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君同顿住脚步，回身问：“聊什么？”
“过度清洁，恶心反胃……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韩君同声音清冷，“少用你的心理学来分析我。”
陆诜轻叹，“你知道我只是关心你，如果暂时还不想说可以直接拒绝，我不会逼你。”
“……”韩君同和他对视了几秒，让步道：“多谢。”
陆诜突然说：“我小时候被大狗追过，很大的狗，立起来比我还高。我被它撞到在地，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我真的感觉快被它咬死了。当然，狗主人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从此我就落下了心理阴影，特别怕狗。”陆诜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冷，“我爷爷和我爸都是军人，他们都信奉硬汉教育，是不会允许自己孩子怕狗的，他们在家里养了一只军犬，让我和它同吃同住……”
韩君同面无表情地想，这是什么变态家庭。
“我不能反抗……我小时候长得比较像女孩子，这本来就让他们很不满意了，要是再怕狗，那就更像女生了。我想要他们关注我、关心我、喜欢我……”陆诜停顿了一下，“所以我只能接受，那可能是我为亲情做出的最大努力。开始一周我整晚不敢闭眼，蹲在墙角和狗对峙，它倒是睡得好。渐渐地我发现它并不会伤害我，时间再久一些我敢靠近它喂食，晚上敢闭眼睡觉。”
韩君同问：“你不再怕狗了？”
陆诜摇头，“我依然怕狗，只是不怕它了。”
……那你讲这么多的意义是？
“你若是回避，那你将永远害怕，你若是面对，还有解决的可能。”陆诜说。
韩君同点头，“多谢，我会考虑的。”
许漾从角落里出来，“他什么都没说？”
“他心防重，轻易不会说的。”陆诜回答。
“人没事就行。”许漾转到陆诜面前，拷问道：“你刚刚讲的是真的？”
陆诜挑眉，点头。
“我靠！”许漾气炸了，“你爸是个什么人！”
“坏人！”陆诜立场非常明确。
许漾在他背上使劲儿摸了两把，“吓坏了吧？”
陆诜笑，“你这是要剥我一层皮呢。”
许漾又轻轻摸了两下，“不好意思，我太气了。”
“别气，我现在有你了，以前的一切不如意都变成了现在的处处如意。”
许漾的心又软又暖，“以后我罩着你。”
“好！”陆诜的笑意直达心底，他的童年不算好，可若以前吃的苦都是为了能遇到许漾，那他愿意吃这个苦。
“走吧，吃饭去！”许漾搭着陆诜的肩往外走，强行伪装成好兄弟勾勾搭搭。
许漾吃饭时还在琢磨案子，一个劲扒白米饭，陆诜提醒了两次也就由他去了，时不时给他夹点菜夹点肉。让单身20几年的郑柠很是羡慕，幻想未来的他也这般体贴。
许漾突然一拍桌子，“他妈的凶手就是邢广学！”
其他人都静静的看着他发疯，只有陆诜很配合地问：“为什么？”
许漾一生气就有些幼稚，他用筷子使劲儿戳了两下米饭，“他道德败坏，杀人凶手不都道德败坏么？”
作为学术大佬，陆诜差点条件反射给他解释这里面的逻辑错误，他咬了咬舌头咽下解释的话，毫无原则地说：“你说得对。”
……好家伙，以为是分析案情，结果还是撒狗粮，这饭吃着太难了。
郑柠转移话题，“陆教授，不是说还请了两位心理医生吗？”
陆诜解释：“下周正式上班，他们是外地人，给点时间适应一下。”
郑柠瞟向许漾，这才是领导好吗，学学。
无奈许漾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谢鹏一上午跑了四个辖区，看监控看得眼睛都花了，回办公室一看一个人都没有，这群人太不够意思了。他迷迷糊糊去食堂，没看到特案组的成员。锈住的脑子半天反应过来，哦，对，换地方了，他又朝对面心理咨询室走去。
李星第一个看到他，“快来，给你留饭了。”
谢鹏一屁股坐下，愤愤地指控一席人，“居然不等我。”
厨师是许凝请的，据说原来是私房菜的厨师，后来身体不好，不能累，被许凝高薪请来给特案组做饭，另外还请了个助手，工作轻松不累，环境还好。
谢鹏一闻着菜香眼睛都直了，尝了口，感动得快流泪，“这才是吃饭啊！”
大厨四十几岁，乐呵呵地，“多吃点，才有力气查案。”
谢鹏竖起大拇指，牛。
许漾问：“查到了吗？”
绝对是查到了啊，不查到我能回来吗？谢鹏点头，“可费老劲儿了……”说这就要吧啦吧啦讲他的奇遇。
“直接说结果，说完了再听你的丰功伟绩。”许漾说。
……好的呢，谁让你是领导呢？“受害人最后在半月小区下的车，我又去查了小区监控，这个半月小区啊……”谢鹏直摇头。
都等着听结果，催他快讲。
“半月小区只有四五栋楼，据周围的居民说这就是一个二奶小区，一个房地产老板弄的，可租可卖，租金非常高。他们物业说监控只保存一周，8号的已经被覆盖了。”
李星问：“这下怎么办？一家一家地去找？”
谢鹏：“虽说只有四五栋楼，那也是30多层啊，找到什么时候去。”
“这边没线索你不会去其他地方找线索，只要邢广学租房了就能查到。”许漾说，“另外，去查一下冯意涵是什么时候开始找律师咨询离婚的事的，邢广学说冯意涵不敢和他离婚，这点很奇怪。”
郑柠欲言又止。
许漾说：“有屁就放。”
郑柠突然不想说了。
“会不会冯意涵是凶手？被邢广学发现后以此要挟她。邢广学结婚时可是一穷二白，公司的人脉全都接着老丈人的面子建起来的，这一离婚对他的影响可谓是非常大。”
许漾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证据呢？我要的不是猜测，又不是写小说。”
证据证据，特案组的人这两天被证据难住了，目前还没找到第一案发现场，抛尸现场又在湖里，湖水对尸体破坏太严重，找不到更多的线索，要不是酒店提供信息，他们说不定到现在还没查到死者身份。由于死亡时间超过一周，许多地方的监控已经被覆盖，不管是查死者还是嫌疑人都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许漾想起来，“脚印那边怎么样了？”
李星回答：“有6组脚印没找到比对对象，另外那一组较深的脚印还没出结果，我待会儿再去催催。楼下刑侦大队也在办案子，鉴证科到处摆的证物。”
许漾决定亲自去催，会哭的娃有奶吃。
老前辈姓秦，在鉴证科做了一辈子，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
许漾提着见面礼，嘴甜道：“秦老。”
秦老撩眼皮看了他一眼，“催也没用，事要一件一件做。”
“不催不催。”许漾把见面礼放桌子上，“来，先吃点东西。”
秦老无动于衷，厚镜片也挡不住锐利的目光。
许漾最混不吝，笑嘻嘻地把食盒盖子打开，“您先瞧瞧是什么。”
秦老垂眸扫了一眼，眼睛一亮，“嚯，叶子米线，你在哪儿买的？”
秦老是昆明人，离开家乡几十年，越到老年越怀念家乡的味道。
许漾深藏功与名，“您先尝尝地道不地道。”
秦老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米线还没下肚就竖起了大拇指，“太地道了，现在昆明都不大卖叶子米线了，我上次回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家，可惜了，不是原来那个味道。”
许漾在心中给陆诜比了个赞，他说秦老肯定喜欢小时候很流行现在又消失的食物，果然，他对叶子米线很满意。“叶子”不是菜叶，是“炸猪皮”，有的地方叫“响皮”。
吃人的嘴短，秦老喝完最后一口汤，擦擦嘴，“来吧，给你插个队。”
“谢谢您了。”许漾笑着说，“市局对面有家心理咨询室，米线是食堂大厨做的，他也是云南人，会做许多地道的云南菜，您哪天想吃了直接去，他肯定乐意做。”
有了美食诱惑秦老做事更有动力，A4纸满满写了几页公式，许漾站在门口做门神，不许其他人来插队，其他同事敢怒不敢言。
“行了，拿去吧。”秦老喊。
“这么快？”许漾惊讶，低头扫了眼结果，心中有数，“帮大忙了，谢谢。”说完转身就跑。
“身高175，体重78公斤，负重74公斤，秦老说误差左右不超过2。”许漾说，“另外，鞋码42。”
“邢广学很符合这个标准啊。”李星一拍手。
许漾决定再次把邢广学带回来问话。
到他们公司后，前台说：“邢总今天休息，没来上班。”
许漾蹙眉，给带人去邢广学家里的苏桐打电话。苏桐说：“家里没人。”
许漾挂断电话，若有所思，“朱慧来上班了吗？”
“也没有。”
“知道她的住址吗？”
“请稍等。”前台打了个电话，挂断后说：“她住青云路32号。”
青云路是一片老街区，街道本来就窄，路边还停了两排车，错车都困难。
对面是一辆高大的越野，一辆车就占了大半路，许漾叹气，“开着越野就去山里跑，来这小巷子里做什么。”他想往后倒车，后面已经排成了长龙，对面也一样。
陆诜下车看了眼，对越野车司机说：“你往斜后方靠一靠，后面路边那辆车比较小，空间大一些。”
越野车司机探头看了看，“还是够呛吧！”
“试试！”陆诜说。
庞大的越野车缓慢地往后挪，许漾堪勘擦过。
陆诜对越野司机点点头上车。
“这地方改整顿了。”许漾看着两边乱停乱放的车说。
“老小区，没设计地下车库，难。”陆诜说。
许漾他们以龟速到达32号，楼下没地方停车，他们只能把车停在消防通道，留两个人在车上，有情况就把车开走。
朱慧住3楼1号。
敲了许久门没人应。
把对面大妈敲出来了，“你们找谁？”
许漾拿出警官证，“您知道这家住户在家吗？”
大妈说：“应该在啊，昨天下午我还碰着了。早晨也没听见出门。”
许漾直觉这事不对劲，“联系房东过来开门。”
房东接到警方电话一脸懵逼地跑来，“我租房是有正经合同的，租房的是个小姑娘，在设计公司上班，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你先开门。”许漾说。
房东把门打开，空气里有些臭味，“年轻小姑娘住的房间怎么这么臭！”
许漾神色严肃，长期出现场的人对这个气味都熟悉。他拉住要往里走的房东，自己从兜里拿出鞋套套上，餐厅地上躺着一个人，他探了一下脖颈处的动脉，毫无疑问已经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