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芸芸众生,你就是英雄。”
话语字字句句落到喻束的心头,他愣怔在那,看着凌榆一本正经,眼眸中都带着诚恳和光的模样,一颗心跳动都加速,手无意识抚向胸口处,喻束垂眸,只觉前所未有的悸动。
夜已经很深了,两人坐在玄关处的地面上聊到这五月天还带着几许凉意的地面都捂热。凌榆说完这句话迟迟未等来喻束的回应,后知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爬起身去拍拍衣服上的褶皱,朝喻束伸出只手,“地上凉,起来吧。”
喻束盯着凌榆的手看了半响,这双手白嫩纤长,指甲修剪得圆润,一看便是没怎么干过活养尊处优惯了的。
无端的,喻束觉得凌榆或许来到安市是有些目的的,只是他没告诉自己,自己也就没有立场去问。
伸手握住凌榆的手,顺着力度站起身,喻束看了眼已经指向十点半的钟,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就到了这个时候。
他捏着凌榆的指腹,这会儿凌榆的手有点凉,大概是刚刚在地上坐着的原因,但虽如此,喻束却是有些舍不得放开了,牵着凌榆的手,似做无意一般,“凌榆。”
“嗯?”凌榆也未察觉哪里不对。
“疼么?”喻束看着脖子上的红痕问道。
“不疼了。”凌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到刚刚喻束掐着自己脖子的力度,吐槽道:“你力气怎么那么大?”
喻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朝凌榆的脖子摸去,指腹在红痕上轻轻滑过,他说:“抱歉。”
指腹滑过脖间的力度很轻,就像羽毛挠过一般,有些痒,让凌榆起了一身小疙瘩,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悸动。
“你别摸。”凌榆抓住喻束的手,看着喻束笑着说。
两人这会儿才觉着姿势不对,双手交握着,双眸对视着,摸摸脖颈,调笑两句,如何看如何都觉着暧昧。
空气中有什么逐渐升温,喻束看着凌榆失了神,凌榆亦是。
“凌榆。”喻束开口叫道,他面色不自然的挪开视线,松开手,问:“眼睛……有办法能不看到吗?”
说句实在的,喻束还不太能直面那些东西。
凌榆一愣,随即笑着回答,“三天以后就会自动恢复的。”
毕竟凌榆也不是神仙,没有给人开阴阳眼的技能,眼下这法子只能短暂维系一段时间罢了。
喻束听着这话,放了心,松了口气,点点头,“嗯,好。”
凌榆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想笑,直勾勾看着喻束,眼中带着玩味,手撑在旁边的鞋柜上,扶着脸,“怎么?喻队好像对美女不太满意?”
喻束眉心微跳,“要不给你?”
“不了不了!”凌榆摆手,“干我们这行戒色戒欲,就不和喻队您抢了。”
凌榆说话语气轻快,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喻束听着,心中有几分不快,但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这情绪着实是没来由的,便摇了摇头一笑置之。
“说实在的……”喻束有几分不好意思,“有没有办法让她……”
“让她离开?”凌榆问。
喻束却是摇摇头,“让她打消念头。”
让女鬼离开这件事,喻束倒是没想过,按照凌榆的说法判断,这些鬼该是没有去处的,离开了这里便就又不知道去哪儿游荡了,不是喻束悲悯心重,只是想想多少会有些心软。
这倒是出乎凌榆的预料,他本以为喻束面对陌生的女鬼,还对自己意图不轨,该是会十分抗拒的,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如此,面对未知的东西怀有恐惧,便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但莫名的,凌榆又觉得合情合理,喻束合该是这样的。
他看了喻束一眼,又一眼,弯了弯鹿眸,朝喻束露出个笑,“也不是没有办法……”
“若是她能找到个合心意的男鬼,大概就走了。”
毕竟,他们家这只处女鬼看起来是很花心的。
“那没找到之前有什么办法让她不对我做点什么吗?”喻束有些迟疑的问。
凌榆轻笑,“她本来也对你做不了什么,你是异案所成员,有一身正气防邪祟。”
喻束:“……”??
他摸了摸自己,一脸茫然,是真没想到他这一身正气还有这作用,着实是……
意外之喜。
时间不早了,两人该说的也已经都说开,简单吃过饭洗漱后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喻束还有些飘忽,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着实没什么真实感,他捏了捏被角,闭上眼睛全都是凌榆的模样。
笑着的,愤怒的,卖着可怜的。
心底有什么地方软乎乎的,粘腻着一块泛着暖意,这感觉太陌生了,让喻束摸不着头脑,隐隐约约又开始有些慌乱。
相比起喻束这边已经舒服的躺在床上,凌榆那边则是要艰难许多。
从打开房门那一刻,凌榆就后悔了,因为他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被调虎离山锁在房里的女鬼。
女鬼蹲在地上,抱着双膝,仰头看着凌榆,满脸幽怨,让整个房间气温骤降,泛着刺骨的寒意。
“你把我关在房间里干什么?你们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鬼的事情?”女鬼幽幽开口,语调缓缓的带着压抑。
“……”见不得鬼,倒是也没说错……
凌榆自知这是做的不厚道,伸手想要去扶女鬼起来,谁知女鬼却是甩开她的手,站起身,一脸防备,指着凌榆,“你有问题!!!”
凌榆一脸无辜,“哈?”
“你这个坏男人,我有理由怀疑你对我男人意图不轨。”
凌榆:“……”
“你喜欢他!”女鬼这话说的言之凿凿,盯着凌榆的眼神显然已经将凌榆当成情敌。
“……”凌榆扶额,有些无语,只能安抚道:“你想多了,没有的事。”
女鬼面色暂缓,但仍旧带着几分不信任,“真的吗?”
“嗯……”凌榆点头,一本正经的表示,“我是直男,笔直的。”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但凌榆那认真的表情和眼神中刻画的耿直,投注到女鬼身上,让她不得不动摇。
“真的吗?”语气不确定的最后一遍确认。
凌榆莞尔,点头,“嗯。”
女鬼喜形于色,笑得一脸灿烂,缠着凌榆就开始问东问西,直到凌榆睡着前还蹲在床头絮絮叨叨,这就导致凌榆整个一晚上脑子里都是女鬼咋咋呼呼的声音。
“喻束喜欢吃什么?”
“喻束喜欢什么样的人?”
“喻束有什么特殊癖好?”
“喻束的口头禅是什么?”
……
喻束喻束喻束……
满脑子都是喻束。
凌榆瞪着眼看着天花板,面上毫无波澜,内心提刀砍鬼,只道是比凌迟还痛苦。
翌日,晨。
凌榆拖着疲倦的身躯和快要耷拉到下巴的黑眼圈起床,看着餐桌前气定神闲的喻束牙痒痒,指着喻束,“你,要补偿我!”
喻束一脸莫名,“什么?”
“我昨天晚上,被你的爱慕者骚扰了一整夜!!”凌榆咬牙切齿,瞪着喻束说道。
像是配合着他这话,躲在暗处的女鬼恰到好处的探出个头。
“……”喻束懵得很,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你想要什么补偿?”
“你!!”凌榆话到嘴边,本雄赳赳的气势却是弱了下来,指着喻束的手也畏畏缩缩的收回,商量一般,道:“你……你……你让我把财神摆出来。”
一声嗤笑落入凌榆耳中,那边的喻束笑得戏谑,看得凌榆如何看如何觉得不顺眼,但又理直气不壮,只得别别扭扭的问,“你笑什么?”
笑什么?喻束挑眉,垂眸看着手中的牛奶,手指不知觉轻轻磨蹭了会儿玻璃杯面,自然是笑凌榆那怂怂的模样。
有些可爱。
心中想着,喻束面上笑意敛去,恢复往常的模样,清冷着道:“没什么,大抵是笑你痴心妄想。”
“……”凌榆促狭着眼睛看喻束,眼中带着几分恼怒,心想这人真是越看越讨厌!!!
喻束哪里会没察觉凌榆的心思,觉得也不要把人惹急了,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不吃早餐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凌榆瞥了瞥桌上的早餐,有他最喜欢的土豆卷,瘪了瘪嘴,决定看在早餐的面子上勉强原谅喻束。
陈晓云的案子悬在那儿,虽说喻束已经知道真相,但还是决定继续查下去,他总觉得这里面还有蹊跷,不能就那么轻易结案。
“为什么还要继续追查?”在车上时,凌榆看向喻束,有些不解的问道。
“虽说抓鬼那方面的事交给你就好。”喻束目视前方,回答:“但目前你也追查不到鬼的行踪,我好歹查案多年,查案这方面经验比你充足,多查查,或许就有线索了。”
凌榆听着喻束的话,唇角不自觉往上扬了扬,看向车窗外往后移动的景物,心情愉快,“那就麻烦喻队多多指教了。”
今天天气真不错。
既然要追查线索,那就不能坐以待毙,因为凌榆的行为,与陈晓云母亲的聊天不欢而散,关于林芊梓所说的一切是否属实无法得到验证,喻束决定和凌榆前往陈晓云家中。
这样做有两方面的好处,一来能登门道歉,再了解话语真实性,二来陈晓云是走读生,除却学校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家中,学校肯定没办法与鬼交易,所以家中残留的线索一定不少。
两人都不是拖沓的性子,当天下午便一起前往陈晓云家。
在路上,凌榆有些忐忑,毕竟自己昨天的行为实在失礼,哪怕林芊梓所说属实,他也是不该那般对一个受害者的家长说话的。
“别紧张。”喻束安抚道。
凌榆抿了抿唇角,长吁一口气,“不紧张!!”
喻束看着他这副模样轻笑,“其实不必将昨天的事情太过于介怀,昨天的事情你是做错了,但作为一个常人,并不能完全说是错误。”
凌榆不解,“为什么?”
“富有正义感的常人,对这世间总不会是坏事。”喻束说。
凌榆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但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听喻束继而说:“但要学会将正义感用在正确的地方,凡事未知全貌前,不要泛滥正义。”
“嗯。”凌榆这会儿理解过来自己刚刚为何觉得不对,泛滥的正义感并不算好事,他若有所思,随后点了点头。
到陈晓云家时,是下午三点一刻。
陈晓云家所在的小区,是十几年前修建的老小区,安保尚可,离市一高十分钟左右路程,属于学区房。
楼梯房,一层楼两家住户,门对着门,一栋楼下来拢共八层,陈晓云家住在第七层。
国人观念里对数字有忌讳,鲜少有人买房愿意买楼层数字带4或者7的,4谐音死,7谐音切,一个短命一个切财,都不吉利。
所以也因此,带4的楼层和带7的楼层普遍房价要稍便宜些。
但这些说法也就是老一辈人更相信,现在年轻人都不太忌讳这套,连凌榆这行走的道士都不觉得有什么。
到陈晓云家门前,凌榆视线在对面那户的门上停留了一会儿,这儿他来过,若是没记错,林芊梓就住在这户。
凌榆收回视线,喻束依旧敲响陈晓云家的门,不一会儿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是陈晓云的母亲。
相较于昨天,陈母今天更为憔悴许多,一双眼睛肿得不行,看到凌榆时还愣怔一瞬。
凌榆有些尴尬,嘴边一句道歉的话也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看着陈母唇瓣动了动,正要开口,陈母却是抢了先。
只见陈母挪开半个身子,对喻束和凌榆说:“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