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
陆诜感到手机震动了一下,行动即将开始,他本应该忽视的,似乎冥冥之中有运命在指挥,他犹豫了一瞬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自陌生号码的一条短信:一个人来天台,林巍。
许漾问:“怎么了?”
陆诜把手机给他,“林巍约我去天台。”
许漾听完就皱眉,“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陪你。”
陆诜微微笑了笑,“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许漾眉头越皱越紧,“这和能力没关系,我就是不放心。”
陆诜在他眉间轻轻一点,“别皱眉。”然后说,“他应该有话要说。”
许漾不打算让步,“你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肯定是恨你的,绝对不是谈话那么简单。”
陆诜刚要说话,手机又进来一条短信:10分钟之内不上来,我相信你会后悔。
许漾心里很乱,理智上他知道除了听林巍的要求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情感上他不想陆诜去冒险。
陆诜笑着说:“在对面楼安排狙.击手吧,一有异动立即击.毙。”
只能这样了,许漾说:“你千万要小心。”
“你也是。”
兵分两路,陆诜独自上顶楼,许漾带人去丁玫的家。
门是关上的,许漾让其他人戒备,自己去敲门,等了一会儿听到“嘭”的一声,他让到一边,“破门。”
特警拿着工具破门,许漾第一个冲进去,眼前的情形让他大惊,这是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陆诜上了顶楼,林巍站在天台边上,很悠闲,像在观光,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他缓缓转身,笑着说:“来了?”
陆诜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异常。
林巍摊开手,“没什么机关,我只是想和你谈谈而已。”
陆诜没有靠近他,在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巍一笑,“那可多了去了。”
陆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为什么要杀潘老师。”
林巍哼笑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脚尖又轻轻点了点地,“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他略作停顿,看向远处一望无尽的高楼大厦,“潘老师,我是感激他的,可以说是他培养了我对心理学的兴趣。我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对我要求严格。心理学是他们帮我选的,我本身对这个专业并不感兴趣,所以一开始学的很痛苦,是潘老师把我从那种痛苦中解救出来,慢慢地我开始喜欢上心理学。他经常用原始森林做心理学的比喻,确实是这样,很多领域我们还尚未涉足,还有许多值得我们去探索和研究的地方。”
陆诜没说话。
林巍笑了下接着说:“同时我也恨透了他,我人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相信他说的对心理疾病患者要有慈悲心。对他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心软害死了我的爱人和孩子,你说我不能恨他吗?”
陆诜心里千滋百味,面上却不显,看着还是很淡定,“你家的悲剧是那个患者造成的,不是老师。”
“怎么不是!”林巍突然暴怒,“要不是他,我会选择去救那些疯子吗?不会!那些人脑子早就坏了!”
陆诜无意争论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他轻叹气,“你想和我谈什么?总不会是诉苦吧?”
林巍诡异地一笑,“那倒不是。”他转头看向陆诜,眼睛格外地亮,“你试过控制一个人吗?”
陆诜摇头。
林巍挑眉,显得心情格外愉悦,“以你的能力可能可以。”
陆诜提醒他,“伦理道德的课你应该还没忘吧?”
林巍自顾自地说:“要知道心理学学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做很多事的,比如让一个人彻底迈过正邪的分界线,再比如掀起群体矛盾,再比如……”
“够了。”陆诜淡淡地打断他,“所有的研究,最根本的原则就是有益于人类和社会,你说的这些毫无意义和价值。”
林巍笑笑也不辩解,“我这些年研究了很多患者,发现简单的心理暗示,一点点的药物就能让他们发疯发狂,你说有没有意思?”
“当那些心理疾病患者不再是简单的生活不能自理、不能沟通、不能共情,他们放任体内的那股怒火变得狂躁暴虐,你说那些正常人会怎么想?”林巍津津乐道,“就像之前几次实验一样,当人觉得自己安全受到威胁时,就会变得格外冷漠和残忍,他们也会简单地把精神病就该关起来、精神病就该处死这些话说出口。”
陆诜说:“那只是因为你激发了矛盾。”
林巍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摇了摇,“我只是创造了条件而已。”
陆诜发现和他难以沟通,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朝前走了两步,“接下来的话去审讯室说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林巍紧跟着后退了一小步,离天台边缘更近了,陆诜只好又退回来一步。
林巍很明显被他的妥协取悦到了,“你们既然能找到这里,那应该查到那三个孩子的信息了吧?”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陆诜点头。
“他们三个可是瑰宝啊,可惜了丁玫有点瑕疵。”林巍摇摇头,接着说,“智力高,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可以说是天生的恶魔,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喜欢血腥。真是未来可期啊。”
陆诜脸色变冷,“你打算把他们怎么样?”
林巍问:“你说一个反社会人格学会了控制操纵人心会怎么样?”
陆诜脸色很难看,而林巍却显得更高兴了。“我没打算把他们怎么样,只是多给了他们一条路而已。”林巍笑得很开心,“让他们的犯罪手段能多样一些。这些人本来体内就有邪恶的种子,不需要特意去呵护就会破土发芽,最后长成苍天大树。”
“哦,对了,他们今年才12岁,即使做了什么你们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我很期待。”林巍饶有兴趣地欣赏陆诜的脸色。
陆诜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这就是你对这个世界的报复吗?你爱人你孩子会重生吗?他们在天有灵能开心吗?”
林巍脸上的笑容全部散去,变得冷漠而冰冷,“你没失去过挚爱自然不明白我的痛苦,放心,我会让你亲身体验一次的。”
“你做了什么?”陆诜心里一跳。
“你的许组长若是被精神病杀死了,你以后还能帮那些疯子治病吗?”林巍目露疯狂。
陆诜转身往下跑,林巍如鬼魅的声音在身后喊道:“没用的,太迟了,丁玫身上绑着炸.弹,他会在离许漾最近的地方引爆。”
脑内嗡地一声,双腿发软,陆诜几乎不能思考,只知道脚步不能停,要尽快赶到许漾身边,快点儿,再快点儿。
“陆诜!”他突然顿住脚步,茫然地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人。
“我没事。陆诜,我没事,炸.弹已经拆除了。”
陆诜咬咬舌尖,刺痛唤醒理智,对了,他戴着耳机。喉咙发干,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许漾?”
“我在。”
也不管墙上多少灰,陆诜身体一软靠在墙上,“你没事吗?”
“没事,情况有些复杂,我马上上来。”
“好。”他深吸一口气,一颗心重重地落回去,有些痛,带出一声呢喃,“许漾。”
许漾从电梯走出来,伸手抱住他,“我在,别怕。”
林巍在天台看到了这一切,怒吼道:“不可能,不可能!”
周波衣服上都是血,被人搀扶着上了天台,“林医生,回头吧。”
“你……你怎么在这儿?”林巍疑惑道。
——
许漾他们冲进丁玫家的时候,正好目击凶险一幕,丁玫的刀离周波的胸口只是两厘米。许漾当即一脚踹开丁玫,周波喊道,“小心,他身上有炸.弹。”
许漾不敢大意,将丁玫的双手锁在身后,“什么类型的?”
周波在同事的搀扶下坐起来,脸色苍白,他伸出右手指向沙发底,“遥控器在那下面。”
一开始并没有预料到有炸.弹,防爆组没来,好在有些特警是部队转业,开飞机开坦克都不在话下,别说小小的炸.弹了。一个特警走过来检查了片刻,“没事,很简单就能拆除。”
许漾也学过一些,究竟还是皮毛,不放心地问道:“你确定?别到时把我们所有人都炸翻了。”
“这才多少量啊,威力不够,放心吧。”
这边解决,许漾才把视线转向周波,“你怎么在这儿?”
周波垂下眼眸,说:“我从附近超市找来的。”
说来运气也好,他找到小票上的那家超市后,就想先走访附近小区。没想到第一个就选对了,门口保安对丁玫有印象,一看就说“是我们小区的住户。”
接着他在物业中心出示警官证,确定了具体楼号房间号,就直接上楼了,比许漾他们早一点,那时林巍已经没在家了。丁玫认识他,可能是判定没有威胁性吧,打开门冷冷地看着他。
周波从小成绩不算好,他不是聪明人,能考个大学全靠努力,这次一路却跟开挂一样。他恢复了电脑的浏览记录,发现林巍曾在里面搜过炸.弹的威力,如何制作炸.弹等词条。
他视线落在丁玫敞开的衣服上,腰间绑着一个东西,他知道那是炸.弹。丁玫趁他还在惊讶时突然发起了攻击,原来开门并不是觉得他没有威胁性,而是关不住心中那头野兽想杀人了。
周波也无暇顾及炸.弹了,和他扭打到一处。丁玫下手狠厉,还好年龄小,再加上小儿麻痹症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身体机能。可就是这样,周波还是被他刺伤了,尖锐的刀刃进入身体时他被冰得一颤。丁玫没有丝毫停顿,把刀抽出来对准心脏就要来第二刀,被周波死死挡住。好在许漾他们冲进来得及时,不然他就命丧黄泉了。
有没有违规,怎么处理是之后讨论的问题,许漾说:“先去医院吧。”
周波摇头,“林巍是不是在附近?我想去劝他。”
许漾皱眉,正想训斥句“肚子都透风了还逞什么能”的时候,听周波乞求道:“他是我的恩人,我想救他,求求你了。”
许漾咽下到嘴边的话,好言劝道:“我们会活着逮捕他的。”
周波摇头,执拗道:“我一定要去。”
——
周波失血过多,天台上又有风,他冷得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地朝林巍走过去,“林医生,我接你回家。”
林巍晕血,几年前他回到家中,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他看着浑身是血的周波,力气消散,腿脚一软,半跪在地上。
周波走过去抱住他,“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林巍安静地靠在他肩上,突然笑出声,“太傻了,你可太傻了。”
周波没反驳,傻就傻吧,只要你跟我回去就好。
许漾和陆诜也在一旁看着,正以为事情就要解决的时候林巍一把推开周波,翻过天台的栏杆。
周波哀求道:“别……别……”
林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陆诜,“那两个孩子是我留给你的礼物,两颗充满邪恶和黑暗的种子,如果不能在萌芽前被扼杀,就会长成大树,深深地扎根在万千世界,然后留下无数的种子。”话音落,人消失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