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希回来时脸色不太好，他犹豫了一下说：“你要不要下山去看看？”
林超愣住，“怎么了？”
“刚打电话问了，说被撞的确实是一辆银灰色车。”
林超睁大眼睛，喃喃道：“不可能吧……”
许漾看向陆诜，陆诜点点头。许漾说：“去看看才放心，我们陪你去。”
林超愣了愣，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说：“麻烦你们了。”
许漾说：“坐我们车？你现在开车不合适。”
林超也不逞强，拉开车后门坐进去。
林超气质比较温和，不像戚云嶠那类霸道总裁给人很强的压迫感，他总是彬彬有礼，看着没什么攻击性。许漾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可能也属于他的伪装色吧，出生好，从小到大又走的精英路线，自然而然有种上位者的气质。
许漾问：“是你什么朋友？”
林超说：“大学同学，现在在投行工作，也是最近偶然遇见才联系上的。”
许漾点头，“你们这是有生意上的往来？投行是做融资的吧？”
林超说：“对，他们融资，金融产品交易，资产管理都做。他确实有意让我做他的客户，不过我们公司目前没有融资需求，也有长期合作的经理人。因为是大学同学，我不太好直接拒绝，想把一部分个人资产交给他打理，但是他好像还没放弃，今天就是约好谈这件事的。”
说话间到达现场，事故现场被封锁，车辆过不去，路上有十来辆车在排队，司机全都跑到封锁线外探头看。
许漾把车停在路边，“只能走过去了。”
三人下车走过去，有几个辅警守在封锁线阻止人员进入。许漾拿出警官证，“事故车辆可能是我们熟人。”
辅警在对讲机里汇报情况，得到了进入的许可。
许漾道谢，举起封锁线让陆诜和林超先进。
事故现场非常惨烈，银灰色轿车车头已经完全被撞扁，货车侧翻在六七米外的位置，整个横在马路上，地面上全是砂石，旁边有辆尾部被压扁的红色轿车，应该才从砂石里掏出来，车身上全是灰。
几辆吊车和拖车停在一旁待命，旁边还有两辆消防车和救护车。
林超突然腿软，踉跄了一下，陆诜一把扶住他，“没事吗？”
林超低头喘气，“不好意思，我晕血。”
银灰色轿车下面有一摊深色液体，风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
陆诜扶着他在路边坐下，许漾说：“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去问。”
林超抱着头，“他叫原勉，原来的原，勉励的勉。”陆诜把自己手帕递给他，上面用了柠檬精油，可以缓解眩晕呕吐感。
许漾过去见到个熟人，“何局。”
何局并不是什么局长，他叫何自远，1米7左右，长得敦实，肤色比较黑，他皱着浓黑的眉毛回头，“你怎么来了？”他神色严肃，不怒自威，熟人都戏称他为“何局”。
许漾回头指了指林超，“这个灰色车车主可能是我朋友的朋友。”
何局听完又皱眉，“他朋友叫什么名字？”
“原勉。”
“唉。”何局叹气，“可惜了，我们查到了车主，就叫原勉。”
这可太不巧了，许漾也跟着叹气。
何局说：“你们来的正好，我们正愁联系不到家属。车头整个被撞凹进去，人……”何局连连摇头，“特别惨，我从警快10年了吧，压根儿不敢看，他的手机也被撞碎了。”
“还有其他伤亡吗？”
何局又叹了口气，“红色轿车后座的两名乘客当场死亡，司机和副驾上的人倒没怎么受伤，货车司机重伤，能不能救回来另说。”
“怎么这么严重？”
何局招呼他看监控，“货车司机醉驾，救出来时一身的酒味。他是下行，灰色和红色轿车都是上行，你看啊，这个监控就能看得出来他开车一直不稳，歪歪扭扭的，到这个位置，这是个下坡，他没减速，在这个弯道时可能是想借对向车道转弯，刚好和灰色车辆相撞。货车一紧张打方向盘，车不受控，就侧翻了，刚好压到经过的红色轿车上。毫无疑问，货车司机全责，又是酒驾。”
许漾看了眼现场，基本都对得上。
“你说啊，我们隔三差五就查酒驾，路上拉横幅宣传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就有那么些不怕死的非不听话，他自己找死就算了，还祸害别人。”何局很气愤，“那红色轿车，是一家四口出门度假的，后座上坐着孩子和孩子奶奶，小孩儿才8岁，让人父母怎么活。”
许漾叹气，拍拍他肩膀。
何局直摇头，“走吧，找你朋友要个联系方式。”
林超一直用手帕捂着嘴，看样子很不舒服。
何局问：“这是怎么了？”
陆诜替他回答，“晕血。”
何局说：“能不晕吗，这空气里都是血腥气，我们队里年轻的同志吐了好几次了。”
林超看着许漾，许漾微微点头，他瞳孔一颤，站起来要往那边走，被几只手拉住，“唉，你就别过去了，能不看就别看。”何局说。
林超又坐下。
何局等他稍缓缓后问：“你有他家人联系方式吗？”
林超摇头，“他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投行工作，我把他们公司的联系方式给你吧，我对他家里不太熟。”
何局记下联系方式，“行了，你们走远些吧，这里能不看就别看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许漾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何局挥挥手。
林超扯了扯领带，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越过人群看向事故现场，“是我邀请他来的。”
许漾咬了下嘴唇，“谁都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本来中午可以把事情说完的，可是我有事，所以又约了晚饭。”林超喃喃道。
许漾看向陆诜，陆诜摇摇头，从车上拉了瓶水拧开后递给他，“先喝口水。”又回身给许漾拿了瓶。
大概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事故车都被拉走，路通了。林超这样肯定开不了车，许漾问他：“直接送你回家吧？明天再让司机来把车开回去。”
林超说：“麻烦你们了。”
很巧，林超和戚云嶠住同一个小区，不过也不难理解，这里基本上是江城最高档的小区了。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林超勉强笑了笑，“我自己住，阿姨只过来打扫卫生，今天就不招待你们了，下次再另行感谢。”
“你一个人能行吗？”许漾问。
林超点头。
“那回家好好休息，别多想，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了的。”
林超笑了下，“你们路上小心。”说完他又看到手上捏着的手帕，他看向陆诜，“陆教授，下次再赔给你新的吧，被我用脏了。”
“一块手帕而已，不用放心上，回家好好休息吧。”陆诜微笑道。
……
公安干警每年都有轮值轮训，许漾盘腿坐沙发上，就穿着一条短裤，看陆诜帮他收拾行李，“我可真不想去啊。”
陆诜笑话他，“距离产生美。”
许漾趴在他背上，“我才不喜欢距离。”
陆诜也不嫌他重，就这么背着帮他叠衣服，“乖，就一周，我们每天可以视频。”
“就一周…… ”许漾凑上去咬他耳朵，“老夫老夫了！”
陆诜笑着把他拉到腿上抱着，“那不许你去了，把你锁在家里，也不要去上班，就做我一个人的许漾。”
许漾呵呵地笑，“这样也挺好。”
陆诜抱着他朝卧室走，“那就这么定了。”
许漾抱紧他，“不去房间，不要了。”
陆诜说：“刚才不还怀疑老夫老夫了吗，我要身体力行地证明一下。”
许漾挣扎着要下来，“不用了不用了。”
陆诜把他扔床上，床垫很软，他欺身上去，低头咬了一下嘴唇，“晚了。”
……
……
……
……
陆诜抱着他去洗干净，盖好被子，在唇角留下一枚吻，“好好睡，我去帮你收拾行李。”
他没来得及答应一声，就被沉沉的睡意席卷。
……
很巧，培训时又遇到了何自远。
休息时闲聊，许漾问了句，“货车司机救回来了吗？”
何局摇头，“自杀了。”
“自杀了？”许漾有些惊讶。
“趁护工不注意跳窗户自杀的，病房在21楼，当场死亡。”
“……”
“这个司机家里情况也挺难的，他老婆得了癌症要做手术，家里所有积蓄都被花光了，可能是压力太大，没忍住喝了几杯。他同事都说他平时不沾酒，酒量很差。”
不知道怎么说，他确实可怜，可是逝去的生命何尝不无辜？“那现在他老婆怎么办？回家等死？”
何局说：“已经做手术了。”
许漾皱眉，“哪来的钱？”
“据说是一个医疗援助基金会垫付的。”
“我怎么听着不大对劲？”许漾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担心有私下交易是吧？”何局说，“我们都查过了，这个基金会成立了5年多了，帮助过不少困难家庭，是正规组织。他们说他们早就收到了申请，一直在核实情况，防止有人有能力诈领援助金，落实后才放款的。所有的文件我们也看过了，包括申请资料，没问题。”
“死者原勉那边呢？”
“他社会关系挺简单的，投行嘛，工作压力非常大，打交道的除了同事就是客户，他同事对他评价不错。另外红色轿车车主也没问题，夫妻都是公务员，社交简单，没有跟人结仇。”
“货车司机平时不是不喝酒吗，那天怎么突然就喝酒了？”
“我们看了他手机，当天下午2点多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是催缴费的。他是真的没办法了，账户上没有一分钱，亲友都借遍了，也没人愿意再借钱给他。可能一时受不住，就喝了几口。”
“他在哪里喝的？”
“这个没查到。”何局说完又问，“有影响？”
许漾笑笑，“我就是好奇。”说完又想起来，“基金会没通知他审核通过了吗？”
“可不是呢！”何局叹气，“要早两天，可能就这些事了。”
“哦……”许漾一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