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漾放下二郎腿坐正，直视童昀涛，“尸检报告显示熊爱玲的死亡时间就是4月7号。”
童昀涛先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大惊道：“你们怀疑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许漾右手食指点了点桌面，“你，从进来说了多少次要弄死她？在公安局都敢这么嚣张，谁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警察同志，领导，我……我没这个胆子啊，肯定没有啊，我就是逞一时嘴上痛快，我怎么敢杀人啊。”童昀涛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就是想缠着她，重新和她好，不都说烈女怕男缠吗？和她分手后我就后悔了，怎么说也是个本地人，家里有车有房，长得也还可以，我想和她结婚我也不吃亏……怎么着我也不敢杀人啊。”
郑柠在外面气得骂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整个一无耻流氓，连普通人都不如，居然还这么自信，眼瞎了都不会嫁给他吧！”
虽然他说的不是人话，不过有句话倒是有点道理——他没这个胆子。许漾略作沉吟，然后问：“你跟着她去了大河口水库，然后呢？”
“什么大河口水库？”童昀涛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我是跟去了大河口，可我不知道水库在哪儿啊，更不知道她去了水库！”
许漾微皱眉，“详细说说。”
“我怕她发现不敢跟得太近，大河口那边山路弯弯绕绕的，不久我就跟丢了，一路上也没岔路口，我以为她还在前面，可是我又加速追了几里地，压根儿没看到人。后来我就直接上了内环高速自己回来了。”
许漾看着他没说话。
童昀涛着急地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对，有行车记录仪，我借的我朋友的车，你们去调行车记录仪就知道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许漾又问，“她是一个人吗？”
“是，不过一看就知道是出去约会的，打扮得特别认真，她平时不爱穿裙子，更别说高跟鞋了。”童昀涛语气里有些不满。
……
“奇了怪了，熊爱玲一个人跑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还专门打扮了一番！难不成网友奔现？”许漾一琢磨问题就想吸烟，说着又不自觉地摸兜。
陆诜剥了一支棒棒糖塞他嘴里，“什么叫奔现？”
许漾用舌尖抵着棒棒糖换了个方向，故意凑近了说：“想知道？那得给我点好处！”声音里带着勾子，说完还眨眨眼睛。
陆诜看了眼门外没人，飞快地凑过去亲了一口。
许漾笑得不行，“就亲一下啊……也行吧，你这么好看。网络恋爱转为线下真实恋爱就叫奔现。”
陆诜眨眨眼，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许漾笑得肚子疼，“陆教授，你怎么这么可爱？”
陆诜帮他拿着嘴里的棒棒糖，怕他不小心呛着。许漾笑完，又一口含进去。
“其实奔现倒也有可能，现实中同时和几个女□□往很费精力，被发现的风险也高，可是网恋就不同了，同时和几人聊天而已，不用相处也没有被发现脚踩几只船的风险。”陆诜说。
许漾点点头，“可是……一般人网恋奔现会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吗？前些年被网友欺骗的例子太多了，怎么也会选择人多的地方才安全吧？”
“确实，不过还是可以操作的，比如在平时聊天中就有意无意地透露他的喜好，喜欢大自然，喜欢郊区，喜欢安静，处在恋爱关系的女性一般都很会照顾对方的喜好，选在比较偏僻的地方见面也不无可能。”
……
房间看着像是90年代的风格，一张褪色的木架床靠墙摆放，墙上贴着一幅画，是个篮球明星。床对面是张同色的书桌，表面铺着玻璃，玻璃下面压着几张照片。桌子上放着一台旧电脑，电脑旁边还摆着几本书，被翻得有些旧了。
男人手机响了，收到一条讯息：我知道有个地方环境很好，人也少。
男人回：哪里？
对方回复：江湾公园，新建的，那边比较偏僻，很少有人去。
男人问：你对那边熟吗？我没去过，不知道怎么样。
对方回复：放心吧，我之前去过一次，超美的，哎呀，就去那边吧，你肯定满意。（跳舞）
男人回了个ok的表情，“那就相信你吧，明天不要迟到。”
对方回了个微笑，“放心。”
女孩儿很守时，怕给人留下不好印象特意提前15分钟到。她心怀期待和忐忑，好奇对方是怎么样的人，她在视频中听到过对方的声音，沉稳又不失幽默。
摩托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女孩儿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她先是探头往路口看，又觉得不太矜持，于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她今天穿着一双很美的珍珠鞋，是新买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孩儿笑着抬头，想把最美的笑容展示给对方看。当视线落在对方脸上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笑容浅浅退去，突然，惊恐定格在脸上。
特案组的人这几天一直在加班，家属也都习惯了，自觉送来换洗衣物，许凝依旧豪迈，让平时预约都排到几月后的私房菜馆送来了大餐，给韩君同单独准备了素食，还给郑柠送来一盒化妆品。
郑柠抱着盒子不撒手，“我的妈呀，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啊，领导的姐姐又美又飒又大方，虽然领导小气点那也不是不能忍嘛。”
许漾嗤笑，“底子差了，用黄金也白搭。”
什么人！“黄金能上脸吗？常识呢！”郑柠叉腰。
苏桐在看书，闻言抬头，“黄金能上脸啊，李时珍的《本草纲本》里就有记载，黄金能安神、美容、活血壮体。”
郑柠就……非常无语地看着苏桐，苏桐也非常无辜地和她对视。
“哈哈哈。”许漾无情地嘲笑，“常识都没有还护肤。”
当然，领导的嘲笑丝毫不影响郑柠的好心情，据说五百多一片的面膜啊，啧啧啧，敷脸上得是什么效果？瞬间年轻四五岁吧！
笑闹间，服务员已经把菜摆好了，虽然是外送，服务态度和在店中是一样的，拉开椅子等众人入座。
许漾说：“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吧？”
对方闻言也没推辞，毕竟是工作场合，“祝各位用餐愉快，餐具都是一次性的，用完直接放入垃圾桶就好，材质是陶瓷，属于干垃圾。”
郑柠看着桌上精美的餐具瞠目结舌，“他说这是一次性的？这不就是家里常用的吗？要扔？太浪费了吧。”
苏桐端起来研究，“挺薄，你看，还透光，不过扔了真是挺浪费的。”
“行了，别研究盘子了，快吃，下次让他们不用一次性的了。”许漾看了一下午的监控，这会儿饿得慌。
谢鹏也跟着在看监控，“韩法医，骆娟的死亡时间不能再精确一些吗？我眼睛都快成对眼了。”
韩君同慢悠悠地说：“她的尸检又不是我做的。”骆娟的案子当时没移交给特案组。
许漾看向罗铭和苏桐：“你们那边怎么样？”
苏桐摇头，“骆娟和熊爱玲的朋友都说没有网恋的迹象，不过也说不准，毕竟没住在一起，也没有天天联系，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喜怒哀乐忙得团团转，哪有那么多时间关心别人。”
郑柠专心吃饭，抽空补充了一点，“而且啊，真要是网恋一般不会告诉别人吧。现在人一听说网恋就觉得不靠谱，你还得去跟人解释，少不了争辩几句，不够麻烦的，要是我尘埃落定之前肯定不会给别人讲的。”
许漾闻言皱眉，总觉得这小妮子不靠谱，“管你网恋还是什么恋，最好给我们讲讲，免得被骗还要报警，特案组丢不起这个人。”
其他几人噗嗤笑出来，陆诜也笑了，他觉得许漾变了许多，以前对手下的人也很好，不过都流于表面，总觉得没经心。现在虽然嘴毒了些，也真是为了郑柠好。
“要说也要给陆教授说啊，你又不会看人。”郑柠说。
许漾往陆诜身边靠了靠，“找我的人经我同意了吗？”
郑柠给他夹了一根儿排骨，“您同意吗？”
许漾刚要说话，手机响了。他脸上带着笑意点了接听，笑容像潮水般退去。
“都收拾一下，又发现一具尸体。”
随着这句话众人的心沉了沉，这才过了几天？
许漾他们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封锁了。
现场负责人是江湾区派出所的副所长杨孝邦，“前两日接到协查通报我们就加强了这个片区的巡逻，没想到还是出了事。”杨所长带着许漾他们往里走，边走边介绍情况，“这个公园是去年开始修建的，今年2月底才完工，所以目前没什么人来，公园管理处安排了保安三班巡逻，每次巡逻路线不同，今天中午他们巡逻时发现了尸体，就在那边的花田里。”
是一片玫瑰花田，近年的改良品种，花朵如小碗大，颜色艳丽，鲜艳欲滴，花下躺着一位少女，穿着粉色丝绸长裙，从花间望去，像是赏花累了在花下午睡。清风微拂，阳光温柔，明明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可惜再浓郁的花香也掩盖不住尸体的臭味。
许漾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个凶手，特案组的人都沉默地站着。警察不是神仙，不会未卜先知，查案也要一步一步来，这些道理他们都懂，可是在死亡面前，一切说辞都那么苍白无力，逝去的生命再也回不来。
许漾对尸体鞠了一躬，问刘所长，“谁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
刘所长叹气，“去那边问吧，是个年轻人，被吓坏了，我让他同事陪着。”
年轻人叫谭庆，去年退伍后进入保安公司，才20岁。
许漾拉着刘所长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陆诜走到谭庆对面坐下，温和地笑笑，“还好吗？”谭庆脸色看着有些白。
谭庆也扯了扯嘴角，可能是太紧张笑容并未成形。
陆诜没有出声安慰，闲谈道：“听说你刚退伍？我大哥也在部队。”
谭庆问：“我是炮兵营的，你大哥是哪个营的？”
陆诜笑笑，“他是特种兵，我也不知道属于哪个营？”
谭庆眼睛一亮，“特种兵？厉害！”谭庆竖起大拇指，“我也想去考来着，可惜没这个勇气。”
陆诜说：“你能去部队就很有勇气了！”
谭庆不好意思地笑笑，隐约还透露着些少年气。
“现在能问你几个问题吗？”陆诜看着他的眼睛问。
谭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我以为有人晕倒了，就跑过去查看情况，可是……”谭庆使劲咽了下口水，双手紧握，又松开在脸前比划了下，“脸上全是血，眼睛都被砸烂了。”
“眼睛？”陆诜这才惊觉他们可能误会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