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
轰轰烈烈的几起精神病杀人案终于水落石出，赵局在新闻发布会上做了案情说明，横跨数年的处心积虑的复仇在凶手跳楼自杀时落下帷幕。
然而，在能公诸于众的事实背后，还有很多隐患。
一个就是被林巍控制的那几个病人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现阶段的心理学和医学都没完全找到精神类疾病的致病原因，所以治疗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在不断的试验和摸索中进步。在现代医学得到发展之前，人类对精神病人是非常残忍的，用脑部手术、电休克、脑部刺激等激烈的手段来治疗，给病人带来了极大的身体损伤和心理损伤。现在正规的治疗尽可能会选择比较保守的手段，药物和心理辅导相结合，寻求一条长期的缓慢的，但是相对来说有效的治疗之路。
但是林巍在治疗过程中，违规使用药物和催眠手段恶意激发病人的负面情绪，使其情绪失控。目前受害者都在江城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据医院那边的反馈，预后不好。另一点就是这些受害人家庭困难，无法支付高昂的治疗费用。许漾和陆诜表示了一些，但是也只是杯水车薪，毕竟是长期治疗，是马拉松不是一千米冲刺。好在后来苏莫那边牵线了几个基金会，应该能解决治疗费和住院费。
丁玫被抓后认罪态度良好，主动交代了作案事实，最后还在审讯室里大哭起来。苏桐审讯完拿着笔录出来，“本来以为审讯起来很难，没想到这么容易啊。”
许漾也挺惊讶的，不过结果顺利比什么都好。他转头看向陆诜，陆诜脸色不太好。
苏桐也发现了，问：“陆教授，有什么不对的吗？”
陆诜说：“一个人没有罪恶感，即使杀了人他心里也不会觉得抱歉，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杀人和杀鸡杀鸭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忏悔吗？”
苏桐想起丁玫发红的眼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他……那他怎么这么容易就认罪了？”
许漾推测：“是不是认命了？他当时可是被抓的现行，也没有狡辩的余地啊。”
陆诜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吧，也想不出还有其他企图。丁玫才12周岁，根据我国刑法只会被收容管教，也确实没有狡辩的必要。
但是第二天一早就传来了噩耗，丁玫在拘留所伤了一个狱警。许漾和陆诜赶过去，“到底怎么回事？”
苏桐和罗铭早赶到了现场，“早晨洗漱时他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狱警就过去查看，没想到他是装的，拿着牙刷反手对着狱警的眼睛戳过去。还好狱警反应快，偏头躲了一下。”
许漾稍微放心，“狱警没事吧？”
“趁狱警没反应过来时，丁玫再次发起攻击，这次伤到了喉咙。刚才医院那边来消息说没有大碍。”苏桐刚看完监控，心有余悸，“还好他年纪不大体力不够，不然用牙刷杀人也不是不可能啊。”
“草，真他妈是个小恶魔。”许漾骂了一声。
丁玫被单独关押，双手拷在椅子上，陆诜进去的时候他在里面激烈地挣扎，手上满是血痕。
陆诜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别挣了，有什么用？”
丁玫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大有把手弄断的架势。
陆诜也不再劝，沉默地靠着门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丁玫觉得没意思，停下来看着陆诜，“老师很讨厌你。”
陆诜扯了下嘴角，“哦，为什么？”
丁玫说：“你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的，你这种人不配说拯救。”
陆诜笑了，“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说拯救。”
丁玫对他咧嘴，“拯救？我只喜欢讨论杀戮。”
陆诜拉开椅子坐下来，指了指他，“然后呢，被抓起来，刑满释放，然后再次被抓，在监狱里度过一生？”
丁玫偏头抬了抬下巴，很成熟的一个动作，放在小孩子身上有些滑稽。“不被抓不就行了？”
陆诜上上下下打量他，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丁玫也不羞恼，“我才12岁，我还有机会。”
陆诜冷笑，“少教所2年，出来可就是要负责的年龄了。”
丁玫上身伏在桌子上，盯着陆诜说：“谁告诉你猎场只在外面的？”
陆诜没回答这个问题，问：“你知道外界怎么评价你们这类人的吗？”
丁玫慢慢收敛笑容，换上冷漠的面具，“我不关心。”
“冲动、不负责任、冷漠、残忍……”陆诜细数反社会人格的罪过，“你一脸的高高在上，难道不知道我们最看不起你们这类人吗？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还算什么人？野兽尚能被驯化，能保护它的主人，你们呢？连野兽都不如吧！”
丁玫明显被激怒，作势要冲过来打人，不过手脚都被绑着，只能狼狈地挣扎。
陆诜坐着看了一会儿，又说：“我曾经也有一个反社会人格的病人。”
丁玫冷眼看着他。
“你猜他现在如何了？”
丁玫冷笑，“你想吓谁呢？无非就是被抓了，或者被杀了，有什么好怕的。”
陆诜摇头，“他现在是某特殊部门的小组长，前段时间在国外立了大功。”
丁玫嗤笑，很明显是不信。
陆诜：“你自己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你想服从于命运，偏偏就有人想和命运干一仗，命运是什么玩意儿，我的人生我做主。”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丁玫，“想烂在烂泥里，还是想活在云端，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就径直出去了。
许漾问：“对他有用吗？”
陆诜淡淡笑笑，“很难，需要长期稳定的心理辅导，也需要配合药物治疗。先埋下一颗种子吧，让他知道人生并不是只有一种选择。”
外面阳光正好，院子里有几棵桂花，花枝上满是亮黄色的小花，风轻轻拂过，带来浓郁的花香。许漾站在阳光下，深吸一口气，大叫一声，“终于解放了！”
陆诜笑着看着他。
“说真的，这个案子太磨人了，我都快精神不正常了。”许漾小声吐槽。
陆诜站在他身后给他揉肩，“忙完了歇几天，我们去看房子？”
许漾和陆诜打算换个有院子的房子，主要还是考虑到陆诜的外公外婆年龄大了，不想把老人送到养老院去，养老院条件再好也不如孩子陪在身边好。有个院子老人闲暇时就能伺候个花草消磨时间。面积稍微大点儿，两代人各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互不打扰又能相互照应。
当然，他们不一定抢得许凝，毕竟许总但凡有空就去外公外婆家吃饭，两位老人也特别喜欢这个外孙媳妇儿。
许漾打了下响指，“上次戚云嶠给发了几个楼盘的信息，我看着都还挺好，不过他强烈推荐他们小区，我都能知道他的意图了，就想来咱家蹭饭。”
陆诜笑了下，“那你想和他们住一起吗？”
许漾想了想，“其实也挺好的。”
陆诜：“先看看吧，选你喜欢的。”
许漾说：“怎么选我喜欢的啊，你也要喜欢的才行啊。”
陆诜换个说法，“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许漾老脸一红，一本正经地说肉麻的话太可了啊。
……
另外两名反社会人格周青和高至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踪迹。谭栩这些天一直在负责这件事，心力交瘁，跑到特案组来吐槽，“这个林巍怕是走火入魔了。”
许漾正在泡咖啡，闻言随意道：“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反正不是正常人。”
谭栩伸长腿靠在沙发上，“咖啡给我也来一杯。”
许漾问：“要糖要奶吗？”
“多糖多奶。”
许漾无语，“那你干脆喝奶茶得了。”
谭栩倒是不挑，“奶茶也行。”
许漾没好气道：“我们这看着像饮品店不？”
谭栩长叹一口气，“说真的，跟你吵嘴都有趣点。”
“谢谢，我不觉得有趣。”许漾把咖啡放他旁边道。
陆诜看着他俩笑，问：“有线索了么？”
谭栩喝了一口咖啡，齁甜，“也说不上。我们查了林巍的账户，说起来他还挺富裕的。”
陆诜说：“他家境不错，以他的能力收入应该也很客观。”
“对。”谭栩点头，“我们查了他账户，发现五个月前，有两笔去向不明的流水。请经侦那边帮我查了一下，一笔通过非法渠道转移到了国外，只能查到是转去了美国，中间经手了太多次，查不到具体的接收方。另一笔的账户倒是查到了……”
陆诜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这笔有问题么？”
谭栩点头，“那个账户上个月被查封了，是非法活动用的。主要业务就是身份伪造，造假证。”
“这么说周青和高至很可能已经换了个身份去国外了？”许漾问。
谭栩又喝了口齁甜的咖啡，“很有可能。”
“啧！”许漾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找到人又能怎么样，他们没违法犯罪，总不能因为有犯罪的可能就关起来吧。”谭栩说。
这么说也没毛病，只有违法犯罪了警方才有权出动，否则就算他心里住着个灭霸，也不能拿他如何，法律不惩罚精神犯罪，只要不实施犯罪行为怎么脑补都可以。
陆诜看着窗外没说话，他清楚那两个孩子肯定会回来的。林巍跳楼之前说那是送给他的礼物，完全被驯养的两个反社会人格，具备能力后会回来替他们的老师报仇。
“怎么了？”许漾看他情绪不对问。
陆诜摇摇头，“没事。”他又问谭栩，“周波怎么样了？”
“他呀。”谭栩说，“在接受内部调查，所说也有立功表现，但怎么都有知情不报的嫌疑吧。”
许漾还挺感谢他的，“当时多亏了他，不然我们几个突围的恐怕就被炸没了。”
谭栩笑了下，“放心吧，不会让他吃大亏。”
案子结了，没日没夜的加班可以暂告一断落了，许大款大手一挥，“晚上聚餐。”
郑柠连着做了几天的材料，脑细胞都快用没了，一听聚餐又满血复活，“老大，我选地方，收藏夹50以上。”
许漾就知道就小妮子每天想着怎么吃穷他呢，“行吧，你定吧。”
苏桐也举手问：“可以带家属吗，加班这么久，感情都要破裂了。”
许漾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桐，“说吧，谁把你带坏的。”以前明明是个超级乖的小孩儿。
苏桐伸出食指指了一圈儿，最后指向自己，“大概是天生的？”
许漾笑着说：“行吧，有家属的带家属，挽救一下感情。没家属的抓紧时间找个家属，我都心疼你们了，席上被喂太多狗粮吃得下饭吗？”
单身狗几人组愤愤地看着他，犹豫着是先打领导一顿还是吃了再说。
办公室里热闹感染着每一个人，一扫多日阴霾，阳光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