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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之年(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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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

林子川的办公桌上,资料堆得跟小山一样高,这些都是跟李页有仇的人的资料。李页当了五年高利贷催债人,行事狠辣,结下的仇家多不胜数,林子川统计了一番,总共有一百五十个人,他找来这些人的资料,一份一份仔仔细细地查看。

林子川眼睛都要干了。奋战到现在,他终于挑选出了八个最可疑的人,其中一个叫林阳得的是林子川的重点关注对象。

林阳得,22岁,刑满释放人员,周汝市林湘镇人。五年前,李页去林湘镇催债,欠债人叫许白,当地企业家,因公司周转不过来不得不借了一笔高利贷。许白的妻子叫郑寒松,是林湘镇中学的一名老师,同时也是当时只有17岁的高二学生林阳得的班主任。李页去催债那天,许白和郑寒松都在家,为了震慑这俩夫妻,逼他们还钱,李页拿着一把大刀进屋,对夫妻俩进行了一番恐吓、威逼。李页甚至把郑寒松拽出家门,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扒光了郑寒松的上衣。林阳得知道了老师的遭遇之后,他一个高二学生,竟然从林湘镇一路追到京城,找到李页,将其砍伤。林阳得的本意其实是把李页砍死的,但由于没砍中要害,李页捡回了一条命。林阳得被捕后,因为是未成年人,可以减刑,所以法院以杀人未遂罪判处林阳得五年有期徒刑。

林子川手里拿着林阳得的资料,疲惫地往后一靠。林阳得刚出狱不久,李页就被杀了。林子川摸了摸下巴,这会是个巧合吗?

林子川查了查去林湘镇的路程,发现林湘镇就在京城和周汝市交界线附近,开车上高速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赶早过去的话,如果一切顺利,中午就能回来。林子川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林湘镇中学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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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十五分,徐夕谱回到家。平时徐杨在外地,盛柳则经常加班到快十点才到家。不过最近徐杨在家,盛柳因为出了杀人案那档子事每天都提早回家。徐夕谱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家门。

徐杨和盛柳果然齐刷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满脸乌云,正在等着徐夕谱回家。

徐夕谱走进家门,盛柳冷冷地问:“去哪了?”

这声音对徐夕谱来说仿佛带着威压,徐夕谱魂都飞了一半。

徐夕谱定了定神,“课外班下课后,我想复习一下老师教的内容,就留在画室里画画,一不小心忘了时间。”

盛柳手里拿着水杯,听到徐夕谱的话,气得把水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水杯与茶几碰撞产生的声音把徐夕谱和徐杨都吓了一跳。盛柳是个急性子,她快步走向徐夕谱,把她拽到客厅中央,抬高声音厉声问:“我和你爸爸去课外班找过你,老师说你早就走了!这么晚,你到底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跟哪个坏同学学着去网吧了?”

徐夕谱一听盛柳冤枉她,突然来了脾气,大声对盛柳说:“我没有去网吧!你冤枉我!”

“我冤枉你什么了?你刚才没撒谎吗?你跟妈妈撒谎了!撒谎这么严重的事情,到底是谁教你的呀?”盛柳急了。

徐夕谱像个爆发的小火山,一改往日懂事怯懦的性格,竟然叛逆了起来。徐夕谱大哭大叫道:“还不是你教的!你骗我周末会带我去动物园;你骗我期中考试过后会给我买滑板车;你骗我晚上不加班,会早回家;你骗我把书借给表妹,说她看完后就帮我要回来……你骗我的事情太多了!”

盛柳哑口无言。为了让徐夕谱听话,盛柳常常随口给徐夕谱许下一个承诺,徐夕谱当了真,盛柳却转头就忘了。这一个个不兑现的承诺在盛柳看来轻如鸿毛,可在徐夕谱眼里却是一个又一个严重的谎言。

大人如果发现孩子撒谎,都能意识到这个事情很严重;但他们意识不到的是,在孩子说出第一个谎言时,他们自己已经向孩子撒过了很多很多的谎。

徐夕谱就是这样学会了说谎。

徐杨唯唯诺诺地走过来,也跟着盛柳一起说徐夕谱。徐杨是个懦弱的男人,在内他惧怕盛柳,在外他惧怕所有亲戚,有些亲戚人品差,欺负他软弱,甚至欠他钱不还。

今天晚上的事情没吵出个结论。徐夕谱是个聪明人,她故意大哭大闹、胡搅蛮缠,爸妈一指责她说谎、问她下美术课后去哪了,徐夕谱就马上翻旧账,把盛柳徐杨以前欺骗她的事情翻出来说,反客为主。

最后徐夕谱回了房间,盛柳和徐杨被搅和得脑瓜子“嗡嗡”响,甚至都忘记了今天晚上到底是因为什么跟孩子吵起来的。

盛柳和徐杨躺在床上,盛柳叹了口气,对徐杨说:“咱们女儿是不是叛逆期到了?”

“我觉得是,12岁嘛,刚步入青春期,小孩开始叛逆了。”徐杨道。

盛柳点了点头,“我就说夕谱最近越来越不懂事了。”

“等她过了这个年纪就好了。”徐杨对此不以为意。

“你这次回来多久?”

“我这次把年假一块休了,再加上我另外请的假和周六周日,连起来有好多天呢,能在京城呆挺久。”

“下次你想办法调回来,两头跑太麻烦了。”

……

次日,徐夕谱和往常一样按时上学。后桌的舒静静今天很不高兴,同桌问她怎么了,舒静静说:“我爸应酬碰了壁,回到家拿我发泄,骂了我一通。我也要找个东西发泄一下。”舒静静说完,伸出手用力一扯前桌徐夕谱的马尾。

徐夕谱吃痛,回头气道:“你干什么?”

“我心情不好。”舒静静理直气壮。

“你要发泄找其他东西发泄去,别来碰我。”

“哟,徐夕谱出息了,以前她都不敢说话的,现在敢说话了哦!”

舒静静没在徐夕谱身上讨到好,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她一个人在教学楼后面瞎晃悠。这里有一堵围墙,围墙那边是义山。有一只圆头圆脑的流浪猫从围墙上跳下来,这只猫正是徐夕谱的那个好朋友。舒静静看着那只猫,突然灵机一动。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男生凑在一起玩,女生凑在一起玩。徐夕谱离开操场跑回教学楼,往卫生间跑去——她尿急。走进女厕所,徐夕谱第一眼就看到舒静静背对着她站在洗手池前,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槽漏水的地方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导致水槽里灌满了水。

听到有人进来,舒静静猛的回头,看到是徐夕谱,舒静静给了她一个白眼。

舒静静跑出了卫生间。

徐夕谱看见水槽里露出一条猫尾巴,两眼一黑差点跌坐在地。她全身发抖,忍着想要呕吐的不适感,一步一步走近水槽,她看到她的好朋友——那只圆头圆脑的流浪猫被淹死在了水槽里。

徐夕谱一个人在厕所里哭了好久,最后她把小猫捞起来,埋在了围墙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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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静静被爸爸打骂的怨气已经全部发泄完了,她心中乌云散开,心情很不错。

舒静静在和同学聊天,徐夕谱浑身冰凉地走进教室,她听到舒静静跟同学约定放学后去绿山公园玩。

绿山公园离实验中学有三个公交车站远,公园很大,没什么人,是附近学生的秘密基地。放学后,舒静静和几个同学坐公交去绿山公园,徐夕谱偷偷跟在后面。舒静静等人挽着手从大门走进去,徐夕谱看了一眼大门上悬着的摄像头,想了想,没走大门,而是偷偷溜到了某处栏杆——此处的栏杆被不文明的人弄出一个了洞,这个地方没有摄像头,徐夕谱从栏杆的大洞钻进了公园。

舒静静等人在绿山公园里玩起了捉迷藏。绿山公园里有很多小山丘,山丘从山脚到山顶修建了长长的石阶。在这一场捉迷藏中,舒静静的同桌找人,舒静静和其他人躲藏。在舒静静的同桌闭眼数数的时候,舒静静跑上了一座小山,她沿着石阶一直往上走,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徐夕谱冷静地跟在舒静静后面,她看到山脚有几块大石头,于是把大石头全都移到台阶底部。

徐夕谱走上台阶,找舒静静。她看到山顶某个刻着字的巨大石碑后露出了舒静静的衣角,徐夕谱走了过去。徐夕谱假装不知道舒静静在,故意在石碑旁背课文。舒静静不喜欢徐夕谱,她听到徐夕谱的声音,非常不高兴,便从石碑后面窜出来,对徐夕谱说:“你怎么在这里?跟人精。”

“谁是跟人精?”

“你啊,我们来绿山公园玩,你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来,不是跟人精是什么?”

“我先来的,是你们跟我,你们才是跟人精。”徐夕谱冷冷地说。

舒静静不服气,走近徐夕谱,试图通过贴近徐夕谱来给徐夕谱造成压迫感。徐夕谱知道舒静静的这个动作习惯,她等着舒静静贴过来,突然一推,把舒静静推下了台阶。

舒静静滚下台阶,台阶底部摆着徐夕谱挪过来的大石头。舒静静滚下来时正对着大石头,她的脑袋磕在大石头上,被石头的尖锐处戳了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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