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漾屈指敲敲桌子,“坐好了!”
伍桤看了许漾一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起来。
“你哥在哪儿?”
“死了!”
许漾盯着他,“那你刚才说的你们是指你和谁?”
“我和我哥啊,他死了,可他永远活在我心里。”
“少在这儿装神弄鬼,说,伍玮到底在哪儿!”
伍桤突然呵呵笑起来,过了好久,他才说:“我不是说了么!他死了,我杀的。”他看向陆诜,“你刚刚说我没有任何享受,我当然不享受,我只是在实现我哥的遗愿而已,他做不到的事,就由我帮他完成。”
陆诜淡淡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他之前就对伍桤做了评估,他和伍玮不同,伍玮必须直面命运的残酷,而他始终处于兄长的保护之下,尽管伍玮心理变态,对他应该还算不错,他心灵有寄托,就不容易走上歧途。伍桤内向、孤僻、软弱,同时他又有同情心,当初也尝试过保护那些受害人,也因此总是挨打。
“居燕的衣服,是你帮她穿上的吧?”陆诜突然开口说。
“什么?”伍桤像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你为什么帮她穿上衣服?”
伍桤眼神有些游离,过了几秒他才回答:“我想着衣服还要另外处理太麻烦,干脆给她穿上了。”
“一套衣服而已,直接扔旁边也没任何影响,你却费劲为死者穿上,你对她感到抱歉吗?”
伍桤扯着嘴角笑了笑,似乎对这个说法很不屑。“你们要不要问点有用的问题,不问我要休息了。”
许漾:“那还是说说你哥吧?你怎么杀的他?什么时候杀的?”
伍桤掀起眼皮看他,“当年他被警方追捕掉下悬崖,没被摔死,不过腿摔坏了。前年年底,他突然来找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我们就挤在那个小房子里,他有前科,又是残疾,不能出去挣钱,每天就在房间里吃吃喝喝,后来还迷上了网络赌博,把我辛苦存的钱输了个金光。就因为他杀了人,我在老家也呆不下去了,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身无分文,还睡过桥洞,好不容易有个容身之处,又要被他害得无家可归了。所以,我趁他喝得烂醉,就悄悄地,把他勒死了。”
“尸体呢?”
“送他回家了。”
许漾皱眉,“什么意思?”
“埋在老家屋后了,我们那个房子,对当地人来说比鬼屋还可怕,谁敢靠近?埋在那里没人会发现。”
许漾看了眼监控,罗铭和李星带人出去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你哥的老路的?”
“我杀了他,总想起他对我的那些好,又觉得对不起他。他喝醉酒的时候总喜欢讲以前的事,我想,他这么喜欢杀人,那我帮他继续做好了,他肯定会高兴的。”
“你总共伤害了几个女孩儿?”许漾问。
伍桤一笑,左手竖起三根手指。
许漾拿出照片,“另外两个是她们吗?”
伍桤探头看了一眼,点头。
许漾拿起黄敏的照片问:“你在哪儿把她带走的?”
“我想想,时间挺久了。”伍桤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哦,我想起来了,我去文玩街送货,看到她一个人在路上走,那里灯光很暗,又没有其他人,我假装找她问路,趁她不注意把她打晕,放在车上带走了。另外两个也是在那附近带走的,文玩街那一片很好下手,表面一看人多热闹很安全,实际上安全漏洞不少。黄桷树长得又高又密,到处都是监控盲点,再加上灯光也被树叶挡住了,晚上很多地方都比较暗,想带走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许漾听他侃侃而谈,“多谢你的指教,我们会向当地管理部门反应整改的。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是随机选择的?”
伍桤看着他没回答。
“每个受害人都有共同点,你没发现吗?”
伍桤一笑,“你说眉间的痣?我当然是看过后选择的,那边每天多少人!我要是随便选,现在也能杀出个万人坑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是路过刚好碰到眉间有痣的,周围又正好没人,就把人带走了?”
伍桤点头,“基本上是这样吧。”
这时谭栩通过耳机提醒,“已经查过他的房间和车辆了,均未发现血迹。”
许漾心里有数,“那你把她们关在哪里了?”
“就我家。”
许漾:“你看过电视吧?血迹是打扫不干净的,我们在你家和你车内均未发现血迹。”
伍桤咧嘴笑,“这就要靠你们自己去查了,我全告诉你们了还有什么意思。”
许漾点点头,“行,那说说之前被你带走的两个女孩子吧?黄敏和刘素,她们现在在哪儿?”
伍桤说:“死了。”
“尸体呢?”
“之前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也在你老家?”
伍桤点头。
许漾心下叹气,“那为什么后来又抛尸在菜市场?”
“当然是想被人知道啊,杀前面两个的时候,我还手生,刀口深浅不一,才十几刀人就死了。这被人知道了不是败坏我哥的名声吗,我就把尸体埋了,居燕是比较成功的,她坚持了二十几天才断气。”
“你怎么去抛的尸,我们查过你的货车,当天你根本没去三河口那边。”
伍桤伸了个懒腰,“什么都问我,还要你们做什么,干脆把工资给我好了!”伍桤说完就抱着手臂闭目养神,不肯再开口了。
许漾和陆诜面色沉重地离开了审讯室,谭栩说:“刚接到李星的电话,发现了两具尸体,死亡时间超过1年。”
“两具?”许漾问,“不是三具?”
谭栩:“确实是两具,一男一女。”
许漾:“还有一个人呢?”
谭栩:“是不是埋在其他地方了?”
许漾摇头,“不可能,对他来说他家是最安全的地方,没道理冒着风险选其他地方。”
陆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许漾问:“陆教授,你怎么看?”
陆诜说:“如果真的是死了,那埋在他家后面是最好的选择。”
许漾听出了言外之意,“你觉得有可能还活着?”
陆诜:“不确定,现在有几个疑点。第一,他的面包车之前已经查过,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他很可能还有别的交通工具;第二,死者被囚禁的地方在哪儿,他家里没有痕迹,老家许久无人居住,名下无房产;第三,他供述的诱拐方式太粗暴,就算那里人少,也很难保不出岔子,十几岁的女生本来对异性就有一定程度的戒备心,真的能像他说的那么顺利吗?”
谭栩说:“这个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事实上将人打晕并不像电视剧演的那么简单,除非他受过专业培训,否则要么用力过度致死,要么就是没办法将人打晕。他看着可不像受过专业的训练啊。”
许漾:“现在主要查朱芷梦吧,伍桤无亲无故也没钱,朱芷梦可不一样,她自己看店,经济上有一定的自由,去查她和她家的车辆、空置的房产。”
李星和罗铭回来,“我们带着警犬在屋后的树林里又找了几小时,没其他收获,应该就这两具尸体。”
“房间内呢?”
“积灰很厚,没有脚印,看着很久没人住了。”
“行,现在就看尸检结果了。”
彭谊跑来说:“刚刚查到朱前岭名下有一辆家用小轿车和一辆面包车,他们家有两套房子,一套自住一套出租,但是我查到朱前岭的户口在唐家山,唐家山离市区不远,就40几分钟的车程,他们老家是自建房。唐家山因为地势险峻,交通不便,再加上山上也没学校,近二十年来,上面的人都逐渐搬走了。”
许漾立即拍板,“老谭,你带人去查车,我去唐家山走一趟。”
“行。”
警笛打破山间的平静,沉睡多年的唐家山又热闹起来了。国家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许多人都离开故土去城市寻求一个落脚之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乡村文化逐渐沉寂。唐家山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山林间零星分布着一些二层小楼,楼下的院子里长满了人高的野草。
朱前岭家的院子里也长了很多野草,中间被车压出一条道。许漾稍微松口气,“看来确实有人来这里。”
天色已晚,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在这种阴森的环境下显得更加瘆人。
彭谊搓着手臂,“真冷。”
陆诜拿着手电进屋,找到墙壁上的开关,灯还能亮。灯光赶走黑暗,终于不是毛骨悚然的感觉了。
许漾走近些说:“真感觉阴风阵阵。”
陆诜看他穿着短袖,“山上气温低些,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件外套。”
许漾说不用,陆诜已经出去了。
他把外套给许漾穿上,许漾叹口气,“还真是冷。”
陆诜无奈地摇摇头。
彭谊带人把楼上楼下都找了一遍,“没人!”
许漾点头。
鉴证科的同事在每个房间喷鲁米诺试剂,最后把灯关掉,漆黑一片。
“没有血迹?”彭谊有些惊讶。
确实没有,鲁米诺试剂不会撒谎。许漾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找错地方了?被害人被一刀一刀折磨死,现场不可能没有血迹。
陆诜皱眉去其他房间看情况,客厅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后面的房间是厨房,楼梯间也在厨房里。
陆诜走进左边卧室,靠墙有个床,床前面摆了一张地毯,上面有个小桌子,他把桌子搬开,掀起地毯。
“暗门?”许漾惊讶地说。
彭谊过来打开暗门,一股腐臭的气味张牙舞爪地扑出来,他侧脸咳了好几声。
他小心翼翼沿着木梯下去,手电光慢慢扫视地窖的每一个角落,突然,他瞳孔紧缩,大声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