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夕谱迅速离开现场,她从公园栏杆钻了出去,冷静地上了一辆公交。
徐夕谱仿佛踩在棉花上,四肢无力,心脏却在狂跳。她的眼前时而发黑,时而一片空白。
到了离徐夕谱家最近的公交车站,徐夕谱双腿软绵绵地下了车,她眼中尽是茫然,整个人像失了半边魂魄一般。徐夕谱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一个戴着大檐帽的人跟着她下了车。
徐夕谱往家的方向走去。走到一个没人的转角时,一个巨大的身影笼罩住徐夕谱,高大的男人捂住徐夕谱的嘴,把她整个人抬了起来。徐夕谱双脚离地,惊恐地抬头一看,她看见了王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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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今天早上,白离云家。
天还没亮,林子川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被窝里躺着熟睡的白离云。
两人一.丝.不.挂,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到昨晚有多疯狂。
林子川怕开灯会惊醒白离云,于是摸黑把衣服穿上。被窝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拽了拽林子川的衣角。白离云清冷的声音响起:“起这么早?天还没亮呢。”
说着,白离云坐了起来,摁下了床头灯的开关。床头灯的颜色是暖黄色的,带着些许暧昧的味道。“怎么不开灯?”白离云问。
白离云上身赤.裸,他的身材不过分柴瘦也不过分壮实,肩膀瘦而平,锁骨的位置深陷下去,性感又矜贵。
林子川单膝跪在床上,两臂分别撑在白离云身体两边,低低笑道:“还早,你再睡会。我今天要赶早去林湘镇调查林阳得的情况,你忘啦?”
白离云揉揉眼睛,这个动作使他显得很乖巧。“哦,对。你昨晚跟我说过,我都忘了。”
“你昨晚心只在一件事上,对其他事情都不在意。”
“你要去林湘镇查林阳得,是觉得实验中学杀人案的凶手另有其人,不是王炽?”
“我们没有找到王炽的杀人动机,不是吗?”
“也是……”
林子川动作很快。天还黑着,他就已经把车开出了车库,准备前往林湘镇。
两个小时后,林子川到达了周汝市林湘镇中学。林子川向门卫亮出了警官证,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门卫带林子川去了校长办公室。
林湘镇中学的校长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妇女,差不多50岁左右的样子,叫梅沁。梅校长从林子川口中听到“林阳得”这个名字,“哎呀”了一声,说:“林阳得啊,他不是前不久才出狱吗,他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学校看望郑老师。哎,这个学生别的不说,至少懂得知恩图报,以前郑老师对他好,他也惦记着郑老师,只可惜郑老师这个人,命苦啊……”
林子川知道“郑老师”指的就是林阳得曾经的班主任郑寒松,连忙问:“郑寒松老师出什么事了?”
“自杀了,在林阳得入狱后不久就自杀了,那时林阳得在监狱里,什么都不知道。”梅校长叹气道。
“为什么自杀?”
“五年前郑老师的丈夫许白生意上遇到了困难,不得已借了一笔高利贷。其实许白是个老实人,如果不是被逼到山穷水尽,他也不会去借高利贷。放高利贷那些人都是流氓,隔三差五派人来催债,催债的人都是带着刀来的!有一次,那个催债人,好像是叫什么……李页,对,李页,可了劲的找许白的妻子也就是郑老师的麻烦,他把郑老师从屋子里拽出来,在街坊邻居面前扒了郑老师的上衣!郑老师的学生林阳得后来知道了这件事,这学生也够厉害的,竟然一个人追去京城杀李页。虽然李页没死,但林阳得却因为杀人未遂罪判了五年。”
“郑老师就是因为被扒上衣这件事自杀的吗?”
“是啊。郑老师是文化人,当了一辈子老师,脸皮薄。那些街坊邻居中不乏郑老师的学生家长、学校同事,扒上衣这么侮辱人的事情,郑老师一时想不开,觉得没脸见人,自杀了。”
“林阳得在监狱里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他出狱之后到学校来找郑老师,还是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
“他听到消息后是什么反应?”
“像遭了晴天霹雳。他从监狱出来,身上只有一台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旧手机,还跟我借了一点钱。”
“借了多少?”
“不多,几十块。我看也就只够从林湘镇到京城的大巴车票。”
林子川一惊,难道林阳得去京城了?林子川着急地问梅校长:“他是不是去京城了?”
“这就不清楚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林子川冷静下来,继续问梅校长:“梅校长,林阳得是个怎样的学生呢?他和郑老师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好?”
梅校长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她说:“这个学生,是个问题学生,他比同龄人阴沉可怕得多。”
“阴沉可怕?”
“他是杀人犯的儿子,爸爸被判了死刑;妈妈扔下他跑了,听说是南下了,具体不知道在哪。林阳得打架斗殴,特别凶悍,中学时就是镇上的混混头子,甚至连比他年纪大的混混都惧怕他。林阳得的爸爸,就是那个杀人犯,我听说当年有京城来的犯罪学专家来分析他的犯罪心理,说他有反社会人格障碍。后来也不知道是谁传的反社会人格障碍会遗传,林阳得爸爸有,林阳得一定也有,从此之后学校里所有的学生见了林阳得都绕道走,不敢和他说话,不敢和他接触。”
林子川疑惑道:“反社会人格障碍会遗传?”
梅校长也有些无奈,“应该是谣言吧,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也就信了。然后林阳得就真成了个问题学生。”
“他没辍学倒是挺难得的。”林子川说。
“当年他是想辍学来着。”梅校长说,“我记得高一第一个学期还没过三分之一,他就不来上课了,把他的班主任郑老师急得团团转。郑老师去了他家做了七次思想工作,七次啊,他都不回来。当时呢因为我们都知道林阳得的情况,知道他小小年纪就跟混混混在一起,所以私底下就劝郑老师,要不算了,人各有志。但郑老师始终不愿意放弃这个学生,在她的努力下,终于把林阳得劝回了学校。林阳得学费交不上,生活费短缺,郑老师就自己掏钱资助他。”
林子川感叹道:“这位郑老师真是位好老师。”
“可不是,她对林阳得特别上心,要不然林阳得怎么会知道她受欺负后二话不说去砍人呢?当然砍人这个做法是不对的。”
林子川想:林阳得跟梅校长借的几十块钱只够买去京城的单程票,而不够往返。也就是说,林阳得去了京城之后,就没钱回来了,他现在应该还滞留在京城。
那天进入李页家的凶手没有拿走财物,这也是警方没有把案件性质定性为劫财杀人的原因。凶手为仇不为财,就算凶手报仇的同时还缺钱,只要凶手够聪明,他也会选择不动李页家的财物。现在现金支付已经不流行了,大家都用移动支付,李页亦然,所以李页家不放现金;手机、电脑这些东西虽然可以卖钱,但交易时很容易给警察留下线索,引来麻烦。
林子川摸了摸下巴,凶手会是林阳得吗?
林子川问梅校长:“林阳得在京城有认识的人吗?”
“有一个远房表弟,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去年校庆,校友会组织校友回校,留了一本通讯录,我帮你找找。”梅校长非常靠谱。
林阳得的这个远方表弟叫严光典,22岁,刚结婚,现居京城。拿到严光典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后,林子川告别了梅校长,驾车回京城。他觉得现在时间还很充裕,所以没有回警局,而是直接去找严光典。
严光典家。
严光典见到警察很紧张,林子川问他林阳得最近有没有找过他,严光典马上说:“警察同志,他是不是又犯什么事了?他虽然是我的远房表哥,但关系都远得跟没关系一样了;我读书那会不懂事,也跟他混过一段时间,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警察先生,我发誓,我现在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子川耐心道:“你放心,没出什么事,我就是了解下情况。最近林阳得有找过你吗?”
“有,他约我11号下午开车送他回林湘镇,但我那天爽约了。”
林子川眉毛往下一压。11号,就是实验中学杀人案案发当天。
“为什么爽约?”林子川问。
“我老婆不让我去。”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他后来就再也没有找过我了。”
林阳得没有钱买票回林湘镇,他原本的计划是让严光典开车送他回去,但严光典放了他鸽子,所以,林阳得一定还滞留在京城。林子川想。
突然,林子川手机响了。林子川接电话,电话那头周岩急切地说:“林队,绿山公园出事了。有一个小女孩在公园里身亡!”
林子川“蹭”的一下站起来,说道:“你们先出警,我马上就到。”
林子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绿山公园。现场已经拉了警戒线,法医、痕检、侦查全部到齐。林子川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找到白离云,他穿上鞋套,匆匆走到白离云身边,问:“情况怎么样?”
一旁的原姝白了他一眼,说:“林队,你怎么不问我情况怎么样?你眼里就只有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