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了。
实验中学门口有很多小摊贩,他们推着手推车,向学生售卖冰糕、煎饼、糖葫芦等零食。今天新来了一个卖冰糕的,他的冰糕用小熊、小猫等卡通模具制成,样子十分可爱,吸引了不少学生。
舒静静和三四个女生结伴同行,她们也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冰糕小贩,一齐簇拥在他的手推车前,挑选自己喜欢的冰糕款式。这时徐夕谱从学校大门走出来,进入舒静静等人的视线。舒静静用憎恶的语气说:“看,杀人犯出来了。”
冰糕小贩身材高大,戴着一个大檐帽。他本来一直低着头,挡住自己的脸,听到舒静静说“杀人犯”三个字,他突然敏感地抬了一下头。
这附近如果有警察在的话,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警察会立即冲上来摁住他。这个冰糕小贩不是别人,正是越狱犯王炽。
王炽问舒静静:“你为什么叫她杀人犯啊?”
舒静静说:“前段时间有坏人潜入我们学校杀人,当时她和两个男同学都在教室,但坏人只杀了另外两个男同学却没杀她。”
王炽露出好奇的表情,问:“为什么呀?”
舒静静“哼”了一声,“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因为她是坏人的帮凶呗。我上次亲眼看见警察去她家找她。”
“这样啊……”王炽幽幽地说。他的目光叼住了徐夕谱,牢牢记住她的模样。
徐夕谱没有回家,而是走进了学校旁的一家美术课外特长班。徐夕谱喜欢画画,她妈妈也觉得有特长总归是好的,于是给她报了个特长班。徐夕谱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三放学后都会去上美术课。
美术课下课时天都黑了。徐夕谱高高兴兴地背着画具包从特长班教室走出来,一蹦一跳像个小兔子一样。徐夕谱仍然没有回家,而是神秘兮兮地往学校后面走。学校后面是一座义山,晚上没有人,幽静而恐怖。
学校常常跟坟墓挨在一起,从小学到大学,这个规律始终没有变过。大家普遍相信的迷信说法是学校里学生阳气重,能够压住不干净的东西。这种说法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倒是几乎每个学校都流传着属于自己的鬼故事。
徐夕谱去义山是为了见林阳得。她早上进学校之前在学校和义山之间的围墙下用石头摆了个“十”字,按照她和林阳得的约定,林阳得会在晚上8点的时候在摆“十”字的地方等她。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林阳得了,徐夕谱非常兴奋,她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恨不得飞过去。
义山附近没有人,路边有几盏昏黄的路灯,路灯把徐夕谱的影子拉得老长。突然,徐夕谱的影子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影子,那个影子比徐夕谱高壮,压迫感极强。
徐夕谱一回头,一个凶煞的男人猛然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路边的树后面去。徐夕谱拼命挣扎,挣扎过程中她的画具包打开了,刚刚她在画室画的素描掉了出来,今天老师教的是人像画。
那人捡起徐夕谱画的素描人像,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徐夕谱的画,惊喜道:“哟,画画不错。”
与此同时,徐夕谱也借着灯光认出了绑架自己的人,这人就是新闻上那个越狱犯王炽!徐夕谱瞳孔放大,背脊发凉,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徐夕谱的画具包里有素描纸和铅笔,王炽一手抓着徐夕谱,一手抓着笔,问徐夕谱:“实验中学杀人案你是目击者对不对?”
徐夕谱木然地点了点头。
王炽把笔递给徐夕谱,威胁道:“把凶手的样子画给我看,快!”
王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讲义气。李页是他大哥,对他很仗义,现在李页和李页的独生子被人杀害,以王炽的脑回路,他最想做的当然是找到杀李页和李可声的凶手,跟他单挑。
实验中学杀人案的很多细节警方都没有对外公布,包括罪犯画像师通过徐夕谱的描述画出了王炽这件事。徐夕谱是唯一的目击者,为了保护未成年人,警方严禁任何媒体向外透露徐夕谱的信息。王炽想为李页报仇,但苦于找不到凶手,今天好不容易找到目击者,而且这个目击者还会画画,王炽十分惊喜。至于舒静静说的“徐夕谱是帮凶”的话,王炽跟本不相信,徐夕谱的手臂瘦弱得自己用一只手就能折断,帮凶?怎么帮?王炽猜测凶手只是懒得杀一个小姑娘而已。
徐夕谱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手发抖,画不出来。”
王炽露出一个骇人的笑,“那你什么时候手不抖了,把人给我画出来了,我再放你走。”
徐夕谱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旋转。她首先想的不是如何逃脱,而是在想王炽为什么想知道凶手的样子?如果警方抓到了王炽,王炽否认人是他杀的,自己的谎该怎么圆?
徐夕谱冷静下来,对王炽说:“你是坏人,我不给你画。”同时徐夕谱露出天真的表情,她的眼睛圆圆的,脸型也圆圆的,她才12岁,长相又很幼态,所以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也很容易欺骗他人。
王炽心想:一个小孩而已,小孩用吓的越吓越不成事,不如用哄的。于是王炽装出和善的模样,对徐夕谱说:“我不是坏人。我是被坏人害死的人的朋友。”
徐夕谱“啊”了一声,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说:“被坏人害死的是我的同学,一个叫李可声,一个叫张烈。你认识他们吗?”
王炽耐心道:“我认识李可声,我和他爸爸特别熟。”
徐夕谱迅速做出判断:王炽跟李可声的爸爸特别熟,王炽想知道凶手的样子,找到凶手给李可声的爸爸报仇。
王炽有些失去耐心了,他把笔递给徐夕谱,“现在可以画了吧?”
徐夕谱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啊!”
王炽骂了一句“妈的”,去捂徐夕谱的嘴。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王炽身后,来人一拳把王炽撂翻,下手的力道非常重。
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是林阳得。林阳得歪了歪脖子,目光冰冷得像野兽。他长得高大,手长脚长,手臂肌肉线条明显,他缓缓走向王炽,有一瞬间王炽产生了一种走过来的是一头狼的错觉。
徐夕谱的目光疯狂地追随着林阳得,心跳得更快了。
林阳得和王炽扭打在一起,林阳得把王炽从树后面拽出来,摔到大路上。两人在大路上打,很快惊动了路人。
“你们干嘛?停!不许打架……别打了别打了,这像什么话……”两个热心肠的大叔见到有人打架,一边喊一边走过来,想来劝架。
王炽知道自己是个通缉犯,见有人过来了,便不再恋战,迅速躲到黑暗中逃走了。
“怎么回事啊?”俩大叔走过来问。
林阳得沉默不语,徐夕谱从树后面跑了出来,拉住林阳得的手,对那俩热心大叔说:“这是我小叔。刚才那个人想欺负我,所以我小叔才打他。”
俩热心大叔“哟”了一声,齐声骂道:“什么?这么大一个人欺负小孩?该打!该打!”
俩大叔走了之后,徐夕谱的手还紧紧抓着林阳得的手。林阳得低头看了徐夕谱抓着他的手一眼,觉得这触觉十分新奇,于是没有挣脱。
“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徐夕谱问。
“我听见你的声音了。”林阳得言简意赅道。
两人走进义山,找到徐夕谱摆“十”字的地方,林阳得问:“想好让我帮你做什么事了吗?”
“没想好。”
“没想好就不要来找我。”
徐夕谱却说:“我来陪你说话、陪你玩不行吗?”
林阳得古怪地看着徐夕谱。
徐夕谱从画具包里找出笔和白纸,她在白纸上画出棋盘一样的格子,教林阳得下五子棋:“你画圈,我画叉,谁先连成五个谁就赢了。叔叔,你以前玩过吗?”
林阳得摇了摇头,“见过别人玩,但没人和我玩。”
“那我和你玩。”
两个人一大一小在围墙下玩起了五子棋。徐夕谱的朋友——那只圆头圆脑的流浪猫,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蹲在徐夕谱身边陪她。徐夕谱忽然不想让林阳得帮她做一件事了,因为只要这件事不完成,她和林阳得的契约就一直在,她就可以一直找到林阳得,和他呆在一起。
林阳得玩得入迷,很显然,他喜欢这个游戏,又或者说因为从小就一个人玩,所以任何双人互动的游戏对他来说都很有意思。
徐夕谱一边下棋一边跟林阳得讲自己今天在学校的经历。林阳得听罢,波澜不惊地对徐夕谱说:“我小学的时候也被人用粉笔在桌上写字,然后我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徐夕谱听完跃跃欲试,甚至想要模仿。如果是以前的徐夕谱,她胆小怯懦,绝无可能出现“跃跃欲试”的想法,但自从经历了杀人案后,更确切地说是对林阳得产生了崇拜后,徐夕谱的三观好像被重新塑造了。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孩子三观不稳定,这种重塑对人的改变是颠覆性的。
徐夕谱想到王炽,提醒林阳得道:“刚才那个人就是王炽。他是通缉犯,我担心如果警方把他抓住了,他告诉警方人不是他杀的,警方就会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林阳得正在看着棋盘思考棋局,淡淡地说了一句:“把他弄死他就说不了话了。”
徐夕谱立即道:“王炽跟李可声的爸爸是好朋友,他想让我把你的样子画给他看,然后为李可声的爸爸报仇。今天我没帮他画,他肯定还会再来找我,到时候我引他到你这来。”
“好。”林阳得头都不抬,沉迷于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