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漾把名单拍照发给郑柠，配文说：让他们挨个去问，邢广学当天是不是去了工地，几点去的，几点离开的。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看向陆诜，“去找冯意涵吗？”
陆诜点头，“冯意涵可能早就知道邢广学有儿子的事。邢广学应该能猜到我们下一步就会去找冯意涵，他没有任何抗拒，说明这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
许漾摇头，“还好当初没找邢广学设计，否则得恶心死我。他这种人还配做人父亲？”
陆诜这些天和冯意涵打交道比较多，觉得对方是一位很出色的女性，有过硬的专业知识，工作认真，对学生亲切负责，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教养不错，居然会看上邢广学。“你觉得他嫌疑大吗？”
许漾想了想，“大，杨凡梅在江城只认识他，也只可能和他同桌吃饭。冯意涵可能有动机，但是两人是情敌，按常理推测杨凡梅应该不敢吃冯意涵的鸿门宴才对。”
不过，他会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儿子一起杀害吗？没有感情，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许漾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开车往江城大学方向去。
陆诜打电话给冯意涵，预约见面时间，冯意涵回复说6点左右可以在办公室见。
冯意涵笑着问：“你们俩吃饭了吗？我请学生买盒饭去了，边吃边聊。”
陆诜和许漾坐下，说：“我们今天不是来看设计的。”
“嗯？”冯意涵顿住，复放下资料，“那你们是？”
许漾拿出两张照片放在茶几上，“你认识吗？”
陆诜看到她瞳孔紧缩，笑容也慢慢淡去。她撇看视线，冷淡地回答：“不认识。”
陆诜从她的反应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轻叹，“这是我们案子的受害者，小孩儿才8岁，今天孩子的外公来认尸，一直喃喃道前几天还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们不是为了探寻谁的隐私，更不是为了揭谁的伤疤或伤谁的自尊，我们只是想还死者一个公道，给家人一个真相，他们有权利知道不是吗？”陆诜看着冯意涵。
冯意涵走到他俩对面坐下，盯着两张照片久久没说话，她到现在也没分辨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恨她吗？不恨，欺骗她的是邢广学。实在要说起来，自己才是那个应该被恨的人，她认识邢广学在后，她……虽然很不想承认，她才是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尽管她并不知情。
她抬头看向许漾和陆诜，说了句完全不相关的话，“你们感情真好。”
她笑笑，“真的，一个对视，一个微笑，都能看到你们的默契，那是一种心心相印，是一种毫不保留的信任。说实话，在认识你们之前我一直以为文学作品里的爱情皆是虚构，现实生活就是充满了妥协和无可奈何。”
“我们是研究生同学，他疯狂地追求我，每天嘘寒问暖，久而久之我觉得这个人还不错，就接受了他的追求，结婚第一年他还没脱下伪装，我父母对他也比较满意，在事业上也很支持他。渐渐地他的公司越做越大，现在看来还算是比较成功吧。”冯意涵冷笑，“小小的成就总使人傲慢，骨子里带着的陋习一不留神就会显露出来，对上谄媚对下趾高气昂，在外面对各路老板俯低做小，在家称呼保姆是下等人，真是笑话。”
“平时很多表现我都看不惯，没教养，我很多时候都很疑惑，这是研究生该有的素质？”
“教育不等于教养。”陆诜说。
“对，”冯意涵点头，“我爸说他从小家庭教育不是那么好，你要体谅他。人无完人，你得给他慢慢改的机会。可是啊，这骨子里的东西他怎么会变呢？可惜当时我爸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陆诜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杨凡梅母子的存在的。”
冯意涵捏了一下眉间，像是极为疲惫，“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7号晚上，门卫打电话说有来客找邢广学，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心跳漏了一拍，甚至忘记问对方的名字，就让她进来了……”
“我打开门，她站在门外，旁边站着个小孩儿，我们谁也没说话，就静静地对视着，对视着……”冯意涵低声说，“我从她眼里看到了暴风雨，她从我眼中也看到了相同的景象，小朋友问，这里不是爸爸的家吗？”眼泪沾湿了睫毛，在滑落前被主人擦掉，冯意涵继续说，“她捂住小孩的嘴，连连道歉，说她找错了……”
“你们说多好笑，她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还是为了邢广学的幸福，我不知道，我就觉得太好笑了，这种人生可不就是一个笑话吗？她，她的孩子，我，完完全全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们都是牺牲品，只是真相未被戳破之前不知道罢了。我问她，孩子是邢广学的吗？她沉默了一瞬说是。我又问，你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吗？她红着眼睛摇头。我说我也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孩子。”
冯意涵擦了擦眼泪，“最后我问她要不要进来，她说不用了，然后就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许漾问：“她之后又再联系你吗？”
冯意涵摇头。
许漾说：“这个问题相关人员都会问，能告诉我8号你的行程吗？”
冯意涵：“白天一天的课，晚上和好友约饭，11点多才回家。”
许漾：“可以提供一下好友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吗，还有吃饭的地点。”
冯意涵犹豫了一瞬，“我直接发给陆教授吧。”
陆诜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许漾又问：“冒昧地问一句，你知道杨凡梅母子的存在后怎么打算的，会和邢广学离婚吗？”
冯意涵点头，“已经在咨询律师了。”
“所以你和他公司的员工比较熟？”陆诜突然问。
冯意涵顿了一下，“你认识佳蕊？”
陆诜回答：“她帮朋友设计过院子。”
冯意涵恍然大悟，“所以你们当时是去找佳蕊的？”她笑笑，“早知道我就不揽过来了，因为我们是同事，不想你被人渣骗才主动揽过来的。佳蕊很有才华，我们都喜欢彼此的设计理念，所以关系较好，和我离婚没关系。”
陆诜道歉，“抱歉，是我恶意揣测了。”
冯意涵倒是不介意，“你们的工作不就是要怀疑一切值得怀疑的事吗，有什么好道歉的。”
陆诜笑笑，感谢理解，道理谁都懂，真搁自己身上不生气的却极少。
冯意涵说：“反正你们都来了，看完设计再走吧。”
许漾笑，“这会儿看都不好意思提意见了。”
冯意涵笑道：“可别，我还不想砸招牌，有意见尽管提，刚刚是你们的工作，现在是我的工作，咱们互不干扰。”
这么拎得清的女性很可贵。
许漾和陆诜真看起设计图来。
学生把盒饭买回来了，冯意涵帮他们打开摆在茶几上，“凑活着吃点，你们晚上要加班，我也要画图，都别客气。”
许漾也真没客气，边吃边提意见，一连说了十来点。
有的观点冯意涵很赞同，直接记笔记了，也有她自己坚持的点，总之就是不是她说服他就是他说服她。
最后冯意涵说：“改好了再联系你们。”
许漾说：“你别给我们省钱，怎么设计好看怎么来。”
冯意涵叹气，“知道了，土豪。”冯意涵的设计讲究和谐环保，选择的植物也是一些生命力强比较好打理的，许漾就不同了，他觉得和陆诜相关的都应该是最好的。
“我说真的，你那狗尾巴草我可不同意。”许漾再次强调，不要草根。
冯意涵服气了，“其实这种设计后期基本不需要太费精力维护，你要换的那几种植物可需要精心打理，而且花卉是需要经常更换的，费时费力费钱。”
“得，这点钱咱不省，你去我们市局看看，那真是全程省钱，就种了几棵常青树，在对面设计个小花园，也让我们偶尔培养点美感。”许漾说。
甲方都是爸爸，冯意涵只能说：“给你设计个最美的。”
上车后，许漾没着急启动，“怎么样？”
陆诜说：“她有隐瞒。”
“哎！”许漾突然叹气。
陆诜问：“怎么了？”
许漾皱眉，“咱俩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刚吃完人家的饭。”转身就背后讨论人有没有嫌疑。
陆诜笑道：“那还听吗？”
许漾严肃地思考两秒，“还是听吧。”
陆诜屈指刮了一下他的鼻梁，“正常来说，一个女人得知她老公有一个8岁的儿子，她会是什么反应？冯意涵表现得太平静了，在叙述那段经历时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相反，她语气里似乎还有些同情杨凡梅。”陆诜说，“就像是她已经和自己和解了，这么短时间内怎么做到的？”
许漾右手食指有节奏地点着方向盘，陆诜发现他每次思考问题时都这样。
“冯意涵是不是早就决定离婚了，她对邢广学可谓是很不满意，想离婚也正常。”许漾分析道。
“可能，不过就算她决定要离婚，面对对方的隐瞒和背叛也不会这么冷静，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完全可以说是骗婚。”
许漾说：“或者她早就知道杨凡梅的存在了？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她完全不知情的可能性很小。”
冯意涵提到女人的直觉，如果真那么准的话会被隐瞒这么多年？可是如果她知情为什么又一直引而不发？在等什么？
许漾启动汽车。
陆诜说：“去查她的不在场证明吗？”
许漾笑着点头。
冯意涵给的地点是一家素菜馆，就在大学城的文创区。文创区是一个文化创意中心，里面有许多卖文创产品的店。素菜馆在临街一楼。
晚上生意很火爆，许漾和陆诜找负责人看8号的监控。
负责人说：“这真不巧，我们前两天换设备，之前的监控都清空了。”
许漾和陆诜对视，这太巧了，“你们怎么突然换设备？”
负责人笑，“也不算突然，老板早就联系厂家把店里所有监控都升级成高清的了，只是前几天才联系来安装而已。”
好吧，确实就这么巧。许漾无奈，在手机中找出冯意涵的照片，“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负责人摇头，又叫来领班，都说没印象。“时间太久了，我们每天的客人又非常多，很难记得住。”
许漾已经料到了，“多谢。”
白跑一趟，时间也晚了，许漾说：“走吧，回家！”
陆诜还有些惊讶，“我以为你要先去见尤佳蕊。”
许漾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去见尤佳蕊的意义不大，孤证不为证，现在素菜馆的监控已经没了，尤佳蕊怎么说都可以。“冯意涵可能是隐瞒了一些事情，不过目前嫌疑最大的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