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社会人格
刘维鹏满脑门儿的官司,之前周波在电话里说让他在办公室等,有话想说。他在办公室等了快两小时没见着人,刚想打电话过去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接到了周波的电话,“刘队,我能不能再请几天假?”
刘维鹏脾气好,平时也没什么官架子,但是这不代表他没原则没脾气,他语气有些不好,“你怎么回事?”
周波结结巴巴地回答:“我肠胃炎犯了,总跑厕所,出不了门。”
一听是身体问题,刘维鹏语气稍缓,“那等着,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刘队!”周波喊道,“我室友送我去就行,我就先找您请假,等好了再补医院的证明可以吗?”
“这个倒没问题。”刘维鹏不是那种苛责的人,总不能让生着病的同事拖着病体来先请假吧,“不过你室友能行吗?”
周波:“您放心。”
刘维鹏说:“那好,你先去医院好好看病,下班了我就来看你。”
周波说:“可别,现在警备任务那么重,又要协助搜查通缉犯,您还是忙完了再来看我吧。”
刘维鹏笑了笑,“有空就来。”
挂断电话后周波蹭了蹭手心的汗,他不擅长撒谎,请个假紧张地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本来他现在应该在刘队的办公室里提供林巍的线索,可是走出门他就后悔了,他不想去抓捕林医生,他想救他,想让他自首。一定要比警方先找到林医生,他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林巍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似乎只是出门遛个弯。在一起住这么久,周波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而林巍似乎也没有太防备他,家里不是全无线索。
林巍住进次卧后周波就没进过这间房间,他曾问过林巍是否可以进去做卫生,林巍拒绝了。他想每个人都需要私人空间,他尊重林巍的意愿。这是他第一次进去。
有人说,房间住久了就会沾染上主人的气质,从家具摆放、日常用品装饰都能推断出这个人的性格,可是很显然,林巍在这里并没有归属感,房间和他住进去之前没有区别。
房间不大,十平米多一点,放着一张1.5米的床,床上用品是周波买的,灰色四件套。床左边是一个三开门的衣柜,右边是个飘窗,窗外没有遮挡,视野很好。床尾放着一个书桌,上面摆着一些文件。
周波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林巍经常在这个位置写写画画。他拉开抽屉,把里面的文件全部拿出来,只是一些病例,没有太特别的地方。里面有一份心理学学习计划和推荐书目,手写的,是林巍的字迹,上面有几处修改痕迹,看得出来林巍在写的时候很认真。
写这个有什么用?这份计划里甚至包括研究生的课程,更侧重培养实务能力。
翻完所有文件,周波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没什么特别的线索。他突然想到,林医生做心理医生这么多年,经手的病例肯定不止这些,那么那些病例呢?他又拿起那份计划书,上面写着“实务见第…… 号”的字样,这个实务是指病例吗?
对心理学来说,书本上的知识终归只是理论,只有落实在实践上才算真正掌握,病例是最好的学习资料。
周波突然想到,林医生是在培养谁吗?一个继任者?心头一点热血满满变冷,寒意整个包裹住他,一个冷颤后脑内充满了茫然和绝望——回不来了,他的那个英雄回不来了。仇恨毁了一个善良的人,让他变得毫无理智毫无慈悲心。报仇了又如何?死去的人能活过来吗?他的妻儿在天有灵会觉得宽慰吗?
周波咬了下舌尖回神,已经没办法回头了,只能阻止他一错再错。他起身打开衣柜门,里面挂着几件衣服,他翻了一下口袋,在里面找到几张小票,都是一家超市的。周波在导航上搜了一下,在望月路,离这里不远。
他拿好手机和电动车钥匙打算先去望月路碰碰运气,关门时突然想起林巍之前用过他的电脑,他想了想,又进屋关上门。
——
根据何进的线索,许漾让人去查了望月路的监控,果然找到了林巍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谢鹏打开一张地图,“我仔细查看了近一周的监控,他们应该住在这个小区。”
许漾把信息发给了谭栩,他们刑侦队人多,适合去走访。“这个小孩儿有线索吗?”许漾问。
谢鹏摇头,“我试了一下人像搜索,监控清晰度不高,再加上有点距离,没搜到。”
苏桐在一旁说:“就算他是心理医生,孩子家长也不会这么放心孩子一直跟他在一起吧?”
很简单,要么家长完全不管,要么没有家长,要么是熟人。
谢鹏直接排除一个选项,“应该不是熟人,这些天我详细查了林巍的人际关系,他是独生子,他父亲也没有兄弟,母亲那边倒是有个舅舅,不过在澳大利亚定居,这些年都没回国过。他妻子是独生女,岳父岳母也在国外定居。本来他们夫妻人缘很好,可是那件事以后林巍性情大变,也和朋友断绝了往来。”
“应该还是有家人管的,不然怎么会带着去看心理医生呢?”苏桐分析道。
许漾想了一会儿说:“也不一定,你还记不记得向冰洁说过,那三个孩子是林巍亲自带去咨询室的。”
陆诜闻言抬眸,“另外六个精神病人家属的口供做好了吗?他们有没有在同一家精神病院治疗过?”
苏桐看过口供了,“啊!有4个在同一家精神病院住院过,就是林巍曾经任职的那家。”
许漾吩咐,“去精神病院查一下有没有这三个孩子的档案。”
苏桐带着一股风跑了。
两小时后苏桐打来电话,“老大,医院这边确实有那三个孩子的档案。”
许漾一愣,想着精神病院病人那么多,怎么也要找上几天吧,“怎么这么快?”
苏桐:“我先问了林巍当时的同事,他们对这三个孩子有印象,我一给照片他们就认出来了。”
那运气还挺好,许漾想。
接着就听苏桐说:“不过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怎么了?”
“医院这边说那三个孩子都有反社会人格,因为虐杀小动物,伤人的前科太多被家人丢到医院的。”
许漾看向陆诜,陆诜已经皱起了眉头,“反社会人格冒险、无惧、无法从惩罚中学习,而且没有共情能力。简单点来说,在他们的认知里杀一个人和杀一只小鸡小鸟没什么区别。”
毕竟是和心理学专家恋爱,许漾对心理学也有了些了解,“不是说真正有反社会人格的特别少吗?他一下子集齐了三个?”
陆诜:“江城精神病院在全国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专科医院了,里面的病人不少。”所以遇见稀奇病例的几率也更大。
“那林巍是想利用他们做什么吗?”许漾自言自语,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根据医院那边的病例,谢鹏查到了那三个孩子的身份信息,丁玫,周青,高至,都是12岁。丁玫小时候患过小儿麻痹症,症状较轻,但是还是留下了后遗症,走路姿势不太自然。
很快,谭栩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找到林巍住的地方了。”
就在谢鹏画定的那个小区,户主是丁玫的爸爸。现场来了很多警察,物业经理还没见过这种大场面,额头直冒汗,“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要不要把居民都撤走?”
谭栩看向许漾,许漾微微摇头,谭栩也是相同的意见,遂说道:“暂时不用。”
许漾问:“他们家大人呢?”
物业经理大概了解一些情况,“说起来这个小孩儿也挺可怜的,他爸酗酒,赌博,醉酒了或者是输牌了就喜欢打人,我们还帮着报了几次警。他爷爷奶奶本来和他们一起住,后来有次老头被自己儿子打骨折了,老两口就回了农村,条件苦点儿总比天天挨打好不是?他妈妈也是被打跑的,趁他爸去外面打牌时悄悄跑了,再也没回来。大人受不了都逃走了,可是这个小孩儿没法逃啊,他爸把所有的怒气和不满全发在他身上。我见过几次,真的是太惨了。”
“没有报警吗?”许漾问。
“怎么没报啊,可是警察来了也是调解为主,再严重点呢就把人带回去关几天,可是出来以后呢,他变本加厉。而且那孩子年龄小,真把他爸关起来了他怎么办?后来警方就说最好找街道和民政部门过来想办法,我们也去找了,他家也没有其他监护人,民政部门还是调解为主。”物业经理边说边叹气,“反正就这么过了两年吧,前年的时候,他爸晚上喝醉酒回家,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死了。那小孩儿受了刺激,被检查出心理疾病,政府做主送到精神病院去治疗了。”
“他家住17楼,爬楼梯上去?”许漾问。
物业经理有些犹豫。
陆诜问:“和丁玫有关?”
“对,那天他爸喝酒回来,看到他在楼下玩,不知道怎么又开始打他,丁玫就往楼梯间跑,他爸在后面追,可能是没踩稳就摔下来了。”
陆诜如有所思,许漾凑过去小声说:“不会是丁玫吧?”
陆诜微微摇头,这还真说不准。可能真的只是意外,也可能是蓄意,对有反社会人格的人来说,刚开始不反抗只是没有能力,一旦被他找到机会,一定会报复回去。
许漾转身问谭栩,“监控看过了吗?”
谭栩点头,“在家,没出门。”
“这些天有其他人来他们家吗?”
“没看到,不过他俩倒是经常出门。”
突击组和狙击组都已经到位,许漾说:“你指挥吧,我带人上去。”
谭栩正在穿防弹衣,“我去吧,衣服都穿上了。”
许漾接过来,“算了吧,你是领导,怎么能亲自上阵呢?”
谭栩捶他一拳,“也没见你少使唤领导。”
许漾笑呵呵地穿衣服。
“自己小心,千万别大意。”谭栩叮嘱道。
“放心吧,再说,陆教授也跟着呢。”许漾不在意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