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最难的是前期，像在旷野摸黑找不着方向。看似千头万绪，真正有用的却只有那么几个或一个，有时候运气不好直接错过正确答案，做了许多无用功后才发现走错路，最后只能推倒重来。
薄薄的几页资料被许漾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看出朵花来人却差点成了“霸王花”。陆诜从身后抽走资料，“回家？”
许漾有些犹豫，还想再奋斗一下。
陆诜叹气，“目前没有其他线索，在办公室干熬也没用，今天回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说不定明天会有新发现呢？”
到停车场后许漾拉住陆诜，“你去副驾。”他们俩一起坐车时一般是许漾开车。
“你好好休息，我来。”像这种许漾比较累的时候陆诜就会让他坐副驾休息。
许漾从他兜里掏出钥匙，拿在手里转了两圈，笑着说：“我喜欢开车，而且我也不累。”
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陆诜没再坚持。
天气转暖，夜间的风都带着些许暖意。街边公园种了一片桔子树，浓郁的花香飘进车里，像是给加班人的奖励。
许漾没见过桔子树，也没闻过桔子花香，“啊，好香，是栀子花开了吗？”
陆诜好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只知道栀子花？”
许漾想了想，“我还知道玫瑰呢。”说完想起他还没给陆教授送过花，罪过罪过，心里暗自琢磨着，什么时候送束花给陆诜，他抱花的样子肯定很美。
陆诜笑，“这是桔子花，和橙花的香味很相似，以前我家院子里种了几株，每到夜晚花香就会变得浓郁，整个房间都是香的，很好入梦。清晨一打开窗户，湿润的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花香，又特别醒神。”
许漾能想象那个画面，不由得有些向往，“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拥有一个小院儿。”
陆诜一挑眉，“想换房子了吗？”
现在的家住着很舒服，许漾很喜欢，不过他也有点其他想法，“戚云嶠褚临川他们都在准备新房，苏桐和邱医生也搬了新家，我感觉我们也很值得拥有一个新房，在院子里种上几株桔子树和桂花，春秋都生活在花香里。”
“那还可以种上栀子花和腊梅，这样春夏秋冬都能花香扑鼻。”陆诜补充道。
这样一说许漾更加心动，“你喜欢什么样的小楼，中式？西式？”
陆诜没有特别的偏好，“我喜欢你喜欢的。”他看着前面，时间比较晚了，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都在往家赶，“其实住哪里都好，我没有特别的偏好，只要有你，有书，有个能为你做饭的厨房就够了。”
许漾心里一软，他也是。以前觉得“有你的地方便是家”这句话很肉麻，他不太喜欢，现在也想悄悄借过来用一用。
洗完澡出来闻到一阵清香，许漾寻着味儿来到餐厅，长实木桌上放着两个瓷白杯，杯里装着粉色的液体，上面还飘着片花瓣，粉白映衬煞是好看。
他走到厨房从身后抱住陆诜，“桌上是什么？”
陆诜正在给酒壶封盖，只笑不说话。
许漾亲了亲他耳朵，又在耳边吹气，“是什么？”
温暖湿润的气息撩得半边身子都麻了，陆诜笑着往旁边躲，一转身在对方唇上留下一吻，“桃花酿，上个月一起做的，你忘了？”
许漾愣了一下，松开他往外跑，在餐厅激动地说：“这就是桃花酿？”
陆诜出来，“尝尝？”
许漾端起来小小地尝了口，眼睛一亮，一饮而尽，“甜丝丝的，很香，也没有酒里的辣味儿了。”
陆诜在他对面坐下，“黄酒本来度数就不高，要用白酒就是辣的。”
许漾说：“没想到真做成功了，好喝又好看，古人还真有情趣。”三月初陆诜捧着一本诗集在看，上面有这样的诗句——“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许漾不爱读诗，他看上了桃花酒，躺陆诜腿上问：“桃花酒不知道什么味道，我还没喝过。”
陆诜也不爱好酒，自然也没喝过，他放下诗集，笑着说：“要不要自己做一壶试试？”
第二天两人就跑人家果园买花，回来做了两大罐，密封一个月就能喝了。刚开始几天许漾每天都要去看，渐渐地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后来干脆抛到脑后，都想不起来还做过桃花酒了。
“其实桃花酒好处很多，古人说 ‘酒渍桃花饮之，除百疾，益颜色。’女性饮用最好，能祛斑养颜。”陆诜说。
许漾笑，“那郑柠知道了肯定羡慕死，哈哈。”
两个人坐在灯下小酌，说点生活琐事。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郑柠没羡慕死，因为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一壶桃花酒。她夸张地拍胸，“完了完了，有陆教授在前面摆着，这以后哪里还能找到对象啊？”
许漾勉强满意，他们家陆教授就是最好的，对郑柠抢自己一壶酒的事也不那么耿耿于怀了。
“陆教授，能不能把秘方传授给我？”郑柠还指望着明年能继续喝。
许漾拿乔，“都说是秘方了哪能说给就给。”
郑柠还当真了，懵懂地问：“那要多少钱？”
许漾看了她两秒，摇摇头走了，这么傻，逗起来没劲儿。
陆诜笑，“他开玩笑的，哪是什么秘方。新鲜的桃花洗净后晾干，装在密封罐里，加入白芷，黄/冰糖，蜂蜜，最后倒入黄酒，密封一个月，把花瓣和白芷过滤掉就可以了。”
“白纸？”郑柠一愣。
陆诜没反应过来，以为她不懂白芷的功效，“对，可以祛病除湿，活血止痛。”
郑柠这才明白，“哦，这个白芷啊。”她还以为是白色的纸张。
许漾问韩君同再次尸检有没有线索，韩君同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如果再查不到死者身份，可以去几个大医院看看，孩子的心脏病挺严重，已经到必须做手术的地步了。”
市内有几所擅长心脏病治疗的医院，不过这种大医院全国各地的患者慕名而来，都是重症，医生每天忙得晕头转向，也不一定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毒检结果出来了吗？”
韩君同说：“没这么快，咱们自己没有仪器，要送到市检测中心。”
许漾认真考虑要不要让她姐赞助两台设备。
上午十点多，郑柠跑来说：“刚刚接到报警电话，说可能见过死者。”
“靠谱吗？”每次协查通报发出去后会接到很多电话，大多不靠谱。
郑柠点头，“我打电话去问过了，是一个宾馆服务员，她说这对母子一周多以前入住，当时预定了一周的房间，可是到期后也没有去退房，他们打电话联系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了。”
“哪个酒店？”
“景福酒店。”
许漾在地图上搜了一下，在江城医院附近，考虑到有个生病的小孩儿，可能性挺大。
一行人赶到景福酒店。
景福酒店就在江城医院斜对面，主要客户群体估计就是来治病的人。
比较幸运的是房间还未清扫，负责人解释，“之前也有过这种这种情况，许多都是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担心可能是住院什么的耽搁了，就没办退房。”
“之前的房费结清了吗？”许漾问。
负责人点头，“我们是先付费再入住，还有几百块的押金没退给她。”
房间门打开，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许漾把陆诜往旁边推，李星穿上鞋套，进屋先把窗户打开。
负责人也想跟着进去被许漾拉住，“等我们同事先取证了再说。”
“之前你们有人进去过吗？”
负责人摇头：“没有，这一周多连做卫生的都没进去，客房清洁需要自己去前台预约，她们一直没预约过。”
“有其他人来找过她吗？”
负责人“哟”了一声，“这得问我们前台小妹了，不过我们管理没那么严，每天人来人往的，可能没印象。”
许漾给谢鹏发微信让他问一问，谢鹏在前台查看身份信息和监控。
过了一会儿李星出来，“可以进了。”
房间里的气味散去不少，李星说：“是椿芽，已经化成水了。”
“椿芽？熟的？”许漾盯着那一袋子不可描述的水问。
厨房里的事陆诜比较清楚，“应该是新鲜的，熟的坏了也不会化成水。”
“带新鲜的椿芽做什么？”许漾回头问：“你们酒店可以自己做饭吗？”
负责人摇头，“不可以，我们不提供餐饮。”
椿芽袋子旁边还有一瓶红彤彤的酸萝卜。
房间角落里放着一个蓝色20寸行李箱，外面贴了许多贴纸，许漾蹲下打开，全是小孩儿的换洗衣物，大人的只有一套，角落里塞着些瓶瓶罐罐，全是治疗心脏病的药物。
桌子上摆着几个大袋子，袋子上印着江城医院几个大字，都是检查报告，右下角写着患者名字杨子昂。
陆诜走到卫生间，洗漱台上摆着两个漱口杯，一个是酒店的玻璃杯，另一个是可爱的青蛙杯。旁边放着一支洗面奶，一瓶乳液，他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是很便宜的牌子。右边毛巾架上搭着两条毛巾，上面也有可爱的印花，应该是专门给孩子带的。
许漾看完后问：“陆教授，有什么线索？”
陆诜说：“是一位非常称职的母亲，她经济情况不算好，但是很爱她的孩子。对自己很节约很随意，护肤品是超市里卖的几十块一瓶的那种，住宿一周以上只给自己带了一套换洗衣服，但是孩子的日用品却带的非常齐全。所有药物上都有标签，详细注明了服用时间、禁忌和服药后的反应。在这里她很可能有位关系比较亲密的同乡。”陆诜指着酸萝卜和椿芽说，“这应该是一份礼物。”
只有关系比较亲近的人才会不远万里带一些土特产，只为给对方尝一尝家乡的味道。
完事后负责人问：“这个房间我们可以打扫了吗？”
许漾点头，“等我们同事过来把所有证物带走后就可以。”
负责人叹气，“这个房客是自杀了吧？”
许漾看着他问：“怎么会这么说？”
负责人苦笑，“我在这里工作二十几年了，医院附近的人情冷暖见过太多，许多人都满怀期望来大医院寻医问诊，可是医生又不是神仙，命数到了谁也留不住。就今年，在我们酒店闹自杀的就有四五个。”
到了酒店前台，服务员说她对母子俩印象挺深的。“我给她们办的入住手续，身份证显示小孩子8岁了，今年应该满9岁，和我孩子差不多的年龄，可是看着又瘦又小，最多五六岁的样子吧。所以记得比较清楚。小孩儿的妈妈也是瘦瘦小小的，出入都抱着孩子，看着挺累挺心酸的。”
“有别人来找过她们吗？”
服务员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