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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之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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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

网络上闹得一片火热,随便打开哪个APP,“精神病”三个字都是热搜,极少数人理智的发言被淹没在无数谩骂和诅咒里,越来越少的人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现实生活没受到太大的影响,该上班的上班,该逛街的逛街,细心的人会发现,还是有些影响的,每隔两三分钟街上就会驶过去一辆巡逻的警车,车站、商场、写字楼的空地上停着一辆武警的车,上面坐着四五个武警,步行道上也总能碰到一对巡逻的警察,地铁里的保安拿上了警棍。紧张的氛围在城市里蔓延开。

江城市公安系统和政府部门全部取消休假,启动城市突发事件应急预案。可即使是这样,也不可能照顾得到城市的每个角落。

基层派出所每天出警量直线上升,那些家里有精神病人的人家门上被泼油漆,被扔垃圾,或者是锁眼被人为破坏。一时间,很多一生都没有接触过精神病人的人突然化身为被害人实施报复。

“造孽哟。”许漾和罗铭处理完报警后在路边小店吃小馄饨,店里大妈望着楼上叹气。

许漾问:“您不害怕吗?”

大妈摆摆手,“怕啥啊,我跟他们家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小明爸妈工作忙的时候他就来我店里吃点东西,很乖一个孩子,吃完了还帮我洗碗。”

“不是说那个孩子有暴力行为吗?说附近小孩儿经常被吓到。”许漾故意问。

大妈脸色不虞,“谁说的?他表达不清楚,喜欢大喊大叫,从来没打过人。”

许漾抱歉地笑笑,不问了。热馄饨下肚,心里也跟着暖起来,不是每个人心肠都那么冷硬的,隔阂源自偏见、不了解和恐惧,他今天问了好几个邻居,大家对那个叫小明的孩子都挺包容的,只有一些住的时间较短的租户有意见。

罗铭不怕烫,一大碗很快见底。他说:“陆教授呢?”

“开会!”许漾叹气,“市里要发个公告,怎么发很讲究,他被拉去做顾问了。”

罗铭点点头,“确实,现在都激动着呢,说什么都有人反对,可又不能什么都不说。”

“这些人就是闲的,压根儿就不了解那个群体就站出来逼逼。”许漾说完愤愤地吞了一口馄饨,还没咽下去,手机响了。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来扫了一眼,是郑柠,他预感没好事,果然,郑柠着急地说:“老大,赶紧回来,郭晓峰又闹幺蛾子了。”

许漾满头官司地赶回市局,最近接连加班,神经一直绷着,实在是累。

郭晓峰坐在镜头前侃侃而谈,“大家好,我是8.11案受害人柳思的老公,那天早晨我和爱人告别,没想到竟成为永别。我们从高中开始相恋,一起上大学,一起在异地打拼,买房,结婚,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一直相信我们的未来是金色的,会越来越好。可是,通往幸福的路被一个精神病砍断了,8月11日,我完全失去了她,我最爱的人……”郭晓峰声音低沉,眼睛通红,屏幕前的很多人都和他产生了共情,切切实实感受到他的悲痛。

“从此,我失去了爱人,我女儿没有了妈妈,她还那么小,才上小学,别人在学校受欺负了可以扑在妈妈怀里哭,她不可以;别的孩子冷了、饿了可以找妈妈,她也不可以;别的孩子可以和妈妈分享小秘密谈心,她也不行,她失去了一个依靠。”郭晓峰擦了一下眼泪,“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她明明那么好,性格温柔,对朋友、对家人都非常用心,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遭此大难。”他顿了顿,“她的好朋友,就是之前医院的受害者,也是被一个精神病所杀害。”

“我一直在查法律,发现他们竟然可以不用负责,凭什么,你们告诉我凭什么!”他眼睛通红地看向镜头。

屏幕上的弹幕密密麻麻,完全看不清视频的内容,全都是安慰和怒骂。

郭晓峰深呼吸,竭力平息自己怒火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连技术人员的手都顿了顿。许漾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定位到了吗?”

技术员一愣,又开始十指飞动,“抱歉,很快。”

技术员在尽力定位郭晓峰的具体位置,他是受害者家属,同时也是杀人凶手。

视屏还在继续,“我不是专业学法律的,我咨询律师,问为什么要保护精神病人的权益,他告诉我说是因为精神病人没有辨别能力,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那我们受害者呢?我们的权利谁来保护,又怎么保护?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可以不受刑罚,那被他杀害的那些人怎么办?他们就白死了吗?他们就活该吗?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行为能力,我只知道他是杀人凶手!这群人就是社会的炸.弹,你们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受害者是不是自己。”

“查到了!”技术员使劲儿敲了一下键盘。

许漾带着人出去,不管这个人有多少委屈,在他选择杀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失去了被人同情的资格。

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郭晓峰还在直播,他平淡地抬眸看了眼许漾,对着镜头说:“我被警方抓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诸位了,只有除掉那些蛀虫,才能……”许漾毫不犹豫地关掉了他的直播,冷笑道:“说得挺冠冕堂皇,怎么不把你杀人的事情也给各位网友讲讲啊。”

郭晓峰平静地站起来,还抻了抻衣服,“走吧,我只是帮我爱人报仇而已。”

郭晓峰被抓后,网民们简直被气疯了,纷纷责怪市局不作为,有本事去抓精神病,抓受害人家属算什么本事,也只有欺软怕硬的本事了。

公安系统的同仁们全都低气压,一边被人问候八辈祖宗,一边还得尽职尽责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上午十一点整,市政府办公室,市公安局,市检察院和法院共同发布了一则声明,下午两点将会直播案件说明。这可谓是一个开创性的决策,这些部门哪次不是讲新闻稿修改上千遍万无一失后才做个声明的?害怕担责每次都说得模棱两可,套话一大堆,实际内容就几个字——我们在查,这次居然要搞直播,所以该声明很快就被转发到各社交平台。

赵局急得嘴上长了好几个泡,“你真的能行?到时要是翻车了……”

“不会。”陆诜冷静地回答,“您放心,虽说是直播,也做了这么多的准备。”

赵局哪能放心啊,这要是翻车了,那整个江城脸可丢尽了。

下午两点,直播正式开始,陆诜一出来,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虽然觉得不合时宜,可是都不得不感叹一句真tm好看啊。他穿着一身合体的西服,白衬衣,蓝色条纹领带,容貌太过精致看上去有些距离感。

许漾啧了一声,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一样。

“大家好,我是市局的心理学顾问,同时也是江城大学心理学教授,我叫陆诜。”他如同一株松柏挺拔地站在镜头前,语调平稳,声音富有磁性,让人的思维不由得跟着他的声音走,“大家可能有些好奇,心理学届有那么多老前辈,老专家,为什么是我在这里发言,因为,我除了了解一些心理学知识以外,同时也是受害者家属,我的老师潘教授在前段时间被他的病人所杀,屏幕前的有些人可能还去献过花。”

他说到此住停了一会儿才继续,“我老师一生都在为解救心理疾病患者而奋斗,可以说是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心理学。所以当我得知他的死因时,愤怒几乎将我点着。坦白说,我恨凶手,我希望他被判死刑,我希望他抵命,可是,最终心理鉴定结果证明凶手作案时意识不清……”陆诜很艰难地说,“那一刻,我和你们所有人的想法一样,凭什么!坦白讲,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想清楚到底凭什么。”

“可是,我的恨只针对凶手,而现在有人恶意地把你们的恨转移到所有精神病人身上,可能你现在就要反驳我,我想请你再等等,等我问完几个问题。”

陆诜看着镜头,“第一,你们曾经接触过精神病人吗?有被他们伤害过吗?”

“第二,你们了解心理学吗?知道哪些心理疾病会有暴力行为,哪些没有吗?”

“第三,你们接触过病人家属吗?他们和你们任何人一样,都深爱着自己的家人。”

“第四,精神病杀了人,所以所有精神病都该死,那么正常人杀了人呢?所有正常人都该去死吗?会杀人的只是极个别,他代表不了整体,普通人是这样,精神病患者也是这样。”

“第五,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有理由相信存在一个幕后黑手,他利用药物或者催眠方式控制精神病人报复社会,这一切都是他处心积虑的计划,而你们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有人消气了,有人更生气了。陆诜不管这些,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他有合作者,“鉴于许多人对心理疾病患者不太了解,接下来我们会有详细介绍,介绍人:著名编剧苏莫,演员庄遥,褚临川,心理学研究生谭乐。”

画面黑了几秒,再现时镜头前的人物和场景都更换了,“大家好,我是苏莫,最近在写一部心理学相关的剧本,今天要给大家介绍的人叫星星,他是一名自闭症儿童,我们经常称自闭症患儿为来自星星的孩子,他们不聋,但是对声响充耳不闻;他们不盲,但是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他们不哑,却不知怎么开口表达自己。他们生气时会伤害自己,也可能伤害别人。但是在我眼里,他们同样是可爱的天使。”

镜头里,星星和褚临川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镜头拉近,一家三口出现在画面里,那不是照片,而是星星笔下的画,他是少有的天才,笔触比照片还逼真。他可能不会用语言表达爱,可是他有自己的方式——他通过画作表现着对父母的爱。他的神情是那么认真,好像在画自己的全世界。

谭乐分享的是抑郁症,“…… 我体内好像有个大黑洞,一点的光和快乐都被它吸走了,我总是想到自杀,也多次尝试过自杀,但是每一次我都失败了,因为我的亲人,那些深爱着我的人,牢牢地拉住了我。我拼命地往上爬,我想活,尽管自杀的念头总会把我扯回去,可是我抓住了一丝希望——有人会一直一直拽着我,我总归会走出来。现在,我终于摆脱了这个阴影,我走出来了,谢谢我的爸爸妈妈和哥哥,还感谢帮助我治疗的医生们。”

庄遥带来的是一段朗读,“我现在在一家精神病院,这是一位被害妄想症患者的日记。我感觉总有人在监视我,怎么办,我好害怕。”

“我周围的人都好奇怪,他们好像要伤害我。”

“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

“谁来救救我,我被人监视了,我好害怕。”

“今天来医院了,医生说我患有被迫害妄想症,我以为他是在设计陷害我,控制我,尽管他解释了几遍他没有,我觉得他不可信……”

“被灌药了,难受,但是我知道我生病了,待会儿要向昨天的医生道歉。”

“怎么办,我控制不住地怀疑他们,我甚至想伤害他们,怎么办。”镜头里是一行加黑加粗的字,“我希望我下次看到笔记时能够记得,要伤害就伤害自己,别伤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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