾答应白明要带他去长滩,尽管二人也都知道烟花表演早已结束,但白明毫无困意,还是想要去走一走,就当是散散步。
陆吾开着车子,停在了江宁东路步行街外。
凌晨的步行街人数骤减,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倒显得安静,尽管商场林立两旁,但街上几乎只有二人漫步的身影,好在霓虹没有减弱半分,此刻仍留有临近傍晚时的盛景,乍一看,像是整座城市都在为二人点灯庆功。
江宁东路的尽头就是长滩,那是整个江州最著名的景点,它虽带滩字,却并不是沙滩,而是一条观光带,它就坐落于春申江畔,是个能将繁华一眼望尽的最佳观赏地。
“陆警官,你有没有感觉事情做完,心里就会空荡荡的?”
白明先声开口,这微风与凉月一并屠戮着最后的冬意,似乎都对明日的春光翘首以盼。
“有一点,” 陆吾双手背后,边走边道,“忙碌的时候总羡慕清闲,清闲了又盼着可以忙碌起来。”
白明打趣道:“你这一行还是别忙碌了,少一点立案,这城市也能多一点太平。”
陆吾抬手搂在了他的肩膀上,温声道:“你们法院也是,没有了诉状纠纷,比什么都强。”
白明笑了,他每次一笑,街边仿佛便长满了繁花,“陆警官,谢谢你,我以前自诩为一个乐观的人,但中间几近被困难击溃,还好你一直都在我身旁,一直都在鼓励我,这才终于让违法者罪有应得,让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意义,这座城市不得不有公安,但公安里幸亏有你。”
“是我幸亏有你才对,” 陆吾抬起头,望向天边的月亮,“我记得以前是你先说你喜欢警察,喜欢帮助别人,你还说我以后一定是个好人,能够保护很多人的好人,正是因为你的那句话,我才有了动力,这才拼命考进了公安大学,进入了市局刑警队。”
他又低下头,深情目光款款而至,“江州能从以前的遍地罪恶里脱胎换骨,全都是因为你,你的功劳首屈一指,如果你不曾出现在我身边,我想象不到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或许还是个心气旺盛、爱打架的混小子,你带给我的影响太大,让我无法自拔地想要接近你,想要配得上你。”
“陆警官,你把我说得太伟大了,我根本没有那么好,” 白明露齿一笑,接过话道,“咱们那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总是为了算术题发愁,你也天天逃学打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摇身一变,成为了警察,而我也升到了法官。时间过得真快,还没怎么留神,一转眼就长大了。”
二人慢步穿过申西上世纪租界的洋楼,最后停在了长滩之上,面前的江水一路向北,申东的高楼拔地而起,白明眺望着对岸的江海之心,那栋全市最高的电视塔傲立于江介,为江州撑起了一片天地。
陆吾则背靠江水,双手搭在栏杆上,回望着刚刚走过的路,好似也在回望着时间留下的足迹。
“是啊,一转眼就长大了,你那时候个子小小的,三句不离考大学,甚至连法律这个词都没有听过,现在却变成了法学本硕的毕业生,你这一路上想要帮助别人的初衷,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白明淡然道:“初衷没变,但目标更清晰了。”
陆吾闻声,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什么目标?”
白明深吸一口气,目光微动,那层蒙在心里的雾霭终究被一阵长风吹散,穿云破雾而来的,是一束耀眼的明光。
“以前别人问我为什么要学法律,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江还经常取笑我,说我数学不好,这才选了一个不用学数学的专业,我每次听完也只是笑一笑,因为连我自己也答不上来,我只知道法律可以帮助别人,帮助那些像我亲生母亲,以及与我拥有一样童年的人。
“后来我见过了太多的案子,所以经常会为这社会的不等而暗自感叹,我想竭尽全力去帮助那些本就生活在苦难中的不幸者,让他们免受更多的不平,我期盼着终有一日,没有任何权力与资本能够凌驾于法律之上,这就是我的目标,我想让更多的人了解它。
“我想让每一个受到家暴的妻子都能拿起法律的武器,勇敢地提出离婚,而不是一忍再忍,我想让她们知道她们并非是在孤身战斗。我想让每一个遭遇不幸的儿童都可以受到法律的庇护,让他们在阳光下茁壮成长,而不是摸爬滚打,我想让那些孩子知道他们也并非是无依无靠。
“我想让心怀歹念的人打消想法,我想让作恶多端的人受到制裁,我想让那些坐落于偏远深山的村镇都可以普及到法律的光辉,正是因为我从他们当中走来,所以我做不到袖手旁观、冷眼相待,我必须以身作则,奋不顾身地投入这场衡量社会公平正义的基本准则中去。
“我知道我的力量太过渺小,但星星之火,燎原足矣,那些与我也抱有相同念想之人,或许也正因此愁恼,但总会有那么一天,律条得以完善,普法得以广传,法治的道路上会开满一路鲜花,这就是我们这一行最基本的要求,也是最宏大的理想,以平百态,以慰众生。
“一朵花是花,千万朵花就是春天。”
陆吾认真听着,他凝视白明坚定的眼神,心中感慨万千,白明这一路他都看在了眼里,这名小小的法官在自己面前哭过笑过,绝望过也释怀过,白明第一次研讨,第一次调查,第一次开庭,第一次受审,都在他的见证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夜风徐徐,江水滔滔,陆吾伸出一掌,递在了白明面前。
白明一愣,抬起双眸。
陆吾的眼里散发微茫,嘴边带有不浓不淡的笑意,骀荡如和风,柔情似朔月,但他的语气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都说国家安危,公安系于一半,然而社会黑白,法院也举足轻重,小白,以后我在市井打击犯罪分子,你在高堂保护受侵害者,你的目标虽然任重道远,但只要我们警法联手,并肩同行,一定能让江州变得更好。”
白明半张着嘴,与陆吾四目相视,他也逐渐漾起笑颜,接着用力拍向陆吾的手,以最大的响声应下了这个约定。
就在这时,江上瞬间一明一暗,一声清脆的响音在夜空中炸开。
二人皆是一惊,同时抬头,这才发现,那是一朵烟花,如云梯般扶摇直上。
烟花不止一朵,每一次的盛开,都在转瞬即逝间点亮了半片夜空,这绚烂夺目的色彩,给夜阑多添了一份温黁,也给江水两岸的人披上了最溢彩的晖光。
陆吾惊问道:“烟花表演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白明摇了摇头,这问题的答案,他也想知道。
一声重咳在身后响起,二人再一回头,只见林江悠然走近,一脸坏笑,“怎么样?我这放得够及时吧。”
白明摸不清头脑,道:“这也是你放的?你、你又放了一场?”
“你们不是一直想来看吗?王倩也想,但你们都去机场抓徐腾了,那八点的烟花不就白放了嘛,所以我就叫人临时再多准备了一场,等一会儿王倩过来,她一定也特别开心。”
林江双手叉腰,得意笑着。
白明不可思议地问道:“可是多加一场的费用,岂不是很昂贵?”
“小钱,几十万而已,专门买你们和王倩的几张笑脸,这生意做得很值,” 林江完全不在意,又一看时间,“到点了,王倩就要来了,我先去准备准备,今晚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他立马往旁边跑走了。
“他要准备什么?” 陆吾好奇问道。
白明仍沉浸在听到几十万的震撼中,陆吾一句话,他才回过神来,“我也不知道,他这人总是闲不住,神神秘秘的,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今晚午夜还多加了一场烟花表演。”
烟花仍在绽放,或许正是因为它的美丽仅存一瞬,才会感到如此美好。
陆吾一看手机,这烟花表演恰好在零点升空,而屏幕上的时间也跳跃至新的一天,此刻属于立春,是新春的第一天。
“春天终于来了,” 他欣慰说道,“小白,又是新的一轮季节了,不如趁现在许个愿望,天上的神仙看你这么可爱,一定会让你灵验的。”
白明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轻轻闭上了眼睛。
陆吾就站在一旁,眼里皆是那动人的半张侧脸,烟花如万千飞蝶,在爆裂中开出最璀璨夺目的花,可即使那些昙花一现的美丽再怎么引人注目,他的目光还是难以挪开白明的面颊。
他就静静地等着,不说话不打扰,时间过了片刻,待到白明睁开眼睛时,他才揶揄道:“你的小脑袋瓜里是不是早就准备了很多愿望,许了这么久,小心神仙们记不住。”
白明柔声道:“不会的,我就只有一个愿望,他们一定能记住的。”
“只有一个?” 陆吾不信,盲猜道,“是什么宏大的愿望,升官?发财?”
“那些东西顺其自然就好,工作顺心,薪资够用,我就心满意足了,” 白明解颐一笑,笑容很浅,却很真诚,“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每一次出警时都可以平安回来,我不敢让神仙忘掉,所以我把它说了五遍。”
陆吾怔住了,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他收回笑脸,双手搭在栏杆上,抬头看向烟花,眼里明暗交杂。
“这个愿望不需要神明,我会亲自帮你实现的。”
“说到了可要做到。” 白明怀疑地回了一句。
“保证做到,决不食言,” 陆吾立正身子,抬手敬了一礼,“我就剩你一个人了,怎么忍心弃你于不顾呢?”
这话让白明心里一酸,他想起自己还有养父母,有朋友,可陆吾什么也没了。
陆吾往跨江大桥上一指,对失神的白明道:“小白,你看。”
在不远处的江边,林江捧着一束花,递给了王倩,又指向漫天的烟火,高声道:“王倩,王警官,王女士,这一束花,这一场表演,都是我为你一人准备的,虽然那边有两个虎视眈眈觊觎烟花的人,但今晚的一切都属于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属于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王倩大吃一惊,她向来洒脱不羁,却还是被感动得涕泗横流,她接过捧花,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喊了一声:“我愿意!”
林江抱住了她,在大桥上转了三圈,他们深情凝望,又热烈簇拥,这对情侣一惊一乍,又蹦又跳,牵着手奔跑在江畔,堪比出笼的鸟儿,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王倩!你最美!” 林江对着江面大喊道。
“林江!你最帅!” 王倩也学着他的模样。
夜幕在爱意的烘托下,好似比白天更加热闹,也更加令人心驰神往。
陆吾欣慰地看向自己的师妹,笑意显露,也对着江面高声呼喊:“小白!你真好看!”
白明一愣,急忙抓住他的手臂,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好在凌晨的街道没什么人,他才松了口气,却依旧忸怩道:“陆警官,你怎么也跟着他们乱喊呢?”
“喊一嗓子,神清气爽,” 陆吾拍了拍白明的后背,坦然道,“要不你也来一声?”
白明摇了摇头,回道:“人家林江王倩都才23岁,你都马上奔三了,工作了这么多年,怎么还学他们呢?”
“哪有奔三?我离30岁也还有两三年呢,” 陆吾急忙澄清,佯装委屈,“再说了,都是喊自己爱人的名字,怎么我就不能喊吗?”
“喊得了喊得了,” 白明无奈叹气,“你还真是个幼稚的小警察。”
“我一个小警察,在大法官面前,可不得摇尾乞怜嘛。” 陆吾粲然一笑,又抬头看向了天空。
天上的烟火越来越高,每一声花炮都在唤醒沉睡的城市,一朵还没完全陨灭,另外一朵便已灿烂盛开。
“陆警官,” 白明低声唤道,“这烟花接连不断,我相信不仅我们能看到,你的父母,你的朋友,还有我的亲生母亲,所有善良的逝者,他们都能看到。”
他从刚才开始,心里就一直想说这句话,他知道陆吾思念家人,只是那些情绪都被埋在了这警察的心里,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陆吾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白明含笑再道:“不信你瞧,有的烟花跑到了云里,我们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它绽放的样子,那是因为它早乘着云梯,飞上夜空,去见我们最惦念的人了。”
伴随着轻柔的话语,那最动心的笑颜也随之展开。
陆吾已经记不清白明安慰过自己多少次,每一次他的话语都能击中自己的心,无论是邵雯还是方程,无论是儿时的第一个拥抱,还是那句“与其追风去,不如等风来”,都是他收到过来自白明最温柔的礼物。
他笑了笑,将白明搂在了自己的身前,双手抓着栏杆,这小小的一圈禁锢住了白明的身体,他的下巴抵在白明的肩上,与其一同欣赏绝美的江景。
“小白,我知道了,他们都在天上看着呢,不仅看着烟花,还在看着我们,我现在要当着他们的面,狠狠亲你一口。”
他对着白明的脸颊,吻了上去。
白明脸色微红,惊奇地转过头,看着陆吾洋洋得意,他也不甘示弱,闭着眼睛,回亲了一口。
陆吾紧紧抱着他,看向他眼里闪烁的亮光,对岸的高塔,脚下的春江,都再也容不进陆吾的眼里。
“这抚云塔不过百丈,就能徒手摘月,春申江不过千里,就能奔流入海,但月亮坑坑洼洼,大海凶浪滚滚,它们远没有听上去的那么美好,却还是能让高塔和江水乐此不疲地向其奔赴,还真是神奇。”
“月光皎洁,海洋宽阔,又不是所有东西都是毫无瑕疵的,只要有人喜欢,那他们的喜欢就有意义。” 白明应道。
陆吾不疾不徐道:“我明白了,你要是那月亮,我就是抚云塔,你要是大海,我就是春申江,只不过我对月亮不感兴趣,对海洋也意兴索然,相比于它们,你在我心里就是完美无瑕的,我喜欢你,比这塔高,比这江深。”
白明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又开始不正经了,只见陆吾咧嘴笑着,满面春风,他一撇嘴,澄清道:“我更喜欢你,比得上两座抚云塔,三条春申江。”
陆吾倒争起来了,“我喜欢你的时间要更长。”
白明也理直气壮,“我喜欢你的次数还多呢。”
鱼儿上钩了,陆吾神气道:“看来小白是喜欢过我两次?”
“我失忆过,当然算两次。” 白明眺望江面,并不看他。
“原来你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上我了啊,” 陆吾大呼一声,“那我输了,我输得心服口服,要是早知道有这个秘密,我一开始就得认输。”
白明听着他爽朗的笑声,抿着嘴唇,这场嘴皮仗很明显输的人不是陆吾,而是自己。
他转念一想,认真道:“陆警官,说起失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陆吾站直身子,豪迈道:“有问题尽管提,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这问题困扰了我很久很久,我也思考了很多次,一直没能想出答案,每次我想问你的时候,又总是开不了口,现在我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干脆就问个明白。”
他的语气变得正经,让陆吾也敛回了笑容。
“我想知道,我小时候从来都没说过我以后会来江州,我的世界观也只存在于一个白河镇,更何况我后来还失了忆,为什么我们分开十三年后,你会特意在这里等着我?好像知道我一定会来江州似的。”
“就问这个?” 陆吾轻笑一声,用玩味的语气道,“因为江州大学的法学是全国最好的。”
“我在问认真的。” 白明面不改色,肃然道。
陆吾一怔,缓慢抬眼,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还记得你十岁生日那晚,咱们在森林里看萤火虫吗?”
那是三千只春萤,每一只都是陆吾亲手抓来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萤火点燃了整片夜色,那是用言语描述不出的壮丽场面,白明一辈子都再难忘记。
“记得。”
陆吾听到了他的回答,凝声道:“那时候我问你,要是有一天你能离开那座镇子,你想去哪里,你想了好久,告诉我说,你可能会沿着白河离开镇子,一路下山,走到白河的尽头。”
白明瞳孔紧缩,他的身体好似僵住,呼吸微微颤抖,他讲不出话,只能静静听着陆吾说下去。
“那时候我也说,你要是决定了,我就陪你一起走下去,看看白河的尽头长什么样子。”
陆吾又低下头,看向眼前奔腾的江水,汨汨水光倒映着霓虹与烟花,那层如梦的幻境,好似比水面上的真实世界,还要缥缈虚无。
“我在地图上查了很久,白河一路向南,汇入春申江,江水又一路向东,最后在江州入海,这里就是白河的尽头,也是我应该等你的地方。”
白明心中犹如地动山摇,那不过是他儿时随口说的一句话,连他自己都早已抛到了脑后,他没有想到,他的每一句话,都被陆吾深深地记在了心里,记到了现在,一记便是整整十三年。
陆吾微笑又道:“自从我们分别后,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虽然你后来失忆了,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江州,我没办法像承诺里那样跟着你一起过来,所以我就先到这里替你探探路,把这里的黑恶势力全部摘除,那样你就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在这里,比如像今晚一样,与我站在一起,在长滩上无忧无虑地欣赏烟花。”
泪水还是没能忍住,从白明的眼眶中涌出,他总觉得从小到大有个声音叫他一定要来江州,他现在终于弄清楚了,是自己对摆脱黑暗的热忱,和对心念之人的向往,哪怕自己丢失了记忆,那个声音也没有消磨殆尽,它穿过黑雾般的束缚,一路引导着自己,向着陆吾,向着江州,步步靠近。
“所以、所以你就在这里一直等我,还特意买了花白浜3号楼的19层吗?”
白明声音颤得厉害,眼泪止不住地下落。
陆吾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慰声道:“3月19是你的生日,花白浜这个名字,总能让我想起在白河镇时,花田里抓着山茶的那个小白,我喜欢这两个数字,也喜欢这个名字。”
白明低声抽泣,眼前之人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孤寂,才终于能和自己重逢,他替陆吾感到心酸,心里像是被捣烂的面团,痛得厉害。
“看我又把你惹哭了,” 陆吾不停擦去那两道泪痕,又轻轻抱住了他,“过去的都已过去,未来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已经立春了,我这辈子只认真经历过一个春天,我想再活一个比它更好的,就从天亮开始,你陪我一起,好吗?”
白明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使劲点头道:“好,这个春天一定比十三年前的还要美好。”
陆吾笑意只增不减,抬手揉乱了白明的发梢,他仔细看着怀中人清秀的眉眼,神思都变得恍惚,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春日,那时候的他,怀里也抱着同一个人。
岁月荒腔走板,在一瞬间倒回至十三年前,这里景色依旧,千米无人,徒留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年,和一个温柔可爱的孩子。
若说江山如画,那这盛世便是酿好的陈酒,青山举杯,川流畅饮,一缕春风袭来,世间万物陷入了沉醉,唯有一个向往着河清海晏的少年,千杯不倒,随着他累下的汗马功绩,罪恶被扫荡而空,可他一遇到自己的心欢——那个和光同尘的孩子,便立刻醉得一塌糊涂。
“陆警官,新春快乐。”
“你也是,同乐同乐。”
二人一并笑着,又一起抬头看向了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