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诜的心理咨询室迎来第一个病人——韩君同。
陆诜看到他的时候一挑眉,“我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
韩君同自己找了张舒适的椅子坐下,“没那么严重。”
“但还是有些影响,是吗?”陆诜帮他接了杯热水。
韩君同垂眸想了一下,“有一点吧。”
陆诜在他侧面坐下,双腿交叠,十指交叉放腿上,帅气又随意,“就是朋友间的交谈,不算正式的心理咨询,不要有负担。”
韩君同点点头,没说话。
陆诜了解他——性格冷淡封闭,不擅长倾诉,“如果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可是说点其他的,不拘内容,什么都可以。”
良久,韩君同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做法医么?”
陆诜摇头,“我只知道你本科和研究生都读的临床医学,从来没接触过基础医学里的法医学,毕业后却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考入市局。”
韩君同:“读研的时候我就换了专业,可是又被我爸找人改回来了。他一直看不起法医学,觉得没人愿意给死人花钱,做法医是没有 ‘钱途’的。”
韩君同顿了一下,“可也是他让我觉得面对死人比面对活人好。”
“我听说你爸也是医生,还是私立医院的院长,你大学志愿填的医学,说明那时还是崇拜自己父亲的,想和他走一样的路,后来发生了什么?”陆诜循循善诱。
“我最开始不太喜欢你。”韩君同突然说。
陆诜一愣,随即笑着接受,“我也不是人见人爱。”
韩君同没理会这句笑话,兀自说:“长得美的人容易受到偏爱,被偏爱的人总是看轻真心。”韩君同看着陆诜又释然了,“可是随着和你相处的时间久了,你又不比谁重情重义呢?可见还是和个人的品质道德有关。”
陆诜笑笑,“这也是人的一个妙处吧,很难找到一个通用规律。”
韩君同点头,“确实。”
说完他又沉默了,陆诜理解,男性本来就不喜欢倾诉。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谈过恋爱么?”
陆诜笑笑,“许漾是我初恋。”
“那你运气挺好的。”韩君同这样说。
陆诜确定了,还真是感情问题,看他面对朱慧的诱惑后的恶心感,应该是某位女士给他造成过心理阴影,这位女士还很美。
“她是我大学同学,长得很美,是很多人的暗恋女神。她性格外向,喜欢笑,也没因为长得美就高高在上,她对每个人都挺好,对我尤其好。”韩君同慢慢说,“我不爱说话,她就在网上找好笑的段子说给我听,逗我笑。我喜欢在图书馆看书,她就安静地陪我,被蚊子咬得到处都是疙瘩……”说到这他顿了一下,不再继续往下说,“总之就是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所以你沦陷了。”陆诜说。
韩君同点头,“大四我们一起实习,当时她分配的医院是一个县级医院,她不愿去,就来找我,我就和她一起去了我爸的医院……”他眼中有些波澜,顿住不说了。
陆诜大概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不想说可以停下来。”
这句话反倒鼓舞了他,“接下来就很狗血了,她看上了我爸,用对付我的那一套成功追到了我爸。”他讥讽一笑,“真不愧是父子,喜好都相似。”
陆诜知道韩君同的父母并没有离婚。
“我妈也是医生,家里也是经营医院的,他们俩算是政治联姻吧。婚后没有感情,各玩各的,利益纠葛在一起,离婚不现实,太伤筋动骨了。”韩君同淡淡道,“我爸平时住医院附近的公寓,那天我有些感冒不舒服,去他公寓睡了一觉。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声,我打开房间门,看到交缠的人体和熟悉的面孔,冲到厕所吐了……”
“就这么个恶俗的故事。”韩君同一耸肩,“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恶心。”
陆诜问:“你感到恶心的原因,是女朋友的背叛还是对象是你父亲呢?”
韩君同皱眉思考了一会儿,“都有吧,对象是我爸让我更难接受一些吧。”
陆诜:“出轨对象是自己的父亲,一般人都非常难以接受,这里面有强烈的悖德感。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学习礼义廉耻,树立自己的三观,很明显这件事和你的三观冲突了,所以你觉得很难接受,甚至让你对所有人都产生不信任感,特别是长得好看的。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很难重建,它会影响你的一言一行,会重新塑造你。”
“你变得容易怀疑别人,特别是想接近你的人。你更加冷若冰霜拒人千里,这其实只是你自己的保护色。对比活人,你更愿意在解剖室面对死人,因为尸体不会说谎。”
陆诜每说一句话就像细针一样扎在韩君同的神经上,他几乎生出了些怒气,对陆诜的怒气。
正当他将要控制不住情绪时,陆诜突然停下来,他问:“特案组的同事怎么样?”
积累起来的怒火又突然被浇灭,特案组的每个人涌到他脑海。他想了很多评价他们的词,最后只是淡淡说:“还不错。”
“你看,就这么简单。”陆诜笑着说,“你因为人产生不信任感,又因为和人相处建立了信任。你一直误导自己还停留在那个公寓,可是你不是早就走出来了吗?”
韩君同一愣,“我走出来了?”
陆诜一笑,“你看,你都没反应过来。明明你和大家吃不到一块儿,却愿意坐在一起吃饭,你是在难为自己吗?”
“当然不是。”大家一起吃饭比较热闹。
“你早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们解开了心防。”陆诜说,“回想一下最开始共事时的样子。”
韩君同那时很独,办公室喜欢最靠边的位子,开会坐角落,吃饭自己坐一桌,走路永远走在最后,没人问到他他绝不会主动开口……但是后来他一坐下许漾就会带着其他人坐过来,开会总会找他发言,聚餐总是电话轰炸他,最开始是被迫接受,渐渐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这样也不错,也开始关心其他人……
陆诜说:“爱人也是一样的,现在可能还没缘份,可是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温暖的人,让你慢慢放下心防敞开心扉。”
韩君同皱眉,“别人靠近我我依旧觉得恶心。”
陆诜笑,“这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恶心的不是别人,只是那一个人。她那样做不代表所有人都会那样做,就像我,不也只对许漾一心一意嘛!”
韩君同笑了一下。
“慢慢来,真遇到不错的人,给彼此一个机会。”
说不上解决了什么问题,但就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像是堵在胸口的巨石终于被砸碎,那些阴暗负面的想法在光亮下消失不见。
韩君同站起来道谢,“刚才说我最开始不喜欢你,现在非常喜欢。”
陆诜爽朗一笑,“我的荣幸。”
韩君同想,陆诜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外貌极其出色,能力出众,最重要的是个人魅力,他像是二十一世纪的君子,色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思义。
许漾开完会来接陆诜,正好看到韩君同离开,他降下车窗打招呼,“走了啊。”
韩君同挥挥手。
陆诜拉开副驾车门,笑着问:“假期已经开始了吗?”
许漾一挥手,“从这一刻开始!”
陆诜一直笑着,“那我们假期怎么安排?”
“嗯……”许漾拖长声音,“这种浪漫的事交给你,我跟你走。”
陆诜叹气,“懒也能找到这么合理的理由,真不知道怎么夸你。”
许漾大笑。
“回家慢慢想,这段时间太忙,先歇一天再说。”陆诜敲定他们明天的行程。
下班太晚,他们不打算回家做饭,直接驱车去四时春。路旁的法国梧桐换上新衣,叶子还带着几分嫩绿。罗经理看到他俩就笑,“今天刚到的笋子,特别嫩,大厨做了好几个吃法,待会儿一样给你们上点儿,就是不能多吃,这东西不好消化。”
许漾说:“挺好,我帮你鉴定下哪个好吃。”
“那感情好!”罗经理带他们俩去楼上包间,边走边说,“今儿早试菜,我们吃着每个都好吃,大厨那叫个不满意。”
“那真是好吃鸡蛋里也挑不出骨头啊。”许漾说。
“您二位是吃东西的行家,等会儿啊帮我们提点建议。”罗经理说。
许漾笑,“怎么感觉在说我是吃货呢!”
3人都笑了,罗经理连说:“可不是这个意思,是说您会吃。”
“这不还是这个意思吗?”
罗经理笑,“哎哟,解释不清了,职业黑点了都。”许漾他们经常来店里吃饭,比较熟了,偶尔也能开个小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那赶紧给我们上菜,可饿着呢!”
“行,饿着谁也不能饿着您二位啊,先喝点茶稍等,是今年的春茶,还不错,我这就去厨房催去。”
陆诜先烫了一下杯子,再倒了热茶放许漾前面,“小心烫。”
许漾刚要伸手去端被陆诜拦住,“等会儿再喝,还烫。”
“好吧。”许漾捉住陆诜的手握在手里,瞟了眼窗外,没人,递到唇边亲了一口,一副登徒子的样子。
陆诜笑着看他。
“干嘛?”许漾问,声音黏黏腻腻。
“看你呢。”陆诜凑到他耳边说,“许组长,你这有点浪啊!”
绯红从耳朵一下子漫上全脸,许漾每次都主动撩人,陆诜一接招他就不行了,羞得埋头喝茶。
晚饭不错,鲜竹笋都挺好吃。外面月明风清,风轻拂着,同时撩动了两颗躁动的心。
有时不需要灯光、不需要音乐、不需要鲜花美酒,一个对视就足以天雷勾地火,两人从玄关吻到客厅,一路撕扯对方的衣服,许漾喘息着耳语,“这里没东西。”陆诜一把抱起他朝卧室走,嘴唇始终纠缠在一起。
月光从没拉紧的窗帘缝进来,见证了这场春光浮动。
……
床上一片凌乱,许漾躺在中间不想动。
“起来,去洗洗。”
许漾哼哼唧唧,“没力气。”
陆诜先去给浴缸放水,又回来抱这个小祖宗,洗净擦干又抱回床上,累出一身大汗。“还好你瘦,再重点儿真是难为我了。”一米八几的个子,抱来抱去还是挺够呛。
许漾埋在被子里哧哧地笑。
等陆诜洗完澡回来,许漾已经快睡着了,等他轻轻躺好,一转身滚进他怀里,彻底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