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房间灯被打开,喻束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压低脚步,在漆黑的走廊中亦步亦走着,直到另一扇房门前。
他轻轻扭动门把手,将门推开,看着那房间漆黑一片和空荡显然无人睡过的床,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凌晨两点,凌榆却不在房间。
屏幕的光熄灭又亮起,照在喻束的脸上影影绰绰,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增加,他独自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凌榆都没有回来。
翌日,晨。
喻束起得不算早,离开房间的时候凌榆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大概也才醒,头发乱糟糟的竖起几根,扭头看向喻束时还眼神朦胧。
两人双眸对视,喻束看着凌榆,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扭身进了厨房。
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凌榆跟了过来,他扒在门框上,没什么精神的询问:“早餐吃什么呀?”
语调软软的,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喻束扭头看向他,“张所可没跟我说还要包饭。”
“他是没说……”凌榆拖长语调,有些撒娇的意味,“但是可怜可怜我嘛,我没钱吃饭了……”
“你没钱?”喻束挑眉,眼中带着几分戏谑,看着凌榆身上某杂志上价值几十万的睡衣,显然不信。
凌榆却是点头,目光诚恳,“对啊,我可穷了。”
喻束歪头,但笑不语。
凌榆沉默了,觉得自己这话着实也没信服力,于是眨了眨眼睛,决定转向其它方向进行,于是道:“要不我们商量个事?”
“嗯?”喻束已经扭头看回自己锅里的东西,声音漫不经心的。
“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把财神摆出来两天。”凌榆讨好般打着商量,本朦胧的睡眼都完全睁开,里头带着精光。
喻束头也没回,冷哼一声,“不可能。”
凌榆:“……”
财神计划再次以失败告终。
凌榆气不过,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亏,财神爷不能放就算了,还吃不到喻束的早餐,还每天被喻束穿小鞋,这日子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不行!凌榆怎么想都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喂!”凌榆瞪着喻束,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喻束的衣领,气势汹汹,“你!”
话才出口,抬头对上喻束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的时候,就瞬间咽了回去,偃旗息鼓。
手松开揪着的衣领,顺势往下划,到了喻束的胸膛处,拍了拍衣服的褶皱。
“你衣服皱了……”凌榆心虚地说着,垂着眸子,干笑几声,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早八点,异案所。
喻束才踏进异案所,就看着王野兴高采烈的朝自己跑过来。
“头儿,好消息!!”王野笑着说。
喻束瞥了他一眼,“嗯?”
“林茂生认了,一大早过来就认了。”王野兴奋的说,“这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还怎么都不承认,今天倒好,一大早过来就认罪了,难道昨晚睡一觉就大彻大悟了?”
喻束听着他的话,像是并不意外,面色如常,道:“知道了。”
转头看向凌榆,身侧的凌榆眉眼带着些笑意,一切如常,喻束妄图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却是无果,半响后他终是收回视线,转身走了。
随着林茂生的认罪,纠缠异案所数日的312案终于告破,阴云连绵数日迎来天晴,异案所内气氛十分不错。
案件做着收尾工作,喻束拿着杯子站在办公室门口靠着门沿喝着茶,眼神紧盯着不远处挠头搔耳的凌榆,一动不动,若有所思。
“头儿。”身侧传来王野的声音。
喻束收回视线,手中拿着杯盖,扭头看去,“嗯?”
王野看着喻束笑得一脸殷勤,搓着手打商量,“头儿,你看这案子也结了,队里大伙忙忙碌碌好一阵,咱们是不是该办个庆功宴什么的?”
原定五天必须解决的案子,结果在第四天早上就完成了,自然会想要庆祝。
“庆功宴?”
王野点头。
喻束却是摇了摇头,缓缓喝了口茶,眼神又往凌榆飘去,意味不明,半响没头没尾的来了句,“这案子可没结……”
王野懵了,没太明白喻束这话什么意思,“啊?”
喻束回神,看着自己一脸单纯的下属,终是叹了口气,摆摆手,“去准备庆功宴吧。”
听着喻束答应,王野那是一个喜笑颜开,答了声“好嘞”就踏着欢乐的步子打算离开,谁知才走两步就被喻束叫住。
“王野。”
王野身子一僵,扭头看向喻束,生怕喻束改变主意,“头儿……”
“你去看看凌榆在干什么。”喻束说。
王野一愣,不太明白,却依旧答,“好嘞。”说完又准备离开,谁知又被喻束叫住。
“王野。”
这梅开二度王野着实心脏有些受不了,却依旧要坚强的笑着,“嗯?头儿?”
“别说我让你去看的。”喻束说。
“……”王野心累微笑,答:“好嘞!”
此时此刻的凌榆,一定是整个异案所欢乐中最悲伤的那一个。
桌面上摊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凌榆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按着计算机,眼睛耷拉着看着数字,满目尽是悲伤。
“32000+6000+……”凌榆口中念叨着计算的数字,语调中都带着哭腔。在看到结果的那一刻,他猛地扑倒在桌面,双手捏拳,身子轻颤抖着。
这些都是他的血汗钱啊,自从成年后凌榆便再未用过家里的钱,身上的钱全靠自己辛辛苦苦劳作,当然还有财神爷加持的作用,但他实在没想过会在这一个案件全造到林茂生身上去了,这下案件是结了,可他怎么算都是亏啊!!!
凌榆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的钱……
悲伤没有逆流成河,悲伤包裹住了凌榆,成了羽绒服,让他今年过冬都不用买衣服。
羽绒衣什么的不重要,钱没了才是主要。
凌榆忙着悲伤,肩上突然有人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叫道:“凌榆。”
扭头看去,来人正是刚刚被喻束派遣过来的王野。
凌榆收拾好心情,问:“怎么了?”
“没事……”王野说实话也不知道自己过来干什么的,“你刚刚在干嘛啊?”
“我?”凌榆瞥了眼桌上的草稿纸,“在自杀吧。”
用账户余额戳自己的心,最后疼死自己的那种自杀。
王野:“……”???
林茂生的案子结了,但那只是对于异案所表面意义上来说的结了而已,对于凌榆来说,这件事背后的牵扯太多,似是一张隐秘的大网,像陷阱,却是不得不去尝试。
他回想着昨夜审讯室中的一切,林茂生对于那人忌惮的表情,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连提都不敢提,那个人到底对林茂生做了什么?
凌榆百思不得其解,这一切的谜底显然要找到那个人才能了解。但凌榆就目前而言除了知道有这个人以外全然不知,甚至于这背后是不是只有一个人都不确定。
他叹了口气,有些头疼,林茂生不说,他也没办法逼问,但林茂生不说,他又无从知晓答案,一切似乎进了死循环。
魂阵事情重大,本就松动岌岌可危,如今又有人在背地里,他与那些人一个在明面一个在暗处,根本是不同处境。
脑中思绪万千,凌榆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些什么,他闭着眼睛回想着,灵光一现。
小鬼。
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林如意的小鬼,他从魂阵中出来,必然早在魂阵松动是就自沉睡到苏醒,那也就是说很大可能是见过那个人的。
凌榆猛地站起身,他得回去,小鬼被藏在喻束家中,他不能确定小鬼到底见没见过,但就怕他万一见过,那个人就很可能会将小鬼带走。
“凌榆。”身后传来喻束的声音。
凌榆扭头看去,喻束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不知为何,凌榆总觉得喻束的眼神灼灼,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
喻束道:“晚点队里聚餐,你不去?”
“我……”凌榆有些局促,“我应该……”
“晚上我可不会做饭。”喻束打断凌榆,说。
凌榆一愣,摸了摸自己余额所剩无几的口袋,“这个……”不太好吧……
“再问一遍,去吗?”喻束问。
“……”他能有别的选择吗?凌榆心想着,“嗯,去去去……”
“但是我现在要先出去一趟,你们先开始到时候把地址发给我行吗?”凌榆问。
喻束挑眉,“你去哪?”
“我……回家一趟,有东西落家里了。”凌榆回答。
喻束点头,“哦,正好,我也要回去一趟。”
就这样,凌榆在懵逼中被喻束载回了家,某种程度上算是省了打车钱。
回到家,两人一前一后得进门,前面的喻束却是停住脚步,“有人来过。”
凌榆听到这话,一愣,“啊?”
多年的查案经验让喻束对每个摆设的变化都十分敏感,他低头看着脚旁的鞋,它本来不是朝门的。
“家里有人来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丢了。”喻束说。
凌榆脸色一变,想到了什么,转身跑进房中,他看着房间的一切都没变,但唯独那衣柜的门,明晃晃敞开着,里面的瓷瓶,不见了。
那是林如意养的小鬼。
果然,是见过的。
……
在漫长孤寂的夜里,台灯昏暗的灯光照亮桌面一小片地方,女孩坐在桌前,低垂着眸子看着眼前的试卷。
笔尖动了动,歪歪扭扭写下三个字,陈晓云。
她看着试卷上的题目,熟悉又陌生,半响落不下一个字,泪珠自眼角落下,晕染到纸张上打湿。
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那些话。
“我养你有什么用?读书那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怎么才考这么点分?别人家孩子怎么就那么聪明!”
“蠢猪,烂泥扶不上墙,你真是狗屎不如!”
“你要好好读书,你是我们的希望。”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
别说了……
别说了……
“别说了!!”笔在纸张上划出尖锐的响声,泪水糊满整张脸,她大吼着崩溃,号啕大哭。
风吹动窗帘,发出“沙沙”细响,有什么东西悄然无声笼罩住房间。
“让我们来帮你吧……”沙哑粗糙的嗓音,似是磨砂纸般艰涩难听,听不真切。
“谁?!”她循声看去。
“啪”台灯一瞬熄灭,有两双手搭上她的肩,离得很近,却是看不见,只听他们说:“让我们帮你吧,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我们都可以帮你实现。
一句又一句,似是恶魔低语。
起初她是清醒的,后来,她着了魔。
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