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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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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选择喝东西这方面,白明倒像是个老人。

苦咖啡喝得他舌尖发涩,于是他准备买些饮料稍作缓解,在王倩和景瑜选了可乐橙汁之后,他乖乖地拿了瓶既健康又解渴的矿泉水,只可惜这水是冰的,他难以下咽,便决定回去用水壶煮沸,掺一半热水,一半凉,这才是换季的时候最应该喝的。

此时副支队长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想来陆吾是去开那个曾提起的大会还没回来,白明熟练地坐在副支队长座位的对面,他也不急,看了眼表,陆吾应该就快到了,而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点时间做上一壶热水。

等水的片刻闲来无事,他将桌面上的文件简单整理一番,没出一会儿水就开了。

他刚要起身去倒,一阵敲门声猝然响起,他一抬头,以为是这屋子的主人,刚要开口,陆字还未出声,只见一人戴着帽子和墨镜,正站在门外,那人环顾一圈,向着走廊瞥了几眼,神色诡异,十分奇怪。

白明转身问道:“请问你是来找陆警官的吗?”

那人并未回应,反而踏入屋内,随后将门一关。

疑惑涌上心头,白明又道:“他人不在,你是?”

那人将帽子摘下,又把墨镜一扔,冷着脸道:“你怎么在这儿?”

“周警官?” 白明半张着嘴,有些惊讶,想起上次见到这位槐安分局的刑侦大队长时,也是在这间屋子,那时周良带着队里的人将他三推六问,如此令人不悦的场面让他每次想起来都仿佛是在昨日,“我,我来协助办案,所以暂时就来市局了。”

“是吗?” 周良打量着这位助理,“上次若是得罪了你,还请你见谅。”

他的语气很是强硬,没有一点诚意。

不过白明倒不介意,问道:“你是来找陆警官的吗?他目前不在,你在沙发上先坐一会儿吧。”

周良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白明将水杯挪到壶口,提起水壶把手,往里慢慢倒去,奔腾的热水从内一涌而出,白气翻滚,如巨龙般冲天而上,随着水位上升,杯内的音调也逐渐拔高。他紧盯着热水壶,生怕偶尔溅出的水珠烫在手上。

周良等他倒完,才又道:“既然他不在,那我找你也可以。”

心脏咯噔一停,白明抿着嘴唇,生怕这警察又像那日似的,恨不得给他绑上手铐,连检察院和法院的程序都不用走,直接把他扔进牢里。

周良又道:“我来也是给陆队上报长春路出租屋藏尸案的进展情况,刚好你也在这,也省的我去槐安法院再找你一趟。”

他向前走了两步,立在白明的面前,目光犀利,眼神中透着些许怀疑与厌弃,仿佛两捆长绳,能将白明捆绑在地,他在原地又点了几脚,道:“出租屋内的白骨,你真的不知道它的存在?”

凌厉的语气如同从天而降的巨峰,死死压在白明的心口,他绷紧神经,否认道:“我不知道。”

“你果然和魏峰不认识?” 周良遂即开口,依然是那般态度。

白明摇头,内心虽然紧张,可外表却很是镇定,“不认识。”

步步逼问让他感到不适,他深吸一口气,平息着内心突兀的躁动不安,抬眼回道:“周警官还是在怀疑我?”

周良紧盯着眼前的人,单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摞照片,低下头,有序翻找着,随后从中抽出一张,猛然亮在白明眼前。

那张照片几乎贴上白明的脸,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不自然地后退两步,那张灰黑色的照片略显压抑,模糊不清,他刚开始只觉得有些熟悉,再仔细一看才能认出,这是长春路上的出租屋,是他毕业后住过的地方。

周良收回手臂,又掏出第二张,依然是那间房子,只不过这回多了一摊白色的人骨。

时间仿佛倒流回了那一刻,白明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晚的场景,当时他就站在摇摇欲坠的椅子上,在通风管道内,他伸手抓住了那具阴森可怖的头骨。

周良再次收回,又接连摆出第三张,那是魏峰的审讯照,在昏暗的灯光下,魏峰正冷笑着,那笑容多多少少有些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思绪从出租屋内飞到楼下的长春路上,白明想起被劫持的那一晚,他站在小雨之中,一把斧子正横在他的身前,魏峰死死薅住他的衣领,而他只要稍作反抗,那不长眼的斧子就会一寸寸地吻过他的皮肤,留下鲜红的唇印。

这一幅幅画面冲击着白明的大脑,他眼前一沉,身旁的光亮悉数尽灭,周遭一片漆黑,脚下似乎又千万只手,将他拖入这无尽黑暗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周良的目光直视着他,那双眼睛凛然正气,透着丝毫不惧的坚决,他一把收起照片,义正严辞地讲道:“我严重怀疑你和魏峰的关系,怀疑你有背人的勾当,怀疑你自导自演了一切还将警察玩弄于鼓掌之中。”

山雨倾塌,冲毁包围白明内心的堤岸。

周良冲上前,一把薅住看似放空的白明,大吼一声:“别以为你有保护伞就可以逃过一劫!说!”

这一字字戳在白明的心上,加上刚刚的阴影,他脑中一片混乱,像是断了信号的电视显示出来的片片雪花,他喘着气,感到一股无名的力量在大脑内四处冲击,他只要一闭上眼,那具被他发现的骷髅仿佛就出现在他的眼前,对他笑着,一遍又一遍地笑着。

他大脑紧缩,头痛欲裂,全身都在痉挛抖动,他没了力气,在自我保护的机制中缓缓下蹲,他抱着几乎要爆炸的脑袋,五感在不停流失,可看不见听不着都是可以暂时忍耐的,唯独呼吸不能,他感觉周围的氧气都在急剧流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的感觉弥漫开来,让他几乎昏厥。

然而周良也被这反应吓到了,他只是想激一下白明,却没想到眼前这人的承受能力如此之差,便急忙松开了衣领,看着好似一滩软泥的白明,慌乱中拿出手机,道:“白明?你、你需要叫救护车吗?”

走廊传来几人的声音,陆吾正带着几名下属靠近过来,他一推开屋门,便瞧见眼前这惊人一幕。

他的瞳孔直直放大,大步冲上前,两手将白明从后撑住,一声声焦急地呼唤着:“小助理!小助理!白明!”

这一声声呼喊仿佛坠入悬崖时握住的藤枝,竟然慢慢起了作用。

光明倾洒,将黑暗掩埋,那具骷髅也瞬间消失,白明的视野渐渐清晰,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明朗,气息归于平稳,双脚也有了力气。

他轻眨着眼,待到视力完全恢复,又缓缓抬头,只见周良一脸震惊,而陆吾却眉头紧锁,眼里写满了担心,他能感受到陆吾全身都在紧绷着,正用力撑着自己那软绵的身体。

门外站满了围观的警察。

汗水浸湿了白明的衣衫,力量如流沙般散尽,现在又被强行撑起,他轻声喘着,道:“陆、陆警官,你回来了。”

陆吾将他慢慢扶起,轻拍着他的后背,又拭去他额头的汗滴,连声安慰道:“我来了,别怕,我在呢。”

白明被扶到座椅上,软软伏在桌面,双颊微烫,似出炉的红砖,他明白,他的头疾又一次犯了。

自从毕业后遇见魏峰开始,他便噩梦缠身,先是探监结束,他如同灵魂出窍,再是发现藏尸,他精神恍惚,再到今日这回,这也是他最狠的一次,他的神经错乱,已经到了完全迷失的地步。

“出去。” 陆吾转过身,怒瞪着周良。

周良想要解释,语气激动道:“陆队,我……”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陆吾没有留给他任何机会,眼前的情形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他一声怒吼,如同猛兽咆哮,吓得门外众人皆是一颤,“滚!”

就连窗外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都闻声飞走。

周良瞥了白明一眼,心有不甘,从围观的警察中悻悻走出,临走时还将屋门一同掩上,“我在外面等您。”

陆吾弯下腰,右手轻拍着白明的后背,顺便抚着他的脑袋,柔声问道:“怎么样,你好点了吗?”

力气逐渐恢复,白明缓慢从桌上爬起,“好多了,谢谢陆警官。”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介意和我说说吗?” 陆吾瞧见杯内煮沸的热水后,又添了些凉水,将这温度中和好的水杯挪到一旁。

白明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回道:“没什么,就是老毛病又犯了,从小落下的头痛。”

陆吾神情有些难过,没有回话。

想到外面还委屈地站了个人,白明又道:“周警官应该是有急事找你,你先去忙吧。”

“让他等着吧。” 陆吾厉声呵道。

“我真的没事了,” 白明从座位上爬起,粲然一笑,“还是正事要紧。”

陆吾不再反驳,顺从道:“那你先趴着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有事情一定叫我,我就在门外。”

见他大步朝外走去,白明端起那杯兑好的温水,习惯性地吹了吹气,他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明光温情,花蕾满枝,沁人心脾的芳香已然在秋景中夺冠,此刻虽名义上为初秋,不过大地依然一片洁绿,这里的春秋总是很短,夏冬却很长。

没过一会儿,陆吾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摞照片,那是周良刚刚手持的那些,他坐在椅子上,瞧见白明气色红润,便道:“我看你脸色好了一点,感觉怎么样?”

白明笑着打趣一声:“原来陆警官还是个医生呢。”

陆吾忧虑的神情截然消散,嘴角扬起轻微一笑,道:“都能开玩笑了,那看来是真的好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的确,白明感到体内气息渐稳,连血液也变得通畅无阻,不过他的注意力却没在这里,“周警官找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陆吾点头,神态稍显严肃,“出租屋的那具尸体,分局大队查出来了。”

“是谁?” 白明往前挪动几分,紧贴在桌沿,焦急问道。

陆吾应道:“死者名叫秦薇,死亡时年龄18岁,女性,阳京市东峰县兰花镇人,生前是宾馆前台的工作人员。”

现在只要提到了公寓,宾馆,饭店等建筑,白明便会条件反射地想到富茂集团,“是富茂的宾馆吗?”

陆吾摇头,“不是,是江州火车站旁一家不起眼的小宾馆。”

说着,他将那叠照片拿了出来,由于担心白明再次出现刚才的症状,他便将照片背对白明,从中过滤筛选了几张不会造成阴影的,又站起身,亲自走到白明身旁,递了过去。

那照片上显示的是一家叫做站前宾馆的矮楼,矮楼只有三层,破旧不堪,招牌摆在一旁,被旁边的包子铺和烟酒店挤得不像样子,大门入口拉着门帘,过道窄到只能同时走进两人,若不是此案查到了这个地方,白明即使路过十次,他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宾馆。

陆吾指着图片,点了几下,道:“这是我让周良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的地方——站前宾馆。”

除了这张以外,陆吾还依次放了许多其它的照片,不过内容都是围绕着这家宾馆拍摄的,从外面到内饰,从前台到客房,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被周良极其认真地捕捉下来。

陆吾像是一个听话的下级在给领导汇报,一张张地放在白明的面前,让他浏览过目。

白明抬头,问了一声:“这些都是那家宾馆的照片吗?没有其他线索了吗?”

陆吾眉梢微蹙,“所有能摸索到的地方都已经排查过了,况且五年时间太久,除了她的工作地方,也找不到别的信息。”

线索似乎总是会在不经意时悄然冒出,又在看似拨云睹日之时断得骤不及防,就像是一根长在贫瘠土地里偶然冒出的绿芽,本以为它既然能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生存,日后必然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可谁知一场盼了许久的如酥嫩雨过后,绿芽竟被淹死了。

陆吾继续从照片堆中抽出一人的大头照,指着道:“这是那家宾馆的老板,算是秦薇唯一认识的人,名叫丁飞,38岁,男,这宾馆他开了有十多年了,他说这是他自家小楼改造的,所以即使没有宾客入住,他也不赔钱。”

照片里的男人是个光头,身材清瘦,几乎算是皮包骨头,他有些驼背,穿着大号的背心,脚踩着拖鞋,不修边幅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埋汰,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要是不说年龄,倒让人以为他今年已有40多岁。

白明心中暗想,怪不得这站前宾馆会是这样的排面,原本是个不会亏钱的买卖,即使没有人住都无妨,老板根本不会在意,他指出疑点,道:“自家小楼可不常见。”

现如今江州发展数十载,这种不属于公家的矮楼早就寥寥无几,世世代代的江州人都把地皮卖给了政府,政府再租给开发商,供人居住。这种能握在自己手里的,坚决不拆迁,也不同意政府赔偿的旧楼,在江州这样繁华的大都市里,寥若晨星,实属稀罕。

陆吾点头,自然也是抓住了这疑点,“不错。”

“那有丁飞的口述吗?” 白明接着问道。

陆吾收起照片,将所知情况全部倾诉。

“有,据他所说,秦薇是孤身一人在这城市打拼,很能吃苦,尽管薪资微薄,可这包吃包住的条件让她在这里一直跟着丁飞,没有过跳槽的打算,她是个前台接待员,也是唯一的员工,不过突然有一天起,秦薇就旷工了,丁飞给她打了个几天电话,都没有联系到她,他想着或许秦薇可能临时有事,回了老家,于是也没报警,这前台的位置丁飞就自己坐了。”

这番证词目前也没有什么用,白明即刻陷入沉思,只好将收集到的线索在脑海中再捋一遍。

陆吾见他眼神放空,嘴巴也嘟起,双手还撑起下巴,一副思忖的神态,这样子触动了陆吾心里的柔软,他微笑着伸出手,没能忍住,趁着白明不注意,将他嘴中含着的空气一把捏尽,“想什么呢,不妨与我分享一下?”

这速度过快,白明毫无防备,他连忙双手捂住脸庞,身子往后一撤,有些吃惊道:“你、你做什么?”

“逗逗你而已,” 陆吾因奸计得逞而笑得格外欢喜,“上午关于沧澜路案的问话,碰壁了吗?”

白明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是王警官和景警官告诉你的吧。”

“刚才遇到王倩,她都告诉我了,” 陆吾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短叹一声,“看来还是得我亲自出马,这样吧,你再陪我一趟,咱们再去探探何嫣的底儿。”

白明被上午的询问挫了信心,“我、我就不去了,你还是找景警官吧。”

陆吾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道:“你要是不跟着我,周良可又要来找你问话了,我不放心你与他待在一起,所以不如随我身后,与我同行。”

一边是何嫣,一边是周良,白明扶着额头,满腔无奈,他深深得知这二人的共同之处都是看自己不顺眼,两条都是难走的路,他心里又挣扎了一番,权衡片刻后便妥协了,最起码有陆吾在场,他也能宽心一些。

陆吾见状,开怀大笑,“小助理果然能作出最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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