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早已习惯了父亲不回家的日子,有时候父亲在外宿醉,两三天才回家一趟,没有父亲的夜晚总是那么平和顺遂,就连天上的星星都比以往增添了许多。
今天是周末,可白明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还是背上装着作业与篮球的书包,从母亲手中接过烧饼,马不停蹄地飞奔向少年的家。
白明推开少年家的大门,并未瞧见栅栏旁的那辆自行车,他便知道少年的父亲又早早去上班了。
金轮初升,晨曦璀璨,破晓的天幕宝蓝一碧,束束明光恰好打在树梢,将大树上下染成两种颜色,一半金黄,一半翠绿。
少年听到推门声,从屋内的窗户探出头来,一眼便看见院子里站着昨日的孩子,他喜出望外,道:“这儿呢,快进来。”
白明嘴角也微微上扬,跨着台阶就来到了房门。
这屋子很新,不论是雕花的门窗,还是清新的内堂,都比自己的家要好上太多,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屋内仍有些许昏沉,许是太阳升得还不够高,要是再等上片刻,光线倾洒进来,定会漂亮许多。
空气里没有尘埃的杂味儿,白明站在门口,蹭了蹭脚底的泥,生怕给这锃亮的地板粘上尘土。尽管这屋子装修精致,可最吸引人的,却是那摆在客厅角落的柜子,木柜的上层放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她眉眼带笑,看着和蔼亲切,女人的照片周围摆满了鲜花,从上到下围了整整一圈。
白明再一扭头,只见少年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他刚做好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正要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那碗阳春面油香四溢,细面浸入猪油高汤,一把葱花如开满春色的绿芽,令人食欲大增。
少年端起碗,喝了一小口汤,又招呼那孩子过来,问道:“你吃饭了吗?”
这话一问,白明才收回自己看向面条的目光,他从口袋中掏出临出门前母亲递给自己的烧饼,站在一旁,干啃了一口,也算是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少年正要吃面,一抬眼,挑起面条的手却僵住了,看到那毫无水分的干饼,被风化得像个石头,他立刻制止道:“等等!”
白明一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少年。
少年站起,从他手里一把抢过干饼,疑惑道:“你平时就吃这个吗?”
早餐就这样突然被夺了去,白明看向空空的双手,一脸发懵,点了点头。
少年将他按在座位上,多拿了双筷子,“你吃面条吧,我吃饼。”
白明低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阳春面我吃腻了,想尝尝你的,就这么简单。” 少年不想伤害孩子的自尊,因此他的语气假意强烈,没有一点商量的口气,他又挪远了自己的面条,在桌上腾出一片空地,“这个我吃过了,我再给你做一碗。”
少年走向厨房,一拉抽屉,竟发现面条的包装袋已经见底,他叹了口气,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又翻了翻冰箱,没能找到任何食物,这才又回到桌子旁,不好意思道:“那个,家里没有面条了,这碗面我虽然动过,但我只喝了一口汤,你要是嫌弃的话,我把汤给你倒出来,再做一碗新汤,配上旧面给你吃,好不好?”
白明不想麻烦他,便摇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想要去拿回属于自己的饼,却不料少年将饼举过头顶,又一声呵斥道:“就这么定了,不然我揍你。”
这话又吓了白明一哆嗦,少年心中偷笑,这孩子真是胆小得很。
少年再次走向厨房,刚走了两步,却听到身后的孩子拿起筷子,端起碗便喝了起来,他一惊,猛地回头,却见那孩子没有任何嫌弃,像是根本不会在意这是自己的剩饭,大口大口地喝着。
白明放下碗,擦了擦嘴角的汤汁,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少年,自己不会因此而嫌弃他。
少年心中莫名一颤,在全镇子所有人都疏远自己的时候,唯有面前的孩子与他们不同,他又听那孩子怯生生道:“不用再做了,我吃这个就好,谢谢你。”
少年点点头,坐回孩子的对面,他咬了一口手中的烧饼,这干饼毫无味道,还极难撕咬,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其咽下,干饼划过喉咙的瞬间,他还感到一阵刺痛,若不是身旁放了杯清水,他实在是难以缓解这堵塞的食道。
看着手中无法下咽的食物,少年不禁流露恻隐之心,有些同情面前的孩子。
与此同时,白明吸溜一口,这面条软糯而不坨,汤汁鲜香又不腻,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汁液调皮地洒在他的嘴角,他用舌头轻轻舔舐,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少年看他吃得满意,心里也算宽慰了些,“吃阳春面迎阳春,这个时节吃是再合适不过了,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白明一边吃着,一边不忘从背包中掏出篮球,他递在少年面前,嘴里塞着面条道:“这个给你。”
少年瞧见后惊喜交集,他不可置信地接过,双手捧着篮球,像是在抱着爱不释手的宝贝,他站起身,原地转了两圈,大声欢呼起来:“没想到你真的带来了!”
“可它没有气儿了。” 白明悻悻回道。
“简单!” 少年冲出屋门,来到院内,“用陆建自行车的打气筒就行。”
白明心中有些好奇,这少年为何总直呼他父亲的大名。
匆匆吃过饭后,白明刷干净碗,推开屋门,只见少年正满心欢喜地站在树下,手里的篮球又鼓了起来,篮球在少年的手脚间运行自如,他将篮球顶在指尖,高高一跃,轻松将其送入网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待到篮球落下,少年又再次接住,他转过身来,春风满面,笑意盎然。
白明看呆了眼,这球在他的手里只是在地上拍拍罢了,而到了少年手里,才算是真正的物尽其用,他立刻鼓起了掌,折服于少年这行云流水的动作。
少年将球放在头顶,双手稳住,来到白明面前,尽管他比白明低了两节台阶,却仍可以他平视,霞光伴随着少年温柔的笑脸,像是一杯解渴的白开水,构成春日里最清和安适的暖意。
“谢谢你的球。” 少年开口说道。
“我说过要送给你的。” 白明骀荡一笑,若说少年的笑意是寒冬枯木再度逢春,那这孩子便是乱花飞雨惊动人心,他那一双嵌入脸颊的梨涡,比如锦的繁花还要明媚。
话说了一半,他却迟迟没有接下去,想了许久,他才终于道出一个符合少年气质的称号:“老、老、老虎哥哥。”
少年将球朝着天空一抛,听到此称,整个人一愣,待到篮球落在地上又弹起时,他才缓缓接住,笑意更深,满是惊讶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白明紧闭嘴巴,眼睛没敢直视少年,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少年放声大笑,随后道:“我叫陆吾,不过你喊我什么都行。”
“陆,吾。” 白明顿了几秒,重复一遍这个名字。
“你叫白什么啊?” 陆吾捧着球,在地上不停拍着。
白明从台阶上即刻蹦下,迎着陆吾走去,“我叫白明,白天的白,明天的明。”
“你这名字倒是都能和天组成词儿啊。” 陆吾停下手中的动作,从窗沿上拿起一根黑色的马克笔,一手将篮球抱在怀中,稳稳地托住底面,另一只手在球上写下了两个大字。
“白明,” 陆吾边写边道,“写下来就能记住这是你送的了。”
白明踮起脚尖,定睛一瞧,果然自己的名字已经被歪歪扭扭地印在了球面上,老虎哥哥的字有些难看,他用手轻轻一摸,不小心擦掉了部分墨水,墨汁遇风变干,他用两个手指轻轻一搓,墨水反倒被他搓成了屑状,从他两个漆黑的指尖纷纷掉落。
陆吾看出他没见过马克笔,于是也用手一蹭,随后猛地涂到了白明的侧脸上,看着白明粉嫩的脸颊上多了层格格不入的墨晕,他捧腹大笑,立刻躲到一旁,生怕这孩子报复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一抹让白明愣了片刻,待到陆吾笑声乍起,他便一回头,看到窗户中自己浅薄的倒影,以及那极其显眼的一条黑色笔道,于是他便追起了陆吾,想要将其蹭回陆吾的身上。
二人绕着大树跑来跑去,陆吾反应灵敏,竟两三下爬上了树,他坐到了最粗的树枝上,俯视树下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眼的白明,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老虎哥哥,我不跟你闹了,上面危险,你快下来。”
陆吾扶着树干,双脚来回荡着,他随手扯下一片叶子,向着白明扔去,叶子脱离他手的那一刻,随着清风缓缓而下,最后落在白明触手可及的眼前,被他用手轻轻托起,完成了飘落的使命。
“我以后叫你小白怎么样?” 陆吾又拽下一片叶子,他嘟起嘴,将叶片放在嘴唇上,吹起了两声口哨,像极了“小白”二字的发音。
这个称号倒是新鲜,尽管镇子里的人都姓白,可没有一人叫此称呼,白明点了点头,“好。”
“小白,小白,” 陆吾叫了两声后,又扒着树干轻松跳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了。”
他又捡起地上的篮球,递到白明面前,噙笑道:“要不你来试试?”
白明将陆吾的手臂轻推回去,不假思索道:“我、我不会。”
“我教你,” 陆吾一手搭在他的肩膀,带着他来到自己在树上搭建的篮网下,双手抱球,举过头顶,轻轻一扔,那球像是与篮网做好了协定,不偏不倚,正如其中,待到球落地后,陆吾再次接住,得意一笑,“就这么简单。”
白明拿过篮球,照猫画虎般模仿着少年刚才的动作,可明明他已经学得有模有样,那篮球却好似故意不听自己的话,连篮网的边都没有碰到,便落在了地上。
“别灰心,再试试。” 陆吾再次接住,又递了过去,他不但没有嘲笑,反倒鼓起了劲儿。
听此鼓励,白明也并未失去信心,他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与手感,篮球在他一次次的投掷下,越来越接近篮网,直到最后一次,那篮球竟然直飞过去,恰好卡在了篮网和树枝间。
二人一并发呆般看向那篮球,接着又面面相觑,陆吾去接的双手停在半空,他原地蹦了两跳,丝毫碰不到那篮球,他又看向树干,摇了摇头,道:“那树枝太细,我应该爬不过去。”
好在他脑子转得极快,他走到白明面前,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
白明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惊问道:“什么?”
“上来,我托着你,你把球拿下来,” 陆吾又拍着自己的肩膀,他似乎能看出来身后孩子的忧虑,便又安慰说着,“别怕,我会抓好你的。”
有了这句保障,白明便少了几分忡忡不安,他抬起一条腿,跨在身下人的左肩,又抬起另外一条,坐稳在陆吾的肩膀,他双手紧紧扶着陆吾的脑袋,惶恐道:“你、你千万别松手,我害怕。”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摔下的。”
话毕,陆吾紧握孩子的两条腿,慢慢起身,他颤颤巍巍地走向大树,肩上的人不时便要喊上两声,他的头发被白明抓得生疼,但他只是倒吸几口凉气,并未阻止,生怕白明抓得不稳,从自己的肩上摔个仰面朝天。
走了几步后,二人终于来到了篮网下,白明像是踩着高跷,下面的人每轻晃一下,他都感到好似在剧烈震动,他伸出右手,左手随意抱着,恰好捂在了陆吾的眼睛上,白明用力一碰,那篮球正入渔网,清脆的落地声比报春的黄莺还要悦耳,这是他第一个成功的投篮。
他不敢再继续玩了,等到陆吾将他放下时,他坐在了台阶上,双手撑起下颌,想要休息片刻。
陆吾抱着篮球,坐在白明一旁,问道:“小白,你们镇子为什么叫白河镇啊?就是因为镇上的人都姓白吗?”
尽管阳光快要升至头顶,但小楼的阴影依然将二人罩住起来。
白明腼腆地解释道:“是因为镇子西边紧挨着一座小山,白河从山涧的森林里流出来,途经我们这个镇子,所以才叫白河镇。”
陆吾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说起地点,白明又好奇问道:“老虎哥哥,那你是哪里的人啊?”
陆吾想都没想,顺口接道:“阳京,听过吗?”
白明呆呆地摇头,“我只知道白河镇。”
陆吾扑哧一声,嘲笑说道:“那你还问?”
白明噘着嘴,有些不满,又问道:“那伯伯为什么要叫你小老虎啊?”
问完,二人静默了片刻,陆吾随后才缓缓说道。
“我的名字是我妈妈给我取的,她说这是古书里仙山上的神兽,是一只维护天庭秩序,庇护人间安宁的老虎,她希望我以后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陆吾沉声说着,又低下头,他的语气低靡,眉宇间凝固着忧愁与思念。
白明看向他黯然神伤的表情,又想起屋内的那张被鲜花围满的照片,这才茅塞顿开,原来老虎哥哥的母亲并非是传言里的离婚,而是已经过世了。
春风拂槛,它是洒金的旅人,不惜提裙过山,褰裳涉水,只为给纵横的阡陌载菁披花,这股早春的清凉扶摇直上,络绎飞散,尽管浓露早已化尽,可它的使命还未完成,飒沓而过,吹得山茶芊眠而灼灼,抚得林草荫蔚而靡靡。
白明向陆吾挪近了几分,突然张开双臂,一下子搂住陆吾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陆吾的一侧,他虽然胆小,却还是这样紧紧抱住了少年,仿佛时间静止在了此刻。
陆吾一惊,完全没了头脑,“你、你做什么?”
“妈妈告诉过我,当一个人伤心难过的时候,别人应该主动抱抱他,这样就能让他很快高兴起来,我觉得妈妈说得很对,所以我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她都会来抱抱我,我很快就好了。”
白明说得很慢,好似有些绕口,那双柔嫩的小手在陆吾脖子的另外一侧打了个结。
“老虎哥哥,你要是一直难过,我就一直这样,等到你不伤心了,我再起来。”
这番幼稚的话语让陆吾愣在原地,心窝像是被戳到似的,从小到大,除了自己过世的母亲,没有一个人像这样抱过他,也没有一个人会对他这般柔软,哪怕是自己的父亲,都没有过。
尽管他的心已经融化,可他嘴上还是硬气说道:“谁难过了?我才没有,你快起来!”
白明这才松开手,又重新坐好。
“你这小孩懂得还真不少,” 陆吾斜眼,虽是不好意思,但却摆出一副嫌弃的姿态瞥向白明,“你今年多大了?”
白明抿着嘴唇,回道:“九岁,但很快就要十岁了。”
“什么时候十岁啊?”
“3月19日,还有,还有……” 白明抬起手指,开始算了起来。
陆吾轻轻拍掉他的手,不屑道:“还有20天,你这算术能力也太差了。”
白明却不以为然,嗫嚅道:“你比我大得多,自然算得比我快。”
“我也就比你大三岁半,7月31生日。” 陆吾伸了个懒腰,咧嘴一笑,他自认为年龄大说话底气也足了些。
可这都不是白明最关心的,由于刚刚提到了算术,他顿然想起四月初的算术考试,心情立刻急转而下,变得紧张起来。
孩子的情绪再怎么藏也能被轻易看穿,陆吾用胳膊肘撞了下孩子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我想起来马上就要考算术了,但我学得不好。” 白明满心忧虑地坦陈了实情。
“就因为这个?” 陆吾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掌轻轻拍在白明的后背,“我昨天不是说了可以教你嘛,包在我身上。”
看着少年自信的笑容,白明悬着的心微微落下,他两眼放光,紧拉着陆吾的胳膊,“真、真的吗?”
陆吾神气答道:“我好歹也是个初中生,你这小学题我信、信……”
他硬是没想起“信手拈来”这个成语,尽管这词用到这里也是错的,可他根本没想那么多,这一卡顿让他十分尴尬,便挠了挠后脑勺,憋了半天才被迫道:“信、信我就行,拿题!”
他接过白明从书包里拿出的卷子,仔细一瞧,立马笑了出声,这些三年级的加减乘除他对付起来得心应手,指着卷子满是优越地说道:“简单,我先看着你做,遇到不会的我再教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太阳逐渐爬升,屋子所遮蔽的阴影也随之缩小,阴影线由远及近,从树梢中跌落,掠过院内静止的篮球,慢慢抵达至二人的脚边。刺眼的光芒撵走沉寂,照得镇子明亮通透。
不知过了多久,白明在那张卷子上写下了最后一个数字。
“还有不会的吗?” 陆吾耐心问着,他讲题的时候格外温柔。
白明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了。”
“那就行,这次考试你就不用再担心了吧。”
白明看他讲得十分轻松,两眼投出崇拜的目光,想必眼前的哥哥学习成绩一定很好,但唯一可惜的是他却停止了学业。
他收起卷子,问道:“老虎哥哥,你学习这么好,为什么不去上学了啊?”
陆吾陡然一愣,脸色转阴,厉声道:“你个小孩儿管这么多做什么?”
白明见他阴晴不定,心里一紧,神色不安道:“我、我就是觉得老虎哥哥很厉害,应该继续学习才对,要不然以后会被别人超过的。”
“超过就超过呗,我又不在乎。” 陆吾站起身,似乎不愿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他抱起篮球,跑到树下又投了一次,心里有些不爽,只好通过自己的爱好发泄出来。
白明声音极低,好似喃喃自语,“但是我在乎,你的妈妈肯定也在乎。”
这话像是一道闪电,直劈陆吾的身体,他的神经如同被拨动一般,整个人一恍,球没有入网,这是他第一个没有投进的球,篮球反而打在了树干上,滚了两滚,停在了陆吾脚下。
陆吾转过身来,怒火中烧,却佯装镇定道:“你再说一遍。”
白明瞧见他隐忍的愤怒,吓得不敢再乱讲什么。
“别以为你和我认识了两天,你说话就可以肆无忌惮,真觉得我不敢揍你是不是?” 陆吾疾言厉色,撸起两袖,挥着拳头朝白明径直走去。
白明连忙捂住了头,他紧闭双眼,曲膝蜷缩,牙关紧咬,全身都在颤抖。
可等了许久都未等到拳头的降临,他渐渐睁开眼,这才看见陆吾正居高临下地瞪着自己,少年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若是再往前几寸,拳头就能顶在自己的面前,这一拳要是打下去,定能把鼻梁都给打歪。
白明站起身,向后快速退了两步,“对不起,我说的是我的心里话,没有别的意思。”
陆吾收回拳头,沉默不语。
“我、我只是想到了老虎哥哥名字的寓意,所以、所以才说出刚才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他话说得紧张,甚至都有些结巴,他一想到老师曾在课上说过,诚心道歉是要鞠躬的,他便又连忙弯了几下腰,脸上依然挂着惊慌失措。
而陆吾还是站在原地,风把叶子的香气送入他的鼻尖,恍如一泉清水,将他心里复杂的情感一一洗涤,他看着眼前的孩子,全身像是没了力气。
白明见他仍阴沉着脸,急忙从地上拿起书包,飞快跑出了院子。
他飞奔在小巷间,喘着一股难过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