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下班回家的张数怀揣着十分喜悦的心，他知道顾合今天会去看吴以，之后还会去吴以家帮他处理房子的问题，不会太早回来。而他也事先跟顾合说了有事不能去接，所以也就不急。他一到家先开始收拾屋子，等到茶几和沙发都挪了地方，他才去次卧的柜子里拿出新买的白色毛毯铺在地上。
还有他早就准备好的一袋气球。顾合喜欢蓝色，他也就全都买的蓝色系。店家看他买了这么多，友好地送了个脚踩充气泵。他从塑料袋里抓出来一大把，一只只套在气嘴上开始踩，踩出汗了他就按开空调接着踩。
满满一袋的橡胶变成了满满一屋子的气球。他还特意留了许多颜色最好看的充上氢气，绑了丝带，让它们飘在天花板上。飘在顶上的气球一共一百三十三只，正好是他跟顾合从奶茶店里见面那天起到昨天。
为什么只到昨天呢，自然是因为今天的气球他想让顾合来做。
而那一百三十三根绑气球的丝带他也特意做了小惊喜——每一根上面他都认认真真写了自己认识顾合以来每一天的心情。从怀疑，到心动，到忐忑，到欣喜，到如今的深爱不已。
他还将自己拍下的顾合全都打印成了照片，一张张用夹子夹好牵线挂在墙上，刚好拼成了一颗巨大的心。就像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满满的全是顾合。
张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跑出门，再回来的时候已是一手抱着花，一手提着菜了。他将菜放进厨房，抱着一束被店员配得特别精美的蓝色玫瑰花去了卧室。
他将花藏进衣柜，想着要给顾合一个惊喜才行。因为顾合之前求婚已经给他戴了戒指，张数觉得要是自己再给顾合戴一次就显得没了诚意。于是他将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放了进去。
如果说送戒指是想套牢对方，那给出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在张数看来就是希望自己能被对方套牢。
他看着这束承载了他最大承诺的花，露出满意的微笑。
客厅里面还剩下一束只是用牛皮纸大致包好方便带走的蓝白玫瑰，这是张数打算用来扯下花瓣扔在毛地毯上的。
这一切都是叶瑶帮着出的主意，虽然是麻烦了点，但张数弄完这一切之后看着大变样的客厅，一想到顾合回来时惊讶的表情，他就止不住地开心。
他抬表看了看时间，想着顾合快回来了，就匆匆洗了个澡开始准备晚餐。叶瑶说这种时候得放古典音乐，配上烛光晚餐和红酒。可并不会做法餐的张数这时候也就只能买来牛排和海鲜，试着做了几样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的菜，开了红酒的塞子先醒着。
他再次看了看时间，七点，顾合差不多该回来了。这么想着，张数赶紧关了客厅里的灯回卧室换了身还算正式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花等着大门被开启。
等啊等。
他时不时从卧室里探出头去看看外面的动静。
顾合没回来。
等啊等。
他时不时抬起手上的表确认时间。
八点了。
他猜想是不是顾合有事耽搁了，于是摸出手机拨过去。
嘟……嘟……嘟……
没人接。他不死心又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他耐着性子等到九点，再拨过去竟然仍是无人接听。
张数多年来的职业敏感忽然就觉得不不对了，他立刻点开通讯录翻找着之前存下的席朗的手机号。
[喂，张警官？]
“顾合跟你们在一起吗？”
[不在。顾合不见了？]
“也不是。我给他打电话没人接。”张数摸着额头，脸上已经难掩心中不安，“我再试试，不好意思打扰了。”
电话那头的席朗被李乃夜抢了手机:[我听席朗说什么顾合不见了？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
[那你去仙堂找过没？]
张数愣了下:“没，我马上去仙堂看看，谢谢。”他说完就挂断电话，留了张纸条在玄关的鞋柜上开车直奔仙堂而去。
仙堂依旧非常热闹，张数穿着的一身正装在这里的氛围下显得格格不入，有人甚至以为他是刚来上班的服务员，拉着他就报了一串酒名。
张数没空听他说完，直接说了抱歉就推开人走到吧台前：“你好，请问顾合在吗？”
调酒师将手里刚调好的酒推给客人：“不在，他今天休息。”见张数闻言皱起眉，他又问，“你们吵架了？”
张数摇摇头。他倒是希望他们是吵架了，这样至少顾合不接电话不回家还能有个动机，可现在这莫名其妙的……
“我帮你问问。”调酒师实在看不下他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就离开吧台去找别的人打听。
张数拿出手机一边又给顾合拨出去，一边抬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
十点了，顾合还是没接电话。张数看着被自动挂断退回到桌面的手机，点开聊天软件又给顾合发去消息。
【什么时候回家？】
【给你打了电话没人接，还在忙？】
【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需要我过去吗？】
【我去接你？】
【快回家了说一声。】
【看到消息给我回个电话。】
【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给我报个平安好吗？】
【我惹你生气了吗？】
【我出来找你了。】
【顾合，我很担心你。】
【你到底在哪儿？】
【别吓我。】
【我想你了。】
张数趴在把台上拽紧了手机，从八点开始就发过去的这些消息，顾合一条都没回。好不容易等来了震动，他欣喜地抬头一看，却是因为自己抓得太紧不小心碰到了关机键。他担心正好这时顾合会来电话立刻开了机，可开机后将所有可能有消息的软件都检查了个遍，依旧没有。
【你之前说不想我突然就消失，我也是一样的啊，给我个消息吧，我现在很担心你。】
张数颤抖着手打下这一串字，好几次按错了键不得不删了重来，可不知怎的就是输不对。
调酒师走回来，对着张数微微摇了头：“没人见过他。”
“张数。”席朗和李乃夜走到他身边，“怎么样，有顾合的消息了吗？”
张数摇摇头：“也不在酒吧。”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一振，“你们知道吴以住哪儿吗？”
“吴以他不是……”
“顾合说要去吴以家和房东商量退租的事。”
席朗摸了下后脑：“我们和吴以都不是特别熟，很多时候他都不会主动和我们接触。”
“我知道哪儿有，你跟我来。”李乃夜说着就拉了张数一下示意他跟自己来。
张数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只要能找到顾合，任何线索他都不会放过。
李乃夜熟门熟路地来到老板办公室门外，凑近门锁仔细研究了一番，问女服务生要来发卡捋直了往锁孔里掏了几下，就将门给开了。
席朗有点慌：“张数怎么说也是警察，你还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干。”
“你看他现在像是在乎这个的时候？”李乃夜把着门转头问张数，“进不进？”
张数脸上没有半点犹豫：“进。”
三个人进了办公室关好门，就开始四处翻找员工资料。张数毕竟是警察，对于什么地方会放着这些东西他比其他两个都清楚得多，用了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找到了。
席朗和李乃夜同样放心不下，就跟着张数一起来到吴以租住的地方。他们三个在门口敲了很久都不见里面有动静，于是张数立马找到楼底下的保安，亮出警官证要求看监控。
张数自己也知道这是滥用职权，可现在他根本顾虑不了这么多，找到顾合比什么都重要。
可他让保安调出了今天一天的监控视频，都没能发现顾合的身影。小区门口没有，单元门口没有，电梯里也没有。顾合不会开车不可能走停车场，更不可能放着电梯不坐而去走楼梯。
张数颓坐在车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顾合才好。
“顾合今天的安排除了来这里处理房子的问题，还打算去哪儿？”后排座的席朗问张数，“我们可以沿着他去过的地方找。你别急，这么大个人肯定能找到。”
张数忽然想起顾合还去了看守所，当即就发动了车朝关着吴以的那个看守所赶去。他瞟了眼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李乃夜瞥见他不停看时间的眼神，也拿出手机给顾合打去电话。
“关机了。”李乃夜和席朗相视一眼，又怕张数心里太过担心，就问他，“你确定没和他吵架？他是不是嫌你无趣所以才想去找点乐子？”
席朗将李乃夜拉过来恨不得把他闷死在怀里算了，免得他又乱说话：“也许只是手机没电了。”
“嗯。”张数早在听见关机了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再也听不进任何话了。
看守所的来访记录里确实登记了顾合的信息，时间是下午两点。探望时间一般最长是三十分钟，也就是顾合早在三点之前就已经走了？
但他没去吴以家，没去仙堂，也没回来。
能找过的地方张数已经都找过了，可是他不愿意回家等着，就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里跑，有时候看见个穿着黑衣黑裤的人他就会将车靠过去，直到确认对方不是顾合才会继续往前走。
李乃夜打着哈欠拍了拍驾驶座椅的靠背：“先回家吧，已经很晚了。你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也不是办法，而且你这状态开车也很危险。”
张数像是没听见似的，没有回应。
“张警官，你现在乱逛也没用，还不如明天等上班用你们警方的手段去找他。你们不是有天网吗。”
席朗的话提醒到了张数，他终于从失魂落魄中回过一点神来：“我先送你们回去。”
“别，你赶紧回去休息，我们打个车就行。”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
张数迟疑了片刻，点点头，将他们放在路边。
他独自回到那黑暗的家，伸手开了灯。满屋子的气球因为他开关门带起的气流飘动了几下，又停下来。锅里放着的牛排和焗海鲜已经凉了，张数将它们端出来用保鲜膜盖好，放进了冰箱。
冰箱里堆满了顾合前两天刚放进去的可乐，他不得不拿出来一些才能将没来得及吃的大餐放进去。随后他又回到餐桌边坐下，双手撑在桌面上抱着低下的头，继续等着说不定下一秒就回来的顾合。
等啊等。
天渐渐亮了，有了鸟叫声。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终于收到一条新消息：【湖心公园发现一具男尸。】