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早晨是温柔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溜进房间,在墙上和地面留下一片条纹影子;窗外是一片新绿,鸟雀在枝叶间叽叽喳喳很是热闹;对面顶楼种的蔷薇开满艳丽的花朵,远看着像一片花的瀑布。
这样的早晨美得让人移不开眼,陆诜端着咖啡,坐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听着、嗅着、想象着,大脑里乱七八糟的繁杂被清风和阳光赶走,只剩下鸟语花香。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他起身进屋把杯子洗净擦干放进橱柜,悄悄打开卧室门。卧室里用的遮光窗帘,完全隔绝了外面的春光,给房间留下一片静谧的黑,床上的人蒙着头睡得正香。
陆诜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阳光迫不及待地涌进来,几缕阳光爬到床上想唤醒还在睡懒觉的人。
“许漾?许漾?”声音太过温柔更像是催眠,“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
陆诜低头亲了一下,“再不起我要挠你了。”
许漾在被子里“嗤嗤”地笑,就是不睁眼。
“起床吧,再晚了就来不及吃早餐了。”陆诜说。
许漾伸出手摸到他的腿,又像个大虫子似的把自己挪在他腿上躺着,“不想起。”
“唉!”陆诜叹气,“谁能想到我们雷厉风行的许组长起床全靠哄!”
许漾闭着眼睛笑,“就喜欢你哄我。”
“起床了一样哄着你。”陆诜把他往起抱了抱。
许漾不舒服地“嘶”了一声。
陆诜一顿,“伤着了?”
许漾往他怀里靠,“没有。”
陆诜要掀被子,“别闹,我看看,伤着了要上药。”
许漾扯住被子不让看,“真没事,就是……就是不太舒服。”
“你害羞什么!”陆诜不放心,“让我看看,乖。”
许漾死死扯住被子不让看。
“许漾!”陆诜平时很好说话,可是关乎许漾身体时总是很强硬。
许漾觉得自己太不男人了,这么点小事不能忍一忍吗,非要“嘶”一声!他破罐子破摔,自己翻身趴在床上,“看吧看吧。”
陆诜检查完说:“有点肿了,你别动,给你抹点药。”
许漾趴着装死。
药抹上清清凉凉的,还挺舒服。
陆诜有点心疼,“以后不这样了。”
陆诜向来克制,每次都耐心让许漾适应后才进去,从来没伤到过他。昨晚因为女装的事两人都有些失控。
许漾可不想陆诜在床上还体谅他,头埋在枕头上闷闷地说:“昨晚还挺爽的。”露在外面的耳朵被羞意染成红色。
陆诜好笑,在挺翘的臀上轻轻拍了一下,“好了,起床吧。”
许漾这下有了光明正大赖床的理由,“我受伤了。”
平时工作太忙,许漾没机会发挥他的赖床大法,每次休息就要大发作一次。陆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想今天要怎么料理这个大懒虫。
许漾笑吟吟地看着他,就是不起。
陆诜弯腰吻住许漾,许漾呜呜地挣扎,好一会儿,陆诜才放开他。
许漾喘气,“我还没刷牙。”
陆诜说:“我又不嫌弃你。”
许漾时时刻刻想在恋人心中保持一个好形象,你不嫌弃我嫌弃呀,万一有口臭呢。他利落地爬起来跑到卫生间去洗漱。
陆诜在门口问:“你喝牛奶还是豆浆?”
许漾在刷牙,“豆浆。”
许组长没谈恋爱时洗脸刷牙刮胡子不要5分钟,谈恋爱后时间成倍增长,他照着镜子,仔细检查还有没有胡茬,最后还用了次漱口水。
陆诜已经把早餐摆好,许漾走过来和他交换了一个不带任何欲恋的,长长的吻。
陆诜不仅会做饭,还很会摆盘,精美的大瓷盘上放着两块三明治,三明治旁边是一小盒自制酸奶,上面撒了一些碾碎的干果,盘子里还放着几颗草莓,是农场早晨送来的。
许漾插起一颗草莓喂陆诜,陆诜吃掉,“这次的很甜,你尝尝。”
许漾怕酸,每次吃水果总要陆诜先帮他尝。“真挺甜的,应该是最近天气好,阳光晒得多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餐,说点生活琐事,说到好笑的地方相视一笑,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是要糖还是要沙拉酱,没有比这更让人幸福的日子了。
许漾想起以前在杂志上看到过的一句话,说早餐最体现一个家庭的幸福感。生活忙碌疲于奔命的人根本没时间坐下来好好吃早餐,而有些有时间吃早餐的人又不珍惜和家人相处的机会,不是看新闻就是玩手机,一家人各做各的,没有丝毫交流。
他以前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现在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因为他整个人都像沐浴在阳光下,这样真好啊!
陆诜抬眸见他笑得痴,“想什么呢,心情这么美。”
许漾左手托腮,右手插草莓,笑意嫣然地看着陆诜,“我在想我可幸福啊。”
陆诜也笑,“我也是。”
两人又相视一笑。
眼看就要亲上了,许漾的手机欢快地响起,他狠狠地亲了一口陆诜,叹气拿过手机,是他姐许凝,他挺不满意,“这么早干嘛呀?”
许凝觉得简直不可理喻,都快十点了,大会小会都开了两三个了。“你别说你还没起床?”
许漾撇嘴,“早起了,干嘛。”
许凝听他这个语气就知道什么事了,“哟,我打扰你的好事了?”
“知道还不挂电话。”
“……”许凝无语,“许漾你还要不要脸,白日宣淫要不得。”
许漾刚要反驳,就听他姐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陆教授心理咨询室今天揭牌,你别总缠着他要,耽误正事!”说完就啪挂了电话。
许漾睁大眼睛张大嘴,“她疯了?什么叫我总缠着你要?”
陆诜闷笑,不掺和姐弟俩的战争。
陆诜的心理咨询室就在市局对面,是赵局帮忙找的位置,主要是为了方便陆诜上班。按许漾和陆诜的意思不想办任何仪式,其他人不干,好歹也是一件大事,不庆祝一下说不过去。不过许漾高度怀疑这只是那群家伙敲诈他请客吃饭的借口。
他俩到的时候人基本来齐了,在楼上楼下瞎转悠。
赵局不满意,“你俩是主角,到得最晚!”
许漾笑,“赵局,您早说您要来呀,我肯定天不亮就来准备。”
“油嘴滑舌!”赵局伸手点了点他,“合个影我就走了,我在你们也玩不开。”他转头找了找,看到郑柠说,“回头写个新闻稿发到内网上。”
郑柠答道:“好嘞!”
赵局一走,大家也确实开始狂欢。郑柠问:“老大,陆教授,三楼那些房间是留给我们的吗?”
许漾点头,“都自己去选房间,回头找人做个门牌。”其实市局值班室也有床,不过条件简陋,数量也不够,很多时候加班累了都只能在沙发上躺躺。装修的时候许漾就想,要不在三楼弄个休息室得了,反正离市局也近,陆诜也觉得挺好。
许组长不差钱,又有霸道总裁许凝赞助,三楼的装修相当豪华,所有电器都由人工智能控制,使用时只用叫一声“小乖乖”就可以。
特案组的成员都十分嫌弃这个称呼,特别是韩君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李星本来觉得太肉麻叫不出口,可看到韩法医的样子又觉得挺好玩,很期待韩法医叫人工智能的时候。同样是高冷设定的罗铭接受起来毫无障碍,“小乖乖,我要看电视。”
房间里响起一个童声,“好的,已为您打开电视,屏幕已显示节目单,您想看什么节目?”
郑柠一听很感兴趣,也跟着去玩人工智能,一会儿开灯,一会儿关灯,一会儿让扫地,一会儿让放歌,还好人工智能没脾气,否则肯定要闹离家出走。
二楼主要是功能区,有三个咨询室,另外还会再请两个心理医生,还有档案室和会议室。
一楼一进门是前台,左手边是交费中心,咨询室也是对外开放的。再往里走是落地窗,窗外是一片香樟树林。窗前设计了一圈沙发,靠墙的位置是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既是阅读区也是休闲区。右边拐进去还有个房间,是餐厅。咨询室的员工和特案组的成员都可以在这里用餐。
整个空间多用原木色和白色,辅以各种绿植,灯光全都是暖色调,进来会不自觉地放松。
不一会儿谭栩带着谭乐来了,谭乐看着似乎已经完全从悲剧中走出来,笑着和特案组的哥哥姐姐打招呼。
许漾摸摸他的头,十分欣慰。
谭乐还是最喜欢陆诜,笑着跟他讲学校里的趣事。特案组的其他人坐在休息区看着外面的香樟林发呆。
郑衷还穿着警服呢,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嚯,这么气派。”
许漾道:“郑队,你可来得最迟啊!”
郑队摆摆手,“被老魏拉住说了会儿话。”
“?”许漾一愣,“我师父?”
郑队点头,“他说他早晨来过了,你还没到,他看看就走了。”
许漾摸摸脖子,看来又要被训了。
“你们说什么了?”许漾问。
“那个案子,可能还是要交给你们。”郑队说。
那天他们在四方公园湖里打捞起两具尸体,当时特案组手里有案子,就由刑侦支队负责。
“交给我们?”许漾疑惑,“还涉及到其他案子了?”
“那倒没有。”郑队叹气,他指着许漾和谭栩,“你们俩还不懂你师父那脾气,他要退休了,打算给后辈铺铺路。”
许漾失笑,“这路怎么铺的?就是给我找案子?”
“你需要谁铺路?”郑队说,“他想把谭栩调来,自己再坚持两年。”在这之前案子交给特案组就是最好的安排。
谭栩和许漾入行时都是魏国政在带,查案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感情自然不同。
谭栩哑然,没想到师父比他爸考虑得都长远。
这边谭乐在问陆诜问题,“我上周去听了一个讲座,讲的是天生犯罪论,真的有些人天生注定就是罪犯吗?”
陆诜没有直接回答:“你怎么想?”
谭乐之前已经思考过了,“我觉得犯罪原因非常复杂,与个人教育和人生经历有很大的关系。说某人天生就是罪犯,那是说小小的婴儿也可能是邪恶的吗?”
陆诜解释道:“天生犯罪理论最早是由龙勃罗梭提出来的,在当时就受到了各方抨击,他的结论其实是一个结果倒推,研究对象是精神病院患者和监狱里的囚犯,这些人肯定是不正常的,也确实在某些方面存在相似性,但是后来有许多研究证明,这些相似性在其他普通人身上也有显示。他自己之后也修改了自己的论著,谈到了后期环境的影响。可能你在之后的课程中会看到一些案例,杀人狂家族的后代也成为了杀人狂,有人家庭幸福,父母恩爱开明,人生境遇顺遂,最后却成长为罪犯。这些比较极端的案例看着都能支持天生犯罪的理论。但是有更多的例子显示后天环境对人的影响更大,天生的变态只不过是极少极少的一部分。”陆诜顿了顿,笑着看向谭乐,眼神坚定,“不过我一直觉得我们不必太过纠结原因,是后期也好,是先天也罢,我们能做的是尽可能深入地研究,一方面可以从教育上预防犯罪,另一方面也能帮助警察更快的找到罪犯。我们心理学的目的不是研究人,而是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