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自窗外散落，落在房间的大床上，鼓鼓囊囊的被窝动了动，凌榆迷迷糊糊的醒来，露在被窝外的脚丫撑开，探出个头，还眯着眼睛就从枕下摸出手机。
七点半。
凌榆盯着时间看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因为312案在规定时间内的完成结案，在一系列结案报告之后，半个月后的四月初异案所得到了三天轮休。
今天，是凌榆躺尸的第二天。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凌榆陷入沉思，312案表面上虽然是结案了，但在凌榆这，却好像才刚刚开始一般，小鬼被神秘人偷走，黑猫也去追踪两只恶鬼不见踪影，他曾试图用术法追踪过，但终是无功而返。
这种感觉很不好，让凌榆就像只小鹿一般乱撞，头头撞墙，无所进展。
凌榆对自己的术法向来自信，自小他便天赋极佳，如今这种情况，要么是背后之人术法在凌榆之上，要么就是魂灵被一处至阳至圣之地保护着，让人无法窥探。
凌榆更偏向前者，毕竟随着时代变迁，修道之人逐日减少，无修炼之地，至阳至圣之地如今除却凌家，便再无其它。
他必须得承认人外有人。
思绪抽离，凌榆坐直身子揉了把脸，汲着拖鞋走出房门。
厨房内传来动静，一听就知道是贤惠的喻队正在做早餐。
凌榆唇角上扬，趴在厨房门框上，没什么精神，眼睛半睁不开，秀气地打了个哈切，随即开口道：“早啊，今天吃什么？”
喻束扭头看来，凌榆脸长的小，一双鹿眼耷拉着，唇红齿白的满是胶原蛋白，这会儿才睡醒总有种纯良无害的天真感。
“你这混吃混喝倒是越来越熟练了。”喻束收回视线，将火关小，揶揄道。
从住进喻束家开始，凌榆就自觉开始了混吃混喝的行为，特别是前两天说自己没钱以后，还愈发有了更加熟练的迹象。
“还不是我们队长善良大气爱护手下么！”凌榆轻笑着说，心中惦念着喻束的厨艺，他一向占便宜从来等不到明天的，有人愿意带他一顿，他自然也不会放过，更何况，喻束做饭还那么好吃。
有钱是真的有钱，但抠门也是真的抠门。
这张好人卡发掉的喻束直接气笑了，这话说得好像还成了他的锅了，转身看向凌榆，“凌榆。”
“嗯？”
“你看着我。”喻束说。
“？”
“是我哪方面很像你妈么？”所以你才蹭饭蹭得如此理所当然。
“……”凌榆愣住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悻悻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喻束被凌榆的话一噎，正想反问些什么，就听凌榆继而说：“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不记得她是什么样了。”
凌榆说着话是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喻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瞬间慌了神。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凌榆就一直都是阳光可爱的模样，如何看都像是从小被爱灌溉的温室花朵，本以为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可这会儿却无意揭开他脆弱的一面，落在喻束眼里，全然成了豪门大宅里从小没人疼没人爱，除了钱财一无所有的可怜模样，心里满满都是说不出的心疼和内疚。
“抱歉……”喻束半响才说出这么一句，他其实还想说些别的，但似乎除了这个以外，其它的都不合适。
“没事。”凌榆低声说道，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喻束被自责和内疚包围，他叹了口气，说：“以后，我都做饭给你吃就是了……”
一直给你做饭吃，就别再难过了。
话音落下，刚刚还低着头的凌榆瞬间抬头看向喻束，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
“真的吗真的吗？”凌榆揪住喻束的衣角继续追问。
喻束见此无奈叹气，“嗯，真的。”
这人，偶尔成熟的可怕，但偶尔，又实在像个小孩。
喻束觉得，凌榆就像是那雾中花，很美，却看不清，摸不透。
日子慢悠悠的过着，凌榆本以为假期和喻束一起待在家里会是一场恶战，可没想到现实却是完全相反。
吃过早饭后，整个上午，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喻束捧着本小说，凌榆则是刷着手机，偶尔有翻阅书页的声音，客厅与阳台之间的窗户是打开的，外面下着小雨，偶尔有小鸟在栏杆上轻啄绿植，相处竟是意外的平和。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打破了眼下平静的局面，凌榆抬起迷迷糊糊快睡着的眼，看向喻束，电话那边有人说着什么，他的神情越来越严肃，挂断电话直接起身。
“换衣服，安市一高发生一起恶性杀人案件，轮休取消，咱们现在得赶紧回所里。”
凌榆一个激灵坐直身子，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垂死病中惊坐起”，他看向喻束，“这么突然？”
任谁假期被打断都不会高兴。
“嗯。”喻束一脸佛系，“你该学会习惯。”
毕竟，杀人犯可没有轮休。
……
安市一高，建国初期创立至今，是安市第一所公办高中，实打实的重点高中，为国家输出不少栋梁，其中之一就包括现安市异案所一队队长喻束。
正值四月初，属于天气多变时间，凌榆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耳边是喻束絮絮叨叨说着案情的声音。
“死者陈晓云，是安市一中高三文普班学生，女性17岁，尸体发现时间今天九点前后，据校方解释，因为最近雨水多，所以学校取消了早操和体育课，操场处于封锁状态，来的人很少，所以尸体还是保安巡逻才发现。”
凌榆听着，降下车窗，让雨丝落在脸上，将他还残留在假期的困倦散去。
“像这样的命案，安市都是这么频发的吗？”凌榆问道，毕竟，距离312案结案，才不过半个月。
“没有。”喻束否定，“你运气比较好。”
“……”凌榆嘴角微抽，不知道这个结论从何而来，“这运气给你要不要？”
“那倒不必，要想不要这个运气，我教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
“趁早离开异案所。”
凌榆：“？？？”
“离开异案所，减轻柯南buff，这样案子就少了。”喻束说。
“……”这人这么贫，他妈妈知道吗？
尸体发现地点是学校操场，橡胶跑道遇水后湿滑，大面积的草坪足球场踩上去还有细微水声。
喻束打着伞走在前头，凌榆淋着雨跟在后头，走了几步，前面的喻束转过身来，朝凌榆招了招手，“过来。”
只见凌榆听着这话笑得眉不见眼，小跑着到喻束身边，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喻束见此一晒，无奈摇了摇头。
偌大的操场上拉满警戒线，技侦他们还在工作，异案所所有人暂时不能进去，喻束站在警戒线外远远看了眼，从陈刚手中接过资料。
陈刚是异案所一队副队长，前些日子出差去了，一直到最近才回来，谁知屁股还没坐稳就又出了新案子。
喻束粗略翻阅几页，脑子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对陈刚说：“和学校领导沟通，最好让学生放假，以免引起骚动。”
随后看向凌榆，“我们去见死者班主任。”
安市一高环境很好，绿化全面，大路两侧种着两排枫树，这会儿才露出绿芽，若不是这会儿来办案，这打着伞并肩走着，倒是别有意境。
高三那栋楼在学校最僻静的角落，楼如其名，宁静楼。
四月初，离高考不足七十天，高三学生和老师都正卯足劲复习，对外头路过的陌生人全然不感兴趣，走在走廊除却老师的讲课声，连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都没有。
学习的气氛太浓烈，让凌榆说话都不自觉压低声，用气声问：“听陈副支队说队长你也是这所高中毕业的，你们学校一直这么热爱学习的？”
凌榆这副模样有些滑稽，喻束唇角忍不住勾了勾，“嗯。”
“哦。”凌榆好奇的往教室里看了几眼，“我高三的时候不这样。”
“嗯？”喻束看向凌榆，无端有些好奇这人高三是什么样。
“我高三没上过几次课，都在家。”凌榆说。
喻束听着，脚步一顿，看向凌榆，高三不学习，这人居然没被家里人打死？
“那你大学在哪上的？哈市佛学院？”喻束揶揄道。
“你问这干嘛？”凌榆不大在意的问，“而且我怎么可能去佛学院，佛道不同家，去佛学院……”才会被家里人打死……
话还没说完，凌榆面色一滞，忽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喻束挖的坑里，想起自己前段日子才信誓旦旦说自己唯物主义不信鬼神的模样，扭头看去，喻束脸上果然一脸玩味。
“你……”凌榆一梗，“队长你听我说，我真的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
“哼。”喻束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凌榆：“……”
“我是Q大毕业的。”凌榆无奈说。
喻束挑眉，有些意外，像是没料到，Q大是国内一流学府，喻束所在的大学公大就有警届Q大之称。
倒是没想到，高三没上几节课的凌榆能考上Q大。
“还不错。”只是还不错吗？其实已经快到天才的地步了，喻束心里想着，嘴上却是不说。
两人走着，文科班在四楼以上，一楼到三楼都是理科班，公布栏也只有理科班的成绩，在路过四楼大厅时，喻束脚步一顿，停在了公布栏前。
上面公布着三月份的月考成绩，他视线落在第一名的那张照片上，照片上的女孩脸庞秀气，面色冷淡没有笑容，下面赫然写着个名字：陈晓云。
喻束紧盯着，将刚刚陈刚给他的资料打开，在死者简介那一行，写着文普三班。
文普三班……
顾名思义，文科普通班三班。
“怎么了？”凌榆问道。
喻束指尖在文普两字上点了点，“不对劲。”
“文普……”凌榆皱眉，也扭头看向成绩榜单，反复对照后，抬头看向喻束，双眸对视，里头只有对方才懂的深意。
这是各大重高的常态，将不同成绩的学生分到不同名称的班级，成绩最好的在实验班，成绩次等在冲刺班，而成绩最差，则是普通班。
用最简单的理解方法，就是分为ABF三个等级，而F代表的普通班则是最差。
而陈晓云身为一个普通班里的学生，却压过实验班一众学霸，到了成绩榜单的第一名。
这合理吗？显然不符合常理。
这其中是包含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还是别的，这些都无从知晓，只能在见到陈晓云班主任后才能窥探其中一二。
陈晓云的班主任姓徐，名任娇，是近两年才到一高任职的年轻教师，之前一直在一所私立高中，因此教学经验也算丰富。
“徐老师，是这样的，我们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陈晓云的情况，你不用拘谨，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就好。”喻束说道。
徐任娇态度倒算自得，仿佛死的不是她班里的学生似的，她微微颔首，“陈晓云这个女孩，为人温和，平日在班里不太爱说话，但也没和谁闹过矛盾，我也没料到她会遭遇这种事情。”
说着，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里面多少真情多少假意。
凌榆细细听着徐任娇的描述，为人温和，不爱说话，不惹事非，其实综合起来，不过就是默默无闻不引人注意很普通的代名词。
“徐老师看起来很平静，分明现在操场上的尸体是自己班上的学生。”凌榆忍不住开口道。
徐任娇一愣，随即摇摇头，“您误会了，只是我和陈晓云同学接触不多，班里四十几位同学，也就没那么深的感情了，除了惋惜我也无法再空出多余的情绪。”
这话说的未免太过冷静自持，一条人命的事情那么轻描淡写，但从徐任娇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倒是句句真实。
其实也算合情合理，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无关自身便不会多顾及。
“嗯。”凌榆心中念想万千，面上却没表露，点点头不再说些什么。
喻束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过了半响，才开口 ，“陈晓云的成绩貌似不错，我们刚刚过来时看到上次月考排名，她是第一名。”
“这个……”本淡定的徐任娇说到这居然有些犹豫和迟疑，过了会儿从抽屉拿出张成绩单，递给喻束和凌榆，“您还是先看看吧。”
喻束结果成绩单，凌榆也探头看去，上面是陈晓云一路从高一到高三的成绩，从前往后看，一直以来陈晓云的成绩都是垫底，直到三月底的月考，她突然直接冲到了第一名。
看着成绩的变化，凌榆心中升起一股怪异感，他皱眉扭头看向喻束，两人双眸对视，里头是只有各自才能看出的情绪。
“陈晓云一直以来成绩并不好，可这次月考却是直接冲到了第一名，不是我们觉得学生进步不好，只是她这，一个学生的突然转变，难免存疑……”徐任娇说到这顿了顿，“也因为此，她虽然到了第一名，我们也暂时未将她调至实验班。”
从办公室出来，整个谈话所能得到的疑点似乎就只有陈晓云突飞猛进的成绩。
两人离开后又和班主任去了一趟文普三班，隔着窗，班主任指了个位置，“那是陈晓云的座位。”
座位很靠后，而且在角落，的确和班主任的形容相符，是个不起眼的存在。
喻束盯了会儿，视线却是又被一个女生吸引过去，那女生趴在桌子上，看不清脸，从肩膀隐隐约约的抽搐可以看出，她在哭。
哭什么？
“那是谁？”喻束问道。
班主任顺势看去，“哦，那是林芊梓，和陈晓云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